梁旭离开前衙,左脚刚要迈出大门,便被一名衙役拦了下来,遮掩着说后院有人相邀!
跟着那名捕快,一路绕到了后院,正是赵梦生的起居院落,此刻赵梦生也早就坐在堂中等候!
“梁参军,本官冒昧相请,莫要见怪!”
赵梦生虽然人没有站起来,但是态度的确看上去很诚恳,至于为什么不站起来,自然是因为有名无职的参军,还受不起他的礼遇!
“赵大人客气,学生梁旭有礼!”
梁旭按照书院的儒生礼,大方地施了一礼,态度不卑不亢!
“梁参军,请坐!”
“上茶!”
稍作礼让,梁旭便在下侧的椅子上落座,端起茶杯轻轻地抿了一口,又放了回去!
“大人召我前来,不知是何要事?”
“本官请梁参军前来,不为公事,只为叙旧!”
“叙旧?”
赵梦生的话让梁旭一脸茫然,他怎么也没想到赵梦生竟然要和他叙旧。
“赵大人,你我应当素未谋面才对,何来叙旧一说,虽然我对大人也是仰慕已久,但是自认还不敢说与大人有旧!”
“梁公子勿要惊讶,这旧还得从你的师父李景,李兄说起!当年我与李兄同在京中考举,李兄亦有大才,虽有波折,如今我二人又同朝为官,实乃大喜之事!”
这叙旧的方法也是奇特,不过赵梦生都这么说了,梁旭也不好驳了他的面子,站起来俯首称道:“此事学生不敢自作主张,待回京之后一定将赵大人的美意告知家师,想必家师一定不胜欣喜!”
“好,那到时候我手书一封,还请带给李兄!”
两人说完又安静下来,各自端着茶静静地品着,谁也没开口。
“其实,今日还有一事想要告诉你!吾儿审言同你师傅的长子,靖安县侯李睿亦是同门,此次回家,也常与我谈论起,李兄果真是生了一个好儿子!”
梁旭听到这话,顿时坐直了身体,终于谈到了关键之处,他轻轻地放下茶杯!
“我也不曾想,原来审言兄,竟然是赵伯父的长公子!我师弟自幼聪慧,如今有此成就,我这个师兄既是高兴也是惭愧!不过,赵兄也在府中?”
“没有,跟一些朋友出门游玩了!”
“眼下江南不太安定,还是要小心为妙!”
“谈到江南,不知贤侄对着眼前的局势如何看待啊?我观贤侄在堂上一番奏对,点名扼要,让我等赞叹不已啊!”
赵梦生说着就把话题扯会到了刚才朝堂之上,这才是他今日主要的目的!
“学生哪有什么看法,不过是妄言之语!学生才疏学浅,不得已只好在礼亲王军中某了一个差事,糊口而已!在大人面前不敢班门弄斧,徒添笑耳罢了!”
“贤侄还是谦虚,这敲山震虎之计,可不是笑耳,再说靖安县侯的师兄其实凡人!”
“赵伯父之言,小侄明白了!伯父放心,既然与家师有旧,又有审言兄这层关系在,必然要与伯父多多亲近!”
梁旭的意思就是要与赵梦生结盟了,他来的目的其实与赵梦生不谋而合,在礼亲王的军中他孤立无援,来了应天府,只能借助赵梦生这个有力外援了!
“贤侄若是在城中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地方,尽管差人到我府上!”
二人把话挑明,梁旭也就独自离开了,他此时身为参军,还是不能离开军营太久!
李睿这边一行到了傍晚,也走了两个多时辰,途中加入进来的青阳子,也很安分地跟随在后面,并没有什么异常!
“公子,这老道士看上去年纪不大,据我所知,他起码也在六十出头的年岁!如此样貌,看着也不过四十左右!此人来意不明,怕是来者不善,我已经派人多加留心!”
华荣作为一名内卫统领,警觉性异常之高,对于这样一个人物,他很难不去猜忌!
“留心观察便是,不要惊动他。不管他是敌是友,总会露出马脚!小心戒备,此刻赶路要紧,不必打草惊蛇!”
李睿自然知道这个名叫青阳子的道人,颇为不凡!
他看着身形消瘦,但是手臂颇为修长,双目神光尽敛,乃是内功圆满之相,自是不好相与!
天完全黑了之后,众人已经打起了火把,在路上已经看到好几拨人都在匆忙赶路!
“大家打起精神,再有一炷香的时间我们就到了!”
这一路走来,内卫这些人表现的已经算是不错了,毕竟是皇家侍卫,虽然谈不上百战强军,但是纪律严明!
只不过对于这一趟远行,很多人还是没有做好准备,这几十人孤身前往敌军大本营,让军心产生了些许波动,华荣显然也意识到了,刻意地去照顾众人的情绪!
穿过一片树林,眼前突兀的现出一座建筑,挂着两盏红色灯笼,隐约可见门前的牌匾,白云观!
“公子,到地方了!”
一座占地不小、古朴的道观,里面隐约可见火光,映得上空发亮,这倒是一座规模不小的道观,门口还停放着不少车马!
“走,上前请门,今晚在此留宿一晚!”
众人纷纷上前,走到大门口,还未敲门,门口的一阵风铃声便响起,大门自动就开了。
“各位居士,可是前来借宿?”
门里面出来二人,年轻道士,说话的样子很是机灵,应当是观中负责接待的道人!
“道长,我等路过此地,天色已晚,想借一方净土,稍作休整!”
年纪稍大的那名道士,扫视了众人一眼,即便是看到李睿一行兵器全备,也没有显出半点惊慌,跟后面的年轻小道士,耳语一番便点头答应了!
“要想借宿,就当遵守我观规矩,不可在观内惹是非、动刀兵!”
李睿点点头,便跟着两名年轻道士往里面走!
一进道观,这才发现里面的人满为患,一个宽阔的前院,已经坐满了人,数百人之多,应该是好几拨人!
“最近过往留宿的人多,地方有些紧凑,随行人员只能在外面,公子几位可以进大殿休息!”
“还请道长给添置些材火、热水!”
李睿拿出十两银子,递给了道士,然后带着胡勇、赵平安几人穿过人群,走进了大殿!
显然这十两银子也起到了作用,华荣等人被安排到了靠近大殿的门廊前,至少可以躲避一些夜里的寒风!
白云观自然不是免费入住的,这是一处江湖人留宿的地方,没有钱财自然是不招待的!
之所以在荒郊野外,白云观还敢收留如此多的江湖人士,就是因为道观在江南从来都是庞然大物般的存在,每一个能够生存下来的道观,必定是有势力在背后撑腰!
连各方乱民势力也不敢染指的白云观,自然也就敢给各方路过的江湖人甚至是流寇留宿,而且还要收钱!
今晚在观里留宿的,起码一大半以上都是乱匪贼寇。
目的也只有一个,到安溪县参加武林大会!
李睿等人进了观中,里面已经有二三十人了,看上去都是首领一样的人物,各自烤着火,也不说话!
找了一块空白的地方,几人就坐了下来,有两个道士抬着一个小火炉送了过来,上面还放着一个烧水的炉子!
“几位居士,这些水喝完了,自己到后院的井里去打!晚上还请不要随意走动,门外有指引师兄守夜,有什么需要可以找他们!”
“多谢二位道长!多有叨扰!”
李睿几人盘坐在大殿之中,每人领了一个蒲团,围着一个小火炉,上面烧着一壶水,顿时暖和起来!
“李公子,这些人面相凶恶,都不像是良善之辈,怕是不妙!”
赵平安环顾一周,小声地对李睿说着,他们这几人进入大殿之后,极为显眼,像是进了狼群一样!
“没事,在这道观之内,只要不生事端,安全无碍!”
李睿进来之后虽然也有些担忧,但是这几百号人都在这小小的道观里安稳地坐着,他到现在看到的道士也就五人,如此诡异的情况,只能说明在这里暂时是安全的。
“小娃娃,不用担心,有老道在,保你们无事!”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老道士又跟了过来,坐在了李睿的旁边,说话的时候声音没有半点遮掩,让殿内的人纷纷侧目!
“......”
李睿和赵平安目目相觑,他们进来的时候就发现老道自己不知道跑哪去了,一转眼又出现在了大殿内,这话一出还让他们变成了众矢之的!
“好大的口气!”
一名满脸络腮胡的大汉,腰间斜挂着两柄斧头,看样子是那个帮派有头有脸的人物!
“这位大哥勿要见怪,道长喝了点酒,胡言乱语!”
赵平安立刻出言主动赔礼道歉,真要是惹上麻烦、暴露身份,他们可就是真的插翅难逃!
“小娃娃,这些个鸡鸣狗盗之辈,不在话下,若不是在观里,早就是老道的刀下亡魂了!”
青阳子拿起酒葫芦,遥遥一指,把场内三十多人全都得罪了!
“好胆,欺人太甚!”
“哪里来的野道士,简直不知天高地厚!”
场间众人一片哗然,出言讨伐青阳子,但是诡异的是没有一个人站起来动手!
“一帮废物!”
老道士嘟囔一句,立刻靠着墙像是睡下了!
“大哥,让我做了那个老东西,如此羞辱我等,小弟就算是得罪白云观,也要讨个脸面!”
一名贼眉鼠眼的青年人提着钢刀跃跃欲试,若不是身边有人拦着,好像早就要冲了出来!
“诸位刚才多有得罪,老道士喝多了,酒后失言,勿要怪罪!”
赵平安站了起来,向着四周抱拳道歉!
“让着老东西给我们一个交代,否则此事绝难轻了!”
“对,给个说法,否则我兄弟几人行走江湖的面子就全丢了!”
李睿看着殿内纷纷发难的众人,知道这件事没有那么容易就善了,正准备出面,只听一个声音传了出来!
“何人喧哗,大殿之内保持肃静!”
一个中年模样的道士,手持一柄拂尘,面色红润,若不是那显眼的、圆滚滚的肚子,或许更像是一名得道高人!
“孙观主!”
场内的几十人,看着来人纷纷问好,但是眼神中并没有尊敬!
“你们是第一次来我白云观?规矩不懂吗!”
“孙观主,不是我等惹事,是这帮后来的欺人太甚!”
面对白云观主孙令的质问,刚才提着刀的年轻人,指着李睿等人,急忙辩解道!
“哦!”
孙令把头转向李睿等人,环视一圈,面色突然一变,也就是一瞬间的事。
“要是不想住了,就滚出去!吵了老子清净!”
众人都没想到刚才还一副高人模样的孙令,突然破口大骂!
那名络腮胡大汉的脸色也为之一变,变得难看起来!
“孙令,给你面子叫你一声孙观主,真当我斧头帮怕你不成!”
络腮胡大汉身边的青年,指着孙令一脸不屑的说道。
“混账!”
令众没想到,络腮胡大汉突然站了起来,单手一挥!
啪!
一声清脆的响声,旁边的年轻人捂着脸,嘴角留着血,惊讶地看着他!
“敢对孙观主如此不敬!孙观主,年轻人不懂事,还请您多多包涵!”
一个昂扬糙汉,竟然看上去彬彬有礼,让李睿也觉得有些惊讶!
“无妨,看来汪帮主的面上,饶他一次!”
孙令也有些惊讶,没想到这个乡野大汉,如此识趣!
“诸位,不是我店大欺客,而是我白云观的规矩自是如此!”
说完这句话,孙令便一挥拂尘,很自然地向李睿这边作揖,转身离开了。
堂内众人皆是瞠目,好奇李睿等人的来路,竟然让白云观主以礼相待,这倒是少见!
白云观目中无人,在应天府一带是出了名的,因为背后倚靠的是青云道门,即便是青云道门在明面上被覆灭了,仅存下来的那些余党,在江南的威势也是不容小觑!
白云观实际上乃是青云道门残存的分支,也是前哨站,江湖上若有滋事捣乱的,几乎是没有能全身而退的!
所以孙令才敢在这荒郊野外,凭借这么几十号人,创下偌大基业,进而受江湖人的敬畏!
李睿便也奇怪,他与这孙令应当是从未见面的,唯一的可能便是身后的......
</br>
</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