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氏走后,屋中就只剩下还在装晕的郑妍和始终寒着一张俊脸的歧湛两人,不知为何,歧湛虽然一言不发,可郑妍的心却七上八下,竟有点装不下去的感觉。
歧湛年十九,在饕恩伯府排行在七,人唤七爷,是京中有名的纨绔子弟,平日里章台跑马,走狗斗鸡,虽不至于抢男霸女,但也没干过什么好事。在原主的记忆中,她的这位表哥可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主儿,平时除了对亲娘周氏还能有几分和颜悦色外,便是对她这个亲表妹也是那副“横眉冷对千夫指”的模样,知道的是他天生面部神经不发达,不知道的以为是两人有什么血海深仇呢!
总之,郑妍对歧湛这个人很忌惮,一是来自于潜伏在原主意识深处对此人的惧怕,二是以她“坑蒙拐骗”多年的经验来看,歧湛绝非像表面上看去的那么简单。
“装也装得像些,当真是一刻都不让人省心!”
歧湛忽然打破屋中的沉寂,也让郑妍心头咯噔一下,心道原来她这位表哥早就看出来她是在装晕。
既然被识破,郑妍反而心里塌实了,于是倏地睁看眼,正好对上歧湛那双冷冰冰的眸子,与此同时,她也从歧湛的身后看见一只由煞气凝聚而成且背生双翅的黑虎。
只这一眼,郑妍的双眼就一阵刺痛,泪水不受控制的喷涌而出。
糟了!
歧湛不明所以,可郑妍却心里明镜一样,庆幸自己天眼跟过来的同时,也发现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换了身体的原故,她的天眼好像出了问题。
正常情况下,郑妍的天眼是处在闭合的状态中,有需要时她才会根据实际情况适当开启,因为使用天眼会消耗大量的法力,而法力修来不易,若是被过度使用,那接下来消耗的就是人的魂力了。
郑妍前世死于缚灵阵内,又以残魂之态重生,本就与周昕妍这具身体不够契合,现在她的天眼又处于被强制打开的状态,魂力再次被抽取,郑妍立刻就感觉到魂魄不稳,差点被弹出体外!
歧湛见郑妍冷汗直冒,身体轻颤,眼泪止不住的往外流,再加上脖子上的勒痕,整个人看上去脆弱又可怜,而且这件事的错并不在周昕妍身上,小姑娘情绪失控也在意料之中,于是歧湛难得的心生怜惜,出言轻声安抚。
“表妹,我知道这件事让你受委屈了,你相信,表哥不会就这么算了,一定会给你出了这口恶气!”
郑妍对歧湛的保证不置可否,她并不觉得周昕妍这个冷情冷性的表哥会替她这个便宜表妹出头,更何况,有些场子她更喜欢自己找回来,而不是假他人之手!
不过,通过方才的惊鸿一瞥,郑妍对歧湛也有了更多的认识,他印堂红云浮动且蕴含紫光,这说明他气运加身且身居高位,只这一点就与她不务正业的纨绔子弟形象不符,另外他瞳黑带赤,眉梢藏锋,这是主杀戮,说明歧湛不仅嗜杀,而且手里还握了不少人命,至于他背后那只由煞气凝结而成的黑虎,郑妍却是第一次看见,否则她也不会被弄得措手不及……
好吧,郑妍这次是真的想哭了……直觉告诉她,自己的好日子恐怕是要到头了!
这时,被歧湛支走的周氏与翠心已经说完了话,回来一进屋就看见歧湛和郑妍两人一站一躺的在那里大眼瞪小眼,而且明显郑妍还哭得很“伤心”的样子,当即以为她又被歧湛给欺负了。
“昕妍,你莫理会你表哥,他便是这个样子……你可有觉得哪里不舒服?姑母立刻唤大夫过来……”
歧湛闻言动了动眼皮,觉得自己刚才的怜惜当真是媚眼抛给瞎子看,于是语带讥讽的说道:“我瞧她是自尽伤了脑子,娘确实应该请大夫过来替她再瞧瞧。”
郑妍:“……”
周氏本就对周昕妍的婚事内疚,听自己儿子这般毒舌,更觉得无地自容,“湛儿,昕妍年纪小,钻了牛角尖,你当哥哥的不该如此说话。”
歧湛对周氏的指责不以为然,冷哼一声,“就是娘总惯着她,不然怎么一个男人就能让她寻死觅活的?!”
“此事分明是那荣昌侯背信弃义,怎能怪我们昕妍?”
郑妍手脚发软,感觉呼吸似乎都变得很困难,而且喉咙处火烧般的疼,她很想昏过去了事,可她知道如果自己这样做会有什么样后果,只能硬撑着哑声开口道:“齐大非偶,这亲事退了也没什么不好。”
郑妍话音未落,就发现周氏和歧湛母子不约而同的把目光落在她身上,郑妍心里一慌,以为自己露了什么破绽,怯怯道:“怎、怎么了?”
周氏是觉得自己这个性子柔弱的侄女醒来后似乎有点不太一样了,而歧湛却是感慨他这个向来不学无术的表妹居然能说出如此有深意的话,倒有点让他刮目相看了。
不过,歧湛素来嘴不留情,见郑妍又恢复了以往的窝囊劲儿,忍不住嫌弃道:“早知如此,何必当初,你便是真死了,那荣昌侯也早记不得你是哪个,倒是可惜了我歧家养你十年的米粮!”
“湛儿!”这回周氏是真的生气了,怒道:“你怎么可以对你表妹如此恶言相向?”
“我说错了吗?”歧湛讥笑一声,“她这条命早在十年前就已经不属于她自己了……有的人想活,可老天偏偏不给她活路,反而是那些愚昧之辈,却幸运的连死都死不掉!”
歧湛的话无疑再一次刷新了郑妍对这个毒舌表哥的印象,原主虽然有个疼她如亲女的姑姑,可却有一个把她当仇人的表哥,真不知道周昕妍以前过得是什么样的日子。
周氏显然对自己这个儿子也没办法,见喝斥也吓不住他,只觉头痛得厉害,“湛儿,我想昕妍已经记住这次教训了,她还小,就算做不好,你这个当表哥的要多教教她,而不是恶语相向,她是你的亲人,不是仇人,明白吗?”
歧湛撇撇嘴,觉得自己再留下去也没什么意思,漠然道:“既然昕妍表妹已经醒了,那应该是没事了,你们娘俩儿正好说说话,我就先走了。”
周氏哪里看不出歧湛这是不耐烦的,脸一沉,道:“我嘱咐你多少遍了,莫要再与那些狐朋狗友往来,平日里多读些书,便是无缘功名,也能落可好名声,娘也好给你把亲事订下来……欸,我还没说完……”
只是歧湛快步如飞下了周昕妍的绣楼,明显是受不了周氏的疲劳轰炸,躲清静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