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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第四十一章

    老者开始见我们商量,以为是不肯了,面上已露出惶恐之色,又听这么说,差点就要跪下来感谢,我们赶紧扶住了,他又让几个妇人孩子上来拜谢,我们扶也扶不过来,只得随他们去了,然后指点着稍微有些力气的男人砍柴生火,然后教他们如何烤红薯——野兔因为是风干的,还没剥皮,嗯,我们始终也没搞懂皮应该怎么弄,索性就不剥了,所以没有锅子也没法做,只好先放在一边了。

    虽然这群人们看来从未做过这些事情,但实在很简单,也难不倒谁,很快就掌握了要领,然后就坚决不让我们动手,老者还让青年们还把先烤熟的几个恭恭敬敬地送给我们先吃,我很不好意思,却也推辞不过,只好拉着木子到一边吃去了——省得我们在旁边他们也老是要做感恩戴德状,大家都很累。

    木子对着人也笑嘻嘻的,背了人却拉下了脸,扯着我走了很远才小心地坐下来,还东张西望了半晌,才开口埋怨道:“梳子你真傻,人家对你客气些,你就把心都掏出来了。”

    我生气了,道:“木子,我平时看你不是这种人,为什么——”

    话还没说完,就被木子抢断了道:“你知道什么?这些人就是镇上的!当初我从白杨村一路乞讨出来,指望找条活路的时候,村庄里的人们虽然对我也不客气,但多少总有人给口吃的,只有他们不但把我当作怪物、妖孽,连打带骂,不容我停留,而且连口水也不肯给,几个大男人用麻绳抽着我把我赶出了镇子,我是一路哭着回来的,那时就发誓再也不去镇上了……”

    我倒吸了一口凉气,看着木子眼里的泪花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从前他讲到这一段的时候都跳过或者略过,一两句话轻描淡写,我也没觉得奇怪,毕竟不是什么高兴事,但从来没想到他心中竟然藏着这么深的委屈和恨意……可是,毕竟此时不同往日,看来这场瘟疫是非同一般的严重,即使是我们这两个死里逃生的人,有时也觉得不寒而栗,何况这一群从前也许都是衣食无忧的人呢?……不过,如果现在出现在面前的是那些我再也不想见到的人,我的反应会是怎么样,也很难说……

    我和木子都沉默着,红薯渐渐凉了,谁也没心思吃。

    忽然身后传来一声咳嗽,我们扭过头去,立刻跳了起来——老者带头,二、三十口人都在我们面前跪了下来,匍匐在地上,我们俩愣了愣,立刻冲过去先扶老者起来,他却死死抓住地面上的草根,颤声道:“两位恩公,容老朽说明缘由再起来——”

    我们俩互看了一眼,只好在他面前蹲了下来,我向木子使了个眼色,他便道:“老公公,有什么事情你说就是了——请别说得太文绉绉,不然我听不懂。”

    老者点点头,道:“恕老朽无礼,方才未来得及请问二位恩人的姓名——”

    他不问,我还真的忘记了世上还有姓名这么回事,老实说,连木子姓什么我都没问过,也没想过要问——不过木子反应得倒挺快,居然立刻道:“他叫秃鹫,我叫麻鹰,我们是打狗帮的正副帮主。”

    我吓了一跳,又来不及分辩——分辩怕那老者也听不懂,只得使劲瞪了他一眼,他却假装没看见,奇怪的是,那老者居然也就信以为真似的,点头道:“两位少年英俊,气宇不凡,且宅心仁厚,乐于助人,果然令人钦佩——厄,老朽的意思是,二位帮主果然是好人,而且是大大的好人啊——”

    木子装出一副大咧咧的样子道:“好说好说,天下穷人本是一家——只是老公公你到底有什么事情呢?”

    老者叹了一口气道:“说来惭愧,老朽本是一方里长,虽然带着里中亲朋及时躲开了瘟疫,但看如今这时势,恐怕连乞讨都无门了,不瞒二位,这是我等三个月来吃得最多也是最好的一餐了……”说到这里,声音哽咽了,头也低了下去。

    木子也有些恻然,道:“老爷爷,别伤心了,留的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我们……”说到这里忽然警觉地顿住了,停了停方道,“……您继续说吧。”

    老者用破烂的衣袖擦了擦眼角,抬起头道:“既然二帮主——恕老朽妄自猜测,这位是二帮主吧?”木子点点头,他便继续道:“既然二帮主如此说,老朽也顾不得许多了,实在是有个不情之请——如今我等三十三人,除去老弱妇孺,壮健者也有十八名,虽然瘦弱,却并未染上瘟疫,无处投奔,也无以为生,情愿追随两位帮主,还望见容。”

    我简直差点晕过去,赶紧用力扯了木子一把,他忙道:“老公公,这可得容我们商量一下,您稍等……”不待他说完,我便站起身,将他扯到很远的地方,低声斥道:“你这家伙吹得好牛皮!如今人家要‘入帮’了,如何是好?”

    木子吐了吐舌头道:“我方才是怕他们有什么企图,所以随口编出来装幌子的,谁知道他就信以为真了。”

    我恼道:“人都跪了黑压压一地,还能有什么企图?”

    木子却正色道:“那可不好说,没准他们本来是想求我们带他们回去,把剩下的红薯和野兔也全给他们呢。”

    我简直哭笑不得,道:“现在有什么区别?还不是要带他们回去?而且说不定人家本来只是想感谢我们,这下好了,顺着你架的梯子就爬上来了——若只是要我们带他们回去还好,如今要加入我们的什么‘打狗帮’,你说怎么办?”

    木子眼珠一转,道:“其实那老头子本来就想求我们带着他们走,这些镇上的人从来只知道拿钱买吃的穿的,如今瘟疫遍地,种地的纺花的死的死了逃的逃了,他们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一看我们既有红薯又有野兔,跟着我们混多少有口吃的呀,而且我们又一副忠厚老实好说话的样子——说白了,什么打狗帮杀猪派,谁会当真?只不过象你说的,正好给了副梯子让他爬罢了,而且有什么不好呢?他们投靠我们,只带了嘴来,干活、打猎都得我们教,这么多人,也得有个首领、有点规矩不是?我们不如就真的成立一个‘打狗帮’,我觉得这名字不错,秃鹫大帮主、麻鹰二帮主,多威风啊——”

    我只想找棵树一头撞死,亏他想得出来——但看他一副一本正经的样子,又不象是说着玩的,转身再看看身后不远处黑压压跪着的人群,心头忽然沉重起来,不,不可以,我好不容易逃出了江湖,难道现在反倒要自己再建起一个江湖来?……过往的种种本来已近忘却的事情,又一一浮现在眼前……木子天真单纯,也许只觉得这事好玩,但我不能这么想,也不能看着他跳进这个无形的圈套,我毅然转身向人群走去,木子追在后面大声叫喊,我也没有回头——跟他说不清楚,也不想说,但有些话必须得对所有人说。

    老者看着我走了回来,眼中先是闪出希冀的光芒,随后又立刻发现了我脸色的凝重,颤巍巍地正要说话,我已走到他面前,一把将他扶起来,再对所有人作了个手势,尽量慢而清楚地道:“各位请起,我有话要说。”

    虽然听到我古怪的声音人们都有些惊讶,但好像也都明白了我的意思,一个、两个……陆续互相搀扶着缓缓站了起来,我直待最后一个人也立起身,才继续道:“方才所谓的‘打狗帮’,不过是我弟弟的一句玩笑话,大家不要当真——但我们住的地方种了些红薯,周围也还能猎到些野物,足可以维生,大家如果愿意,可以跟我们一起回去,等到瘟疫结束,再做打算。”

    一口气说了这么长,不过好像没几个人听明白了,因为多半人都用猜疑的眼光看着我……正在恨自己当年为什么不多认几个字,忽然听见了木子的声音,一字一句将我说的话又重复了一遍,我转过头感激地看着他,他却装作没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