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潮生悄悄地观察着莫长川的反应,看到她表情的那一刻,他确定这道菜做对了她的口味了。
“钟!!!!!你这咖喱!!!跟我妈妈做的味道是一样的!!!怎么会这样……?”莫长川要激动坏了。
钟潮生眉毛一挑:“姐你有没有发现……好像很多我做过的菜你都有这种感觉……”
莫长川猛地抬头:“好像还……真的是……”
“……晚饭后我给你看个东西,看看会不会跟这个有关系……”钟潮生忽然想起了母亲的那本菜谱。虽然菜谱上不一定有他做出来的那些菜,但他所有做材手法和经验都是源自它,也就是,他做材习惯都是基于那菜谱的,不定还真的有些什么影响。
莫长川带着一脑袋的问号,低头继续吃她的咖喱牛腩。牛腩的筋膜带着浓郁的牛肉香味,而且肉被烀柔软滑嫩,咖喱的味道也渗进了牛腩之中,咸香中带着香辛料和姜黄独特的香味,汤汁拌着饭吃感觉简直好极了。
这晚上莫长川简直吃疯了,满满的两大碗米饭加上两份咖喱牛腩,饱得一直在打嗝。
“幸好你没有买饮料,不然得多撑啊。”钟潮生对捧着肚子摊坐在沙发上的莫长川道。
“咳,那可不一样!这么色香味俱全的食物应当有饮料助兴!”莫长川又打了个嗝。
钟潮生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却迎来了来自莫长川的死亡凝视。他只能强忍着笑,回房间把装有家人遗物的储物箱打开,翻出那本母亲留下的菜谱。
这些箱子他搬来莫长川的公寓之后就再也没打开过,他总觉得要等到自己的心境不一样了,能坦然地对别人提起这一切的时候才能打开。也许他自己也一直在逃避,不想面对那些痛彻心扉的过往,于是总像是自我催眠一般,不停地提示自己“我没有准备好”。
然而这一,也许是吃饭前莫长川看到他做的咖喱牛腩时的兴奋,也许是她尝到那味道的满足欢心,竟让他不由自主地释然了。他本来还在犹豫,但当他联想到有可能这些都跟母亲的菜谱有关,提出要让莫长川看一看的时候,他便知道,自己应该能面对了。
箱子里放了很多的樟脑丸,因为有纸质的材料在里面,以前城南租的地方也多虫子,他也就不顾一切地往里不停扔樟脑丸,打算要是虫子攻陷了他的储物箱,不是它死就是他亡。翻到第三箱,他才找到了那本看起来颇为有故事的手制菜谱。
他如获至宝似的,把菜谱放到书桌上,用纸巾擦了擦面上的灰尘,还仔细检查过里面有没有书虫或者发霉,免得莫长川要是看到那些会不舒服。确认过后,才犹豫不决地带着它坐到了客厅的沙发上。
“这是什么?”莫长川接过钟潮生递过来的菜谱,一脸的疑惑。
“我父母唯一一件可寻的遗物。”
莫长川本来打算翻看的手猛然停住了,怯生生地问:“这……会不会不太好?”
“没事,”钟潮生坦然地笑了笑,“都过去这么久了,伤也该好了。你要是怕脏的话还是我来吧。”罢就伸手去拿菜谱。
莫长川摇了摇头,低头打量着这本对于钟潮生来弥足珍贵的菜谱。封面以及前半部分的纸张被重新加固过,侧面的边缘处有被焚烧过的黑印。前面的纸张有点残缺,她怕自己笨手笨脚弄坏,于是从中间相对完整的部分翻开。可以看得出来,原本属于这笔记本的纸张已经发黄,有被浸泡过的痕迹,深蓝色的圆珠笔笔迹都已经发散,菜谱都心翼翼地分了步骤去写,这样看起来就清晰明了了。
“钟,你的母亲……她为什么会做这么一个菜谱啊?”莫长川轻轻地摩挲着笔记本的边缘,虽然这“菜谱”又残又旧,但写这个“菜谱”的人是非常用心的——那些认认真真记到上面的字迹,写得方方正正的,看得出来本来写这个的人笔画里有连笔,但为了让看的人能明白,故意把字的笔画都工工整整地记上去。
钟潮生挠了挠后脑勺,有点不好意思地道:“我和妹妹,时候对父母都十分依赖。我长到了十五岁还不晓得怎么做饭和炒菜;还有妹妹,她简直就是缺乏烹饪赋,也是掌握不了窍门,可她又从挑食,母亲担心我们俩都不会做饭的话,以后就得在外面吃,既浪费钱又不卫生。那时候信息获取的渠道非常有限,网络还没普及。母亲很多时候就从电视上、报纸上搜集一些妹妹不喜欢吃的材菜谱,想要尝试用别饶烹煮方法,看看能不能让妹妹爱上吃那些菜。”
“那……岂不是要全部都用手誊抄下来?!那得多累啊!”莫长川惊叹道。
“那倒不是,她是只把给妹妹试过,她能接受那种做法的,就会记到这本‘菜谱’上。她曾经对我过,哪怕将来父母不能照顾我们俩了,至少希望这本菜谱能让我们学会自力更生。”
这番心意里,得包含多少的爱啊……莫长川觉得,指尖触及之处,仿佛都带着火苗一般温暖的感觉。“伯母真的是用心良苦呢……”
“我们家一直都是低薪阶层,父母的性格也是那种很朴实憨厚的,觉得我们长大了也没什么可以提携我们的人脉,因此这项生存技能必须要自己掌握。我的父亲经常跟我们,要是学不会做菜,如果到了什么生活艰难的时期,想找顿饱饭吃还要假手于人,拿到材料自己都不会做,岂不坑死自己了。”提起了父母,钟潮生的眼神变得十分温和。
莫长川微微一笑:“你父母倒是很实在,而且也挺有远见的。我就是现成的例子,不会做菜,连自己能吃得下什么样的,都不清楚,自己又没有能力做……”</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