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 木根山之战(下)
曹活非常狼狈地逃了回来,身后的亲兵只剩下了两、三个,其余都英勇地为曹活挡了箭矢。 后面追来的飞羽骑军连射的飞箭就象蝗虫一样尾追着他们,目标直奔他们的背心。 幸好追出来的飞羽骑军不是很多,在追了十几里之后,一阵牛角号声后勒住了缰绳,然后吆喝几声便调转马头就回去了。
曹活终于看到了自家的大军,也远远地看到自己兄长曹毂和刘务桓的大旗。 曹活觉得一直崩得紧紧的神经一下子放松了,一种逃出生天的庆幸油然而生,而这种庆幸的最大感觉就是全身充满了一种麻酥和无力,而在这个时候曹活突然觉得胸口一阵气闷,刚才那一段玩命地狂奔,歇下来才感觉到身体的不适。
曹活觉得自己喘得比老牛还要气粗,几乎快要和自己坐骑的喷气声组成二重声了。 微风吹来,曹活觉得浑身有点发寒,他低头一看才发现不但自己汗水浸湿了衣甲,连坐骑也是大汗淋漓。
曹活好容易来到曹毂和刘务桓跟前,还没有说话眼泪水就开始哗哗地流了。
“三活,怎么了?”看来曹毂对自己这个弟弟还是很紧张的,看到曹活那模样,不由地慌忙地叫着小名追问道。
还能怎么样?还不是让人伏击了。 早上带了三千前锋出去,现在只带回三个人回来,瞎子都知道他中了埋伏让人给包圆了。 不过这位曹活还真是有点本事,两千九百九十七人都被人家给扫了,怎么还让他给跑出来了?真不是一般的机灵呀。 刘务桓心里鄙视着曹活。
“大哥,左贤王,我们中了镇北军的埋伏。 我们在前面三十多里地前探路时,突然有上万飞羽骑军从四面杀出,我们拼死抵抗。 可是敌人势大,怎么也挡不住,要不是将士和亲兵们舍命相救,弟弟我就见不到兄长你了!”曹活不敢怠慢和隐瞒,连忙将“实情”一一汇报,这可是军情呀,开不得玩笑。
刘务桓越来越佩服曹活了,真是会说话呀。 敌众我寡,突遇袭击,不是我指挥不当而是敌人太狡猾和强大了;将士和亲兵舍命相救,就是说不是我丢下部众先跑的,我能回来是将士们救的,一句话,三千前锋全军覆灭没我什么事。
“有一万多人?”曹毂连忙问道,敌人有多少这是个关键问题。 他一边问道。 一边悄悄地瞄了旁边的刘务桓一眼,要知道自己手下没几个兵了,这人马大部分都是刘务桓的部众,自己这个联军副统帅有点名不副实。 曹毂想为自己弟弟开脱,但主要还是要看刘务桓地意见。 于是就悄悄地把话题转移了一下,然后观察刘务桓的反应。
“敌人打什么旗号?”刘务桓马上开始进入到主题,至于如何跟曹活算这三千部众的帐以后再说。
“敌人打着飞箭旗,应该是飞羽军飞骑校尉卢震的人马。 ”曹活提到卢震有点哆嗦。 这个名字让河南各部落许多人感到害怕,卢震这个名字意味着勇不可挡,也意味着杀戮。 他的勇猛和他的残酷无情让各部落再勇猛的人都感到颤抖。
曹活在战场时不知怎么鼓起了勇气想暗算卢震,他那时觉得是个天赐良机,只要自己杀了这个噩梦一般的卢震,自己在河南各部众中地威望将达到一个新高度,也许会超过已经被打得跟丧家之犬的哥哥。 但是偷袭不成,虽然射中了一个镇北军军官模样的人。 但是卢震安然无恙,毫发未损。
在曹活逃命时卢震那一声怒吼简直把他的肝胆都吓裂,而镇北军惨烈无情的杀降让曹活魂飞魄散。 卢震和镇北军在平时都能杀得你六佛生天,这要是发起恨来不知道会是如何的猛烈和凶狠。 曹活心里在暗暗发寒,但是却怎么也不敢把这件事情说出来。
刘务桓和曹毂虽然看到曹活的脸色不对,但是他们已经没有心思去管他了,他们现在正在考虑前面的敌人到底是什么打算。
人家既然已经敢出手伏击你地前锋,这说明现在人家已经布置好了。 这才会出手先干掉你的先锋部队。 刘务桓现在已经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了。 自己以为看了几本汉家兵书,想出的策略算不上天衣无缝也是正中要害。 但是他不知道他的对手谢艾才是真正地用兵高人,在他面前算阴谋诡计,刘务桓简直就是在关公面前耍大刀。
刘务桓现在知道了曹毂先前的那些话不是灭自己威风长别人志气,而且刘务桓也隐隐感觉到镇北军东西出击,中路游策说不定就是人家给自己下的一个套,而曹毂被从河南之地赶到河套去也是镇北军的一个阴谋,毕竟相比起河套作战,镇北军更愿意在河南跟铁弗部决战。
刘务桓不敢下令全军火速撤退,自己从河套南下到这里起码有一千多里了,人家镇北军能一直隐忍到现在,说明人家早就做好了万全之策,绝对不会为了三千兵马而打草惊蛇。 很有可能镇北军就是要借三千前锋军地覆灭狠狠地打击铁弗联军的士气,要知道伏击三千骑绝对要比伏击两万骑来得容易,未正式开战先打掉你三分之一的士气,真是狠啊。
自己要是调头就跑,可能正中镇北军的下怀,不知多少镇北骑军正散在自己身后的回路上等着自己,到时前后夹击,只怕连渣渣都没得剩。 而且根据曹毂的描述,镇北骑军最擅长的是百里骤走,千里而期,倏忽往来,若电集云飞。 谁也不知道这些镇北骑军会在什么时候,会从哪个方向突然袭来。 反正你一天到晚不可能时时刻刻警惕,一旦你眯一会,镇北骑军就会象沙暴一样,突然铺天盖地而来。 而只要你被杀畏惧了开始逃跑,那么你的噩梦也将继续。 镇北骑军能分成几批日夜不停地追击你,往往你累得刚停下来歇口气,还没来得及喝口热水吃口热饭。 镇北骑军就呼啸而来。 你只好拖着疲惫不堪地身体,和一样又饿又渴的坐骑继续逃命,直到被镇北骑军追上,或者活活累死。
刘务桓也知道自己的手下除了铁弗部五千人马外,其它的部众一旦调头往回跑,那就跟放出去的野狗没什么区别,到时给你跑得一干净。 自己地两万,不。 应该是一万七千骑兵如此分散混乱地往回跑,那绝对是镇北骑军的猎物,而河南之地也会成为镇北骑军大获丰收的狩猎场。
该怎么办?刘务桓心里转了好几个来回,最后一咬牙,和曹毂商量之后下令道:“全军戒备,向木根山缓缓退去。 ”
正当刘务桓和曹毂头痛地时候,姜楠正率领他地部属向铁弗联军不慌不忙地追去。 正如刘务桓想到的,姜楠这次动员了三万六千飞羽骑军。 其中两万六千骑从三个方向向木根山下地铁弗部围去,还有一万骑军正在木根山以北,铁弗联军北逃时必经之路等着。
看到旁边卢震依然情绪激动,姜楠不由开口道:“疾霆,你是否还感到愤怒?”
听到姜楠叫着自己的字。 卢震连忙转过头来答道:“将军,是地,我现在还感到一股愤怒积淤在胸口。 ”虽然卢震深受曾华的器重,不但累累提拔重用。 还亲自为他取了一个字,眷顾之宠谁都看出来了。 但卢震不是个得志便忘形的人,而且眼前这位“才德兼备”的昂城将军不但在羌人骑兵中威望颇高,更是曾华的嫡系心腹,卢震在他麾下一段时间,自然是非常敬佩。
“疾霆,作为一个指挥千军万马的将领,你不能让情绪控制你的思维。 真如大都护所说的。 一个军人必须要有勇气,要有为了荣誉、责任而战地勇气,这样的军人才是一个热血军人。 但是你不能让热血冲昏了你的头脑,让你失去正确的判断力。 要是你昏了头,轻者自己丢失性命,重者让你的战友和部下一起跟着丢命。 你要记住,要把这股愤怒化成勇气,化成热血。 在战场上。 勇气和热血是你战无不胜地源泉。 ”姜楠声音缓和地教导道。
卢震立即领会到了姜楠的意思,他知道这位原来身负血海深仇的奴隶是如何成为羌人中威望最高。 官职也最高的将军。 这是姜楠在向自己传授领军打仗地本领。 卢震向姜楠点点头,深吸几口气,脸上的神情慢慢地变得镇静平和,眼睛也从刚才的血红色慢慢地变得冷静清澈。
姜楠笑了笑,便不再说话了。 在曾华身边跟了这么久,姜楠的身上已经被培养出一种大将气质,非常熟悉情况的笮朴曾经评价过这三位羌人将军,先零勃是一头势不可挡的藏獒,野利循是一匹凶残狡猾的雪狼,姜楠却是一只草原上空的雄鹰。
飞羽骑军很快就和铁弗联军面对面地照面了,在两军还有两三里的地方,姜楠一举右手,牛角号响起,两万多骑兵闻号整齐地停在那里,顿时变成了很早就长在那里的白杨树林。 刘务桓知道,这不是人家镇北骑军怕了自己而离得远远的,人家要留出一段距离来好让骑兵加速冲锋。
在飞羽骑军黑甲白羽中,一面大旗格外引人瞩目,青色的底色上奔驰着一匹矫健的白马,那是姜楠的将旗,也是他的标志。
“白马将军!”曹毂地脸色变得苍白无比,嘴里喃喃地念道,而他身后地曹活更是不堪,不但脸色变得惨白,整个身子都在微微颤抖,让旁边的刘务桓和他地部将很是看不起他。 不过如果刘务桓等人知道曹活正在大小便失禁发展的话,便会重视这位白马将军为什么会让曹活如此惶恐。
如果说卢震只是噩梦的话,姜楠就意味着彻底的绝望。 在卢震手下吃败仗你还有一点机会逃出生天,但你要是碰上打着白马旗的白马将军就意味着你已经被数万镇北骑军给包围了,因为依着姜楠现在的身份,他要是不带上数万骑兵他都不好意思出来跟你打招呼。
刘务桓一点头,身边的部将黑骨涂立即靠了上去,接受了几句刘务桓的低声交待后就策马走出本阵,向镇北骑军驰来。 开战之前先打个招呼,说不定还能解除一些“误会”。
“我奉我家两位大人安北将军、右贤王曹毂曹大人和平北将军、左贤王刘务桓刘大人请问一句,不知大人如何称呼?”黑骨涂在马上拱手高声问道,这是高层次的会晤,自己只是个传话的,所以名字也就不好亮出来丢脸了。
“我是昂城将军姜楠。 ”姜楠淡淡地答道,脸上非常平和,好像他带着身后如林如山的上万骑兵不是来打仗的而是来秋游的。
“我家刘大人说了,我们这是想上长安向镇北大将军进臣书降表,请大人不要误会。 ”说着这谎话,黑骨涂自己都觉得有点不好意思,有带着两万全副武装的骑兵去进臣表的吗?
姜楠的脸上依然非常平和,只是眼睛非常锐利,仿佛看穿了黑骨涂的心肝肺一般,让黑骨涂顿时觉得浑身不自然。 在短暂的沉寂中,黑骨涂从姜楠的眼神中觉得自己就像面对一只草原上的金雕,而自己却是一只可怜的野兔。
姜楠将自己的右手一举,果断地向铁弗联军方向一挥,身后等候已久的号手立即吹响手里牛角号,紧接着数百支牛角号也跟着吹响,号声就象是无数的野牛在木根山下仰首号叫,然后卷着一股劲风向铁弗部卷去。
还没等刘务桓等人反应过来,左右两翼一万多飞羽骑军在号角声中开始慢慢地策动坐骑,他们纷纷高声大喊着,在数百旗子的引领下,向铁弗联军冲来。
黑骨涂现在连哭的心思都有了,自己受了左贤王的教导,还有一肚子的话没说呢,谁知对面是位干脆的主,废话也不多说了,开打就是了。
马蹄声越来越沉重,开始象铁锤一样击打在铁弗联军将士们的心中,而镇北骑军卷着铺天盖地的黄尘在他们眼中越来越近,所有人的心思和耳朵都在注意着刘务桓的决定。
“杀!”刘务桓只好万分痛苦地下令道。 接到命令的铁弗联军顿时也暴喝一声,策动坐骑向镇北骑军迎了上去。
镇北骑军在半路上突然传向,由直线冲击铁弗联军变成了向后斜向冲击铁弗联军,铁弗联军还来不及反击就被镇北骑军从自己左右突击部队的侧翼冲了进来,一时马嘶人叫响成了一片,弥漫在天地间的黄尘盖住了所有的一切,除了穿透出来的无比响亮和震撼的喊杀声之外。
姜楠点点头,卢震拔出马刀,策马奔了出来,身后紧跟着的近千名跟卢震一样头包白布巾的飞羽骑军也走出了军阵。
卢震举起马刀指着前面的铁弗联军,转过头来对着身后千余原涂栩营将士大吼道:“杀曹活!”近千涂栩营军士同时举刀应道:“杀曹活!”,在一片如林的刀影和如雪的白头巾中,巨大的声音惊天动地。
然后这一千余头裹白布头巾的骑兵以卢震为首,开始缓缓启动,象一把尖刀一样向铁弗联军正面投去,他们的脸上有的沉静,有的激愤,有的紧张,但是都带着一种至死方休的执着和坚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