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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南逃 1

    第一章 南逃 1(本章免费)

    伪赵义阳公鉴镇关中,役烦赋重,文武有长发者,辄拔为冠缨,馀以给宫人。长史取发白赵王虎,虎征鉴还鄴。以乐平公苞代镇长安。发雍、洛、秦、并州十六万人治长安未央宫。

    -------引言摘述

    曾华站在洛水南岸,心中的郁闷和烦躁象洛水一样,汹涌而来。这里是洛水的上游,属于赵国上洛郡(治今陕西商县),还是羯胡的天下,自己这个晋国遗民在他们眼里属于可杀可吃的贱民和“两脚羊”,生命随时都可能受到威胁。朝不保夕,是曾华现在最好的写照。

    现在曾华郁闷的是自己好好的一位二十一世纪大学生,就因为在天柱山迷了路,结果就稀里糊涂地跑到了一个莫名其妙的年代和地方。花了十几天时间,曾华才搞清楚现在是南边晋朝的永和元年,北边赵国的建武十一年,至于公元多少年,机械制造专业的曾华实在是掐指算不出来了。更郁闷的是自己明明叫曾华炎,可是由于那个晋朝的开国皇帝世祖武皇帝的名字有个炎,同伴说要避讳,只好委屈自己简称曾华了。因为那个篡权厉害,对付外族却稀里糊涂的司马皇帝而改姓,的确让曾华很不爽,对东晋小王朝的映象更是不好了又一层。

    但是根据曾华从中学历史课堂上学来的知识,北方是没办法待下去了,这里会混战数百年,胡人、汉人最后都是一抨黄土,大多数汉人的命运比胡人要悲惨很多。而这个时候的南方还有朝廷的正朔,东晋小朝廷虽然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是在那里至少暂时还能保住小命,就将就一下吧。

    向南逃命的路上,曾华遇上了一拨流民,大约有四百多人,现在正聚集在他身后的河边小树林里休息,他们也正是曾华烦恼的根源。

    这拨流民都是从始平郡秦岭山区东逃过来的,在曾华来到这个世界第二天就碰上了。为首的是两位二十多岁的年轻人,一个叫张寿,一个甘芮。从相处的十几天了解的情况来看,这拨流民本来是两拨人,后来偶遇才汇集到一起的,而且这两位一见即合的带头年轻人都不是什么平凡之辈。

    张寿的曾祖父是前梁州刺史张光(永嘉元年(公元307年),蜀贼没汉中,梁州刺史张光治魏兴,三年,还汉中。),后来怀帝蒙尘1,张光出始平国勤王,兵败遇害。张寿的祖父、父亲就一直在始平郡隐居,后来赵王石虎大发关中二十六万人修长安,无奈之下张寿只好率领族人东逃回晋地。

    甘芮的先祖是三国名将甘宁,祖父是前梁州刺史(治襄阳)甘卓。永昌年间(公元322年),晋丞相、武昌郡公、江州牧王敦因与当时的晋元帝心腹,拜镇北将军,都督青、徐、幽、平四州军事的刘隗不和,以清君侧的名义举兵入建康,而甘卓却在襄阳牵制,使其深为忌惮。后来襄阳太守周虑等密承敦意,谋害甘卓,其四子,也就是甘芮的父亲散骑郎甘蕃一同遇害。甘蕃当时年少,在族人亲兵的护卫下仓皇出奔关中北地,隐居丹水源地,总算为甘家留下香火了。后来传到甘芮,也是因为关中动荡,加上众族人思乡,所以就举族东逃晋地。

    现在曾华苦恼的是这拨流民老友妇孺占了大半,长途跋涉,风餐露宿,就是那一百多青壮也受累不了。这支队伍从丹水出发,三百多里的路走了足足二十天,听上去很近的南阳郡丹水县城还是那么遥遥无期。

    曾华现在觉得自己的责任是相当的重大。在张寿和甘芮被自己“折服”之后,自己已经隐隐成为这支流民的首领了。想不到自己小时是孩子头,上学是班长、大队长、团委书记,大学是学生会副主席,现在穿越回到了古代居然很快就成了一支流民队伍的首领,难道自己身上真的有王八之气不成?

    曾华和他父亲一样,出生在新疆建设兵团伊犁某师师部,是新疆农垦兵的第三代。他祖父是跟着王震将军去新疆农垦的三湘子弟兵,历任营长、团长、师长,祖母是后来扩招过来的三湘女兵。两位老人在新疆伊犁开花散叶,生了三男一女,曾华的父亲是老大,文革中期四处去搞大串连,结果把一位安徽皖北的革命女青年给串连回家成了曾华的母亲。

    曾华有兄弟三人,他是老满。说起来也是冥冥之中早有注定,曾华继承了祖父那三湘人特有的性格,也继承了父亲的好学求知,更继承了母亲那豪爽的风格和高大的身材(暴汗一个!)。而从小在新疆西部长大,跟着师部警卫营进行半军事化训练,跟着师驻地旁边的哈萨克牧民学骑马,让曾华身上有了一种彪捍英武的气息。

    他近一米八的个子在现在算是比较高的,而自小喝牛奶、吃牛羊肉、天天锻炼让曾华有了一副让流民们非常羡慕嫉妒的魁梧健壮的身材,而身体血管里流着的数不清的预苗和维生素ABCDEFJ…让他在这个古代环境里简直就是百毒不侵,自然红润的很。在他十岁时,由于身高手长,加上从小“凶勇好斗”(这跟射箭有关系吗?),居然被下来选拔预备运动员的建设兵团射箭队教练给看上了,直接拉进了伊犁体工大队射箭队。几年下来,陆续在全区、全兵团运动会、全国农民运动会和全国青少年射箭比赛等大大小小的比赛里拿了一些银牌、铜牌,露了不少小脸,直到考上按照母亲意愿填报的、离外婆家比较近的合肥工业大学机械制造系才停止这项看上去没有多大前途的“副业”。

    想到这里,曾华不由长叹了一口气,也许老天爷早就计划好了要把自己“偷渡”回这个五胡乱华,华夏大悲剧的时代。或许连老天爷都不忍心看自己一手导演的这一幕惨烈的“中华民族大融和”,想找个机会舞弊一下,改写一段华夏历史。但是自己真的能改变这个时代吗?

    “叙平兄!”曾华闻声转过来一看,原来是走过来的张寿和甘芮,在拱手作礼后,开口说话的是年长一点的张寿。

    曾华不由笑了笑了,自己比他们两人都要小,可这两人非哭着喊着要叫自己“世兄”,后来自己给自己取了一个叙平的字,他们就改口叫自己“叙平兄”了。

    张寿显得魁梧高大一些,但是比自己还是要矮半个头,国字脸,浓眉大眼。而甘芮就显得清瘦许多,个子更矮小一点。两人都是世家子弟,虽然流落隐居北地,但是学识却一点都没有落下。

    当时张、甘两人被曾华的学识和谈吐所折服时(主要是被忽悠的),对这位衣装怪异的同龄人产生了好奇(曾华的衣服虽然怪,但是比中原遍地衣不遮体的流民要好多了,而且看上去颇有点晋朝名士放浪不羁、与众不同的风范),当下小心翼翼的询问起曾华的家世。在当时的九品中正制下,知识只有少数人才能掌握的,从曾华所表现出来的才识中看出来(幸好只是靠嘴巴忽悠,没有条件落笔写东西,要不然我们的曾华同志马上就原形毕露了),他应该出自名门世家。但是在张、甘二人的记忆中,鲁郡曾家、天水郡曾家和庐陵郡曾家(这几个地方都是曾姓的郡望)好像都没曾华这号人物呀。

    这不是在查老子的户口吗?我的户口现在还在新疆建设兵团伊犁第六农垦师师部。我家祖上三代都是HN的贫农,爷爷奶奶后来都参加了革命,汉族,一个少将军衔,一个少校军衔;父亲、母亲也是汉族,祖籍……,你叫我怎么说呀?

    在张、甘的追问下,曾华只能含含糊糊地说自己是汉御史大夫曾玉后裔,祖辈曾世代镇守西域凉州,后来晋室蒙难,就跟中原断了消息,一直借居西域。最后因为家族在西域当地是中原的“少数民族”,累受不太平的时局牵连,家长和族人纷纷去世,最后只遗留了十几个族中后辈,奉先人之命在“嫡传家主”曾华的带领下回中原,谁知路上历经磨难,只剩下自己一人了,而且祖辈的事情以前断断续续几十年,加上动荡不安,传下来也不是很清楚了。

    张、甘两人却立即就猜出了曾华的家世,先祖是汉御史大夫曾玉一脉,是曾氏旁支扶风郡(今陕西省兴平东南)望族世家,家族先人历任汉司隶校尉、凉州刺史、武威郡太守、北地太郡太守和凉州刺史领护戌己校尉等职,而曾华家世在朝廷记载中最后一次露面是世祖武皇帝永康九年,凉州刺史领护戌己校尉曾年献西域胡酋四人,而这位曾年就是曾华的曾祖父2。

    曾华听的是目瞪口呆,想不到张寿、甘芮两人强悍成这样子,随随便便就把自己都算不清的显赫家世给理顺清楚了。要知道在两晋南北朝,不怕你没有才,就怕你没有家世,尤其是这种数朝数代连绵不断有人做官的家世,随便走到哪里都是受人敬仰的。三国里袁绍不是老喜欢说一句很臭屁的话吗?“想我袁家四世三公。”

    其实是曾华身上的气质和学识折服了张寿、甘芮二人,在这个时代,他们很难想象没有良好的家世,怎么培养得出这样的人才?(当然也有极少数自学成才的寒门。)张、甘二人都是谦谦君子,对于曾华的博识和谈吐自然是佩服不已。而且他们都是学识深远的世家子弟,看人识事自有一套。曾华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已经让他们意识到此人不是等闲之辈,他们心里清楚的很,曾华在太平盛世也许不会怎么样,但是在这个残酷的乱世中却是龙入大海,风云际会。

    在路途中,正是靠着曾华的机敏多智、果敢决断让这支四百多人的流民队伍避免了被四处晃荡抓壮丁的赵**士给包圆了。这也让张寿、甘芮更加坚定了自己的判断。在乱世之中,跟对“强者”才是长久保命乃至立名扬世的唯一机会。虽然现在的曾华只是隐隐露出一点光彩,但是张寿、甘芮二人却象落水之人抓住稻草一般,乱世中人们走的任何一步都是赌博。

    曾华是没有办法去如此彻底地了解张、甘二人的心里所想,他只是明白自己在一路上的所作所为属于潜力大爆发。也许是自己站在历史的高度上,明白自己所处的是怎样的一个残酷无情的历史时代,所以只能做一只跳进沸水里的青蛙,唯一能做的只有拼死一跳了。

    “百山(张寿字)兄,长保(甘芮字)兄,”曾华拱手回礼,然后开口说道:“我们现在的行程太慢了,如此下去恐怕总会有一天被赵军和胡人发现的。”说到这里不由长叹一口气。

    张、甘两人对视一眼,也不由长叹了一口气。

    甘芮迟疑地问道:“叙平兄,那该如何是好呢?”两人明白,队伍如此迟缓正是有老幼妇孺拖累,如果甩开他们的话,就凭一百多名青壮的脚力,早就到襄阳城了。现在有一些青壮年族人已经开始有怨言了,说现在这种走法是一起送死,不如各奔各的路,还能多活命一些人。

    难道曾华也是这种意思?张寿站在一旁不言语,但是脸上的焦虑和狐疑还是一览无遗。

    “如何是好?”曾华郁闷地又长叹一口气道,“丢下老幼妇孺,我们这些青壮的确能更快地回晋地。”听到这里,张、甘两人不由脸色苍白。

    沉默一会的曾华却突然笑了笑:“丢下老幼妇孺,独自逃命,难道这就是我们男子汉大丈夫所为吗?苟且独生,就是我们在世的意义吗?我们以前逃的太多了,总是以为把同伴丢在后面,比自己离狼嘴更近些就可以暂时填饱狼肚,使得自己逃过一劫。但是只要你逃,不管是逃在前还是逃在后,都免不了丧生狼腹。”

    “怎么办?”

    曾华转过身来,直视张、甘二人,厉声问道。那凌厉逼人的气势却不由让张寿、甘芮二人微微冒出冷汗来了。

    “只有拼死抗争才是出路,羊群再多,却总是免不了成为别人的猎物。只有团结起来,结成象野牛群一样,不管谁来,只要胆敢吃我,就是一牛角,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就是再贪婪的豺狼也只能止步!”

    “胡人不比我们多两只手,我们的血也和胡人一样都是鲜红滚热的!为什么我们就会如此顺从地成为胡人的两腿羊呢?死亡是很可怕,但是没有尊严屈辱地去死却更可怕!堂堂华夏男儿就这样看着自己的族人被残害却无动于衷吗?我们的人比胡人少吗?我们手里的钢刀不锋利吗?砍不掉胡人的头吗?我们宁可站着死,也好过被胡人当畜生一样杀死!”曾华站在那里,越说越激昂。

    “不!不!对!对!我们要抗争!”开始是张寿和甘芮,后来是越来越多的张、甘族人,他们围在曾华周围,激动地紧握拳头,纷纷大声慷慨地应道。

    曾华看到众人如此,心里不由暗自欣慰了一把,幸好他们的血还没有全冷。必须让他们认识到现在这个历史环境是一个生死存亡的时刻,必须把他们从迷茫和恐惧中唤醒,必须让他们深刻感受到仇恨的痛苦,只有这样他们的血才能重新热起来。

    曾华暗自搽了一把冷汗,幸好老子做过团委书记、学生会干部,上过几天党校“第三梯队”培训班,而且还被辅导老师们赞誉为“天生的演讲鼓动家”(这个评语是那么的熟悉)。几句话就把这些人鼓动起来。这个时代的人,尤其是晋人,缺乏一种血性,秦汉时代华夏民族那傲视天下的气魄和勇往直前的血性已经变成了放纵不羁和清谈无为。

    “抗争是一定要的,但是也要讲时候地点。现在我们最大的任务是让大家安全地带回晋地。”曾华赶紧给大家浇凉水,看样子自己再煽动两下,这些人估计要拿刀子去邺城把石虎给剁了。

    张寿、甘芮毕竟还是有识之人,立即就冷静下来了,转过来和曾华一起安抚自己的族人。

    “你们两人回到各自族里,鼓励大家,给他们以希望。人只有希望才能有动力。再按照我先前的编制,提拔意志坚定的族人,派亲信之人监视意志不定之人,并下令道,如果安然护送其他族人回到晋地,必有重赏。在稳定人心之后,再分队派出青壮,远远地侦探,以应不测。”

    张、甘两人连忙应道,回到自己族里各自整顿。

    很快,流民队伍气象一变,大家都不约而同地精神一振。而那一百多青壮更是跃跃欲试,生龙活虎的。毕竟大家都是族亲,凝聚力还是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