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谁打劫谁
就在这个时候,林青龙服下了纪泽炎给他的“童子丹”周身顿时一阵酸麻,一股困意袭来,他觉得眼皮越来越沉重,不知不觉便在灵力的漩涡中沉睡过去。
“变成一个小孩子,似乎并不是一件有趣的事……”
鹅毛大雪,浩浩荡荡的飘落整个大地,整个千王城仍旧是银装素裹。一年之后,林青龙再次回到了这个带给了他无数痛苦的地方,千王城虽是千王城,不过已经是物是人非。
“今年确实很冷,但有什么能比人心更冷呢?”
一个大汉提着一把扫把走出大门,一脸不悦之色,口中喃喃道。
那大门上写着“山府”两个大字,笔锋犀利,沉稳大气。这山府正是千王城中赫赫有名的山族长老山智林的府邸。
这大汉名叫段仁坚,现在是山府的管家,他原本是出身南荒的“玄机堂”中人,当年提起“玄机堂”武林中人无不谈虎色变。后来由于战乱,玄机堂各地堂主陆续战死,段仁坚当时在玄机堂中身居要职,却被手下在危难之际出卖,幸得龙威将军山坤仗义相救才得大难不死。此后他便忠心耿耿追随新主南征北战浴血无数,名为主仆实为手足,直到十几年前退隐千王城才算安定了下来。
段仁坚说自己“心已经冷”原因有三:
一是,他原本是龙威将军山坤的亲近随从,可想不到自十几年前山坤回到千王城被封了千王之后,山坤便派遣他到山族长老门下做了管家,说是管家,其实却是卧底,因为在那个时候,身为山族宗主的山坤已经发觉了山智林的谋反之意。段仁坚自问自己不是当卧底的料子,还是冲锋陷阵来得痛快,可山坤偏偏说他来自南荒,一张陌生脸,大家好都不认识,做起事方便的多。既然将军说这样好,那就当个卧底吧……第二个原因则是山坤严令,不准自己喝酒,说是喝酒误事,可是明知自己海量,那可是千杯不醉的好汉,卧底便不能饮酒了么?喝醉了就一定会走漏风声吗?走漏风声就一定会遭来杀身之祸吗?显然将军是多虑了,可是将军严令,又不得不听,自己只好下了决心戒酒,没想到这一戒酒就是十几年。
第三个原因则是显而易见了,自己当了卧底这么久山智林都没有谋反,顶多只是招兵买马,壮大自己的势力,但是距离谋反还远着呢!难道自己堂堂一个七尺男儿要一辈子跟着那只老狗?楚国与御国的战争就要爆发了,将军冲锋陷阵,杀敌浴血的,竟然不带着我去,难道是把我忘了?还是觉得我不中用了呢?
段仁坚叹了口气,继续扫开门口的积雪,自己瞎想些什么呢?难不成老子的心眼比针眼还小?
这山府府外不远处有一片小湖,由于昨夜又下了一场大雪,地上的积雪几乎没过路人小腿,湖边更少有人往来。倒是有七八个半大不大的孩童蹬着雪橇在冻得坚硬如铁的湖面上开心嬉戏,时不时响起阵阵清脆的欢笑声。滑得累了,这群孩子便回到岸上堆起了雪人。
其中一个**岁的小男孩名叫山破,双颊红彤彤似两只小苹果煞是可爱。不过其他孩童都明白他的身份,便自觉的以山破为首,帮忙堆起雪人。
山破乃是山智林的嫡亲孙子,他有个兄长,名叫山鸣,山鸣本来是长孙,山智林将希望全落在那山鸣身上,不料在一年之前,那山鸣惹着了当时在千王城被称为混世魔王的林青龙,遭了那厮暗算,一张脸被神不知鬼不觉的划得稀烂,那时的山鸣像是失了魂落了魄一般,疯疯傻傻的,再过了不久,就真的疯疯傻傻的,山智林请了一位很有名气的郎中来,为山鸣医治疯病,可惜收效甚微,再后来,山破这孩子便成了山智林的掌上明珠。
在一年之前,那山鸣遭了林青龙重创之后,山智林便经常为此事懊悔不已,倘若他平日里多教山鸣几招,他也不会被折腾的那么惨。山智林本想杀了林青龙泄愤,可惜座下的青山三霸徒有虚名,竟然败在了林青龙的手里,损兵折将不成,还丢了颜面。后来他又打算跟桓元毅联手,对付林青龙,不过二人在如何下手,何时下手之上产生了分歧。桓元毅的意思是将山坤、萧玉奴、林青龙一网打尽,而山智林却想趁山坤不在,暗算林青龙,等林青龙被杀之后,再一一对付其余两个高手。由于意见不合,二人不欢而散。现如今桓元毅被苏媚儿一路追杀,正朝楚国的老巢逃去,而山智林逃回了千王城,继续谋划这下一个阴谋诡计——当然,还是想对付山坤。
山智林自从将山破视为掌上明珠之后,便悉心教他一些法术功夫,只是这山破年纪尚小,山智林能教法术也是有限。小孩子又是天**玩,刚教了不久,山破便跑了出来,召集伙伴,堆起雪人来。
小半会儿工夫,雪人便堆成了,只是少了眼睛和鼻子,看上去总有点不像,若有两颗黑炭球和半根胡萝卜就好了。山破嘴巴里大口大口喷着白蒙蒙的雾气,睁大圆溜溜的眼睛在雪地里四下寻找,想看看有什么东西可以聊作替代。
他找了又找,忽地发现几丈开外的雪下露出两颗亮晶晶的物事,大小和模样正适合。山破大喜,也不用雪橇在雪上足尖轻点两纵三纵就到了近前,于无意中露出了一手不俗的腾跃身法。
他俯下身正想用手指将这两颗黑乎乎的东西从雪地里抠出,却突然惊呆住了。原来雪下露出的,分明是一个人睁着的眼睛。
他很是好奇,稍愣神后便用双手拨开眼睛周围的积雪,渐渐呈露一张九岁孩童的脸庞,一副冻僵的样子。
山破觉得诧异,轻拍这人的脸颊叫道:“喂,你快醒醒!”
孰知对方任由他在脸上拍打仍是毫无反应,像是死人一般,一动不动。
那旁玩耍的几个孩童不晓得发生了什么事,纷纷跑过来问道:“山破,你在干什么,咱们还堆不堆雪人玩儿啦?”
有个六七岁的女孩儿走到山破的背后,正瞧见雪地里埋着的那张人脸立时吓得尖声惊叫哭了出来。其他几个孩子也都大吃一惊,颤声喊道:“有死人!”
山破也不理他们,回头朝着坐在树下的管家高声招呼道:“段大叔——你快来啊,这儿的雪下给埋了一个死人!”
“死人?”段仁坚眼看了看正朝中天升去的昏暗日头,嘿然道:“这倒有趣!”
段仁坚不紧不慢踱步过来,瞟了眼少年的脸,眼中顿时掠过一缕精光,他回答道:“小少爷请放心,这小子身怀绝技一点雪还冻不死他。”
山破道:“那也总不能让他一直呆在雪里头冻着吧。要是爷爷晓得了,定会责怪咱们见死不救有违做人的本份。”
提到山破的爷爷,便是山智林那厮了,段仁坚没好气的叹道:“你这小家伙,总喜欢拿主人压我。”话虽然这样说,他仍是听了小少爷的吩咐,朝前迈进一步站到被埋雪下少年的头顶后头,沉声喝道:“都让开六尺!”
众孩童忙不迭退后,空出一大片雪地。段仁坚双足踏在雪上,也不见他如何用力足底冉冉冒起白茫茫的寒雾,一双脚慢慢沉入雪中。
那少年身体所在位置的雪地“哧哧”响动,如同一座小山丘渐渐隆起升出地面。不一刻段仁坚的脚面完全没入雪下,身前却赫然多了座长一丈宽两尺高三尺的雪台。他一掌按落雪台遍体红光流闪,冰雪瞬息融化现出了少年的整个身子。而托在他身下的雪竟是安然无恙丝毫未消。
一群孩童欢声雷动,山破满脸羡慕道:“段大叔,你这两手功夫真是帅呆了!”
段仁坚不以为意地摇摇头道:“我这点雕虫小技算什么,你爷爷的功夫才堪称当世无敌。只要你好生用功,能学到他六七分的本事这辈子就能受用不尽。”心中却说,山智林那老贼的功夫,又怎么能同山坤将军相提并论呢?
“这又是老生常谈了,”山破最怵旁人用他父王的作为来教育他,赶紧转移话题,问道:“他好端端的为什么要睡到雪地里,还给大雪埋了下去?”
“我也不清楚。”段仁坚横抱起那孩童招呼道:“走吧,咱们把这人带回府上,再找个郎中来,他的小命还是能保下,少爷请放心吧!这么说来,少爷这次也算是救了人啦!”
山破小时候常听父亲讲述大侠救人的故事,没想到今天他也能做出这等好事,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倘若日后自己再救别人几命,那得胜造多少级浮屠哪!山破想到这里,高兴的跳了起来。
只是段仁坚瞧着怀中的孩童,似乎想起了什么,微微皱眉,怀中的孩童大约**岁的模样,身上穿着褐色布衫,脚上一双小牛皮靴子,像是一个比较富裕的商人之子,可是他为何有被埋在山府门前的积雪之下呢?
更何况,这孩子的相貌看起来竟然这样眼熟……段仁坚心思陡转,脚下却不停,抱着那少年进了山府,中门大开,府中四处都有护卫把守,个个身强体健,威猛无比,即使是冷酷的冬日,身上也只穿着玄色劲装,威风凛凛。山智林的势力,由此可见一斑。
段仁坚三弯两拐来到一栋“风雨阁”匾额的普通宅邸前,这里跟别处不同,没有那么多护卫看守,只有个老苍头拿了把椅子坐在门槛外头,恹恹欲睡地看着门。
这老头便是山鸣疯傻之后,山智林请来的高明的郎中。这郎中亦是一位奇人,自从他行走江湖以来,便是没有名没有姓,就叫做“郎中”二字,这些年岁数大了,人们就称他作“老郎中”。
话说这老郎中为山鸣诊病失了手,山智林勃然大怒,骂他是浪得虚名。
这老郎中只是呵呵一笑,洒然道:“老夫能治百病,却治不了心病,山鸣少爷患的正是心病,心病还得心药医治,老夫自忖没有这个本事。”
那山智林又怎么会轻易的将他放走,便严令道:“老郎中终生不得离开山府,从此之后,留在山府,山府上下无论主子奴才谁得病,都得招老郎中来诊断,若是治不好病,我便要了老郎中的性命。”他的心肠不可谓不毒,摆明了要老郎中的性命,不过老郎中不但没有死,还好端端的活到今天。
这一年来,整个山府中,无论主仆谁得了病,都是请这人来瞧的,十几年来,府内上下的大病小病,这老头都是药到病除,从未失手,山府上下都对这个老家伙另眼相看,就连山智林也有些错愕,他虽然一心想取这老郎中的性命,不过一见如此,那老郎中也算是一个人才,此事便暂且不谈,也就留下了老郎中的一条命。
这老头看见山破一路跑来,起身将他一把抱起,用又硬又密的胡子茬扎着他红扑扑小脸亲热笑道:“小少爷,这么风风火火跑来跑去,是不是在外头闯了什么祸,让人告上门来啦?”这老郎中平日给山破治好过几次病,二人关系颇为娴熟,而且老郎中经常给山破讲一些稀奇古怪的故事,所以山破对这老爷爷极是喜爱,每日吃过晚饭都要来这里听老郎中讲故事。
山破给胡子扎得麻痒难忍,咯咯笑道:“才不是呢,我救了个人回来!”
那老头也不当回事,继续调笑道:“是吗,那得让我看看这人是男是女,若是个小姑娘正好和咱们小少爷凑成一对。”
段仁坚说道:“老郎中,别和小少爷胡闹了。这娃儿有点古怪,我把他抱到这‘风雨阁’,就是来请你过来看看。”
那老头见段仁坚说得慎重也收敛了笑容,点头道:“好,你先把他放在厢房,我这就去准备。”
段仁坚抱着那孩童穿廊过桥快步走进厢房,将他放在软塌上。山破叫来两位丫鬟一阵忙碌,替他脱了靴子和外罩又盖上棉被,那老头已经提着药箱赶到了。
这老头已经是六十出头的样子,身体瘦弱,却又仙风道骨,只穿了身单薄的褚色长袍,春寒寥峭却一点儿都不觉得冷。他问:“这是在哪儿捡来的孩子?”
段仁坚对这老头还是有着几分恭敬,道:“就在湖边雪地里发现他的,我摸了摸这娃儿的底细,察觉到他的内功修为甚是不俗,但真气游走的路径十分蹊跷,说不出是正是邪。不知郎中怎么看这少年。”
在他说话的时候,褚衣老郎中已用双指搭在孩童的右腕上瞑目半晌,说道:“段兄说得不错,这孩子的确可疑,他体内的内功扎实,比起咱们的小少爷强大何止百倍,就算是山族人的年轻一代的翘楚恐怕也是不及,他是一个修道者,而且道行不浅,他定然不会在雪地中因寒冷而昏迷。不过他体内却有一种老朽从未见过的毒素流转周身,这毒素说来奇怪,并没有对这孩子造成伤害,只是令他完全进入到了一种先天忘我之境而浑不知身外之事。除非等他自己醒转,否则剧烈的外力干扰只能令他受到惊吓走火入魔。唉,这也仅是老朽的猜想而已并不一定就对。”
山破趴在床边,拖着腮帮子,问道:“郎中爷爷,依照您的估算这位小哥大概还需要多久才能睡醒?”
老郎中摇摇头道:“我也说不好,就让他先睡在这儿吧。老朽一会儿找个人到街上买两套合体的衣袜靴子,留着他洗完澡换上。他的这身衣裳让雪儿洗一洗,料子不错,就是脏了一些。”又想了想,吩咐身边的丫鬟,道:“雪儿,让厨房的老刘熬锅口味清淡点的热粥在灶上温着,等他醒来立刻送上。”
老郎中又打开药箱,取出一颗火红色的丹丸想送入他的嘴中。奈何这少年牙关紧闭郎中试了两次都没成功。段仁坚道:“哪有那么麻烦?”双指一掐少年的下巴,丹丸稳当当送了进去,入口即化,实为天下一等一的灵药。
山破见这些事都没自己的份,急道:“郎中爷爷,那我呢,我干点什么?”
老郎中温厚微笑道:“你要是耐得住性子,就陪爷爷守着他。”
段仁坚不禁道:“郎中,他不过是个来路莫明其妙的小娃儿,何须劳您亲自守护?”
老郎中道:“我刚才察觉到他真气运行有些异常,似乎流转到膻中穴附近的时候都会产生轻微震颤稍嫌凝滞不稳。我最好还是守着点,万一有事可以及时照应。你们都去忙吧,有我陪着就好。”
段仁坚笑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意不可无。他要真是个居心叵测的小贼,您还待他这么好就未免忒不值得。”
老郎中道:“段兄,咱们以诚待人总不会有错。你不是也把这孩子亲自抱回来的吗?老朽相信这孩子不是坏人。”拉了把椅子在塌前坐下。
过了一会儿,山破想起了门外的雪人,赶紧跑了出去。
老郎中见山破偷偷摸摸地跑出去,寻思他还是孩子性情,按耐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