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一跨进睿王府，进了雨荷轩，亦芳菲双脚不由地打了一个踉跄。
雾枫影早就牢牢地将她抱住了，他一双冰紫色的眼瞳里，水波泛动，他直直地看进她的眼睛里，看进她的心里去。
“菲儿，你若难受，你便哭出来吧，哭出来，你便舒服了。”他拍着她的肩膀，眼底温柔的水光涌动而起。
亦芳菲定定地看着他，忽然，她无声哽咽着扑倒在他的胸口上。此刻她的眼泪，若断线的珍珠一样，流泻下来，流满了整张脸庞。
“雾，是我的粗心害了她，是我害了她，是我害了她啊。”她终于扯下了含笑的伪装，她哭诉着自己不够心细如发，不够小心守护，才会让她身边的人被人加害。
“菲儿，不是你害死她的，害死她的人是那个狠毒对她下手的人，你知道吗？所以你不要过于自责自己，小兰若地下有知，她一定也不希望看见你这个样子。” 雾枫影心疼地抚着她苍白的脸孔。“我们现在要做的便是帮她找出加害她的凶手，让她在黄泉路上走得安心，这样才是对她最好的回报，不是吗？”
“对，雾说得对，那个凶手，我一定会帮她找出来的。我一定要赶在她的头七之前，将那个凶手抓出来，带到小兰的灵位前忏悔归罪。我这就去找贝贝、破茧她们商量去，这就去。”亦芳菲衣袖一抬，狠狠地抹了一把眼角的泪水。
雾枫影却怜惜地将她拉回怀抱中。
“菲儿，今天你已经很累了，歇息一会儿吧。余下的交托给雾，相信雾，雾一定会替你办到的，好吗？”
柔和的语调，温润如水的眸光，就这样，关注着她，担心着她。
“雾——”亦芳菲看进他紫色旋动的世界中，似被他温柔的眸光痴缠住了，久久不得释放。她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温顺地靠在他的肩膀上。
好吧，也许她也需要时间休息了，她好长时间没有放松了，她累了。她相信，雾会帮她办到的，她应该相信雾的。
雾枫影轻柔地拍着她的肩膀，放松着她的心情。
慢慢地，她紧绷僵硬的身躯，逐渐地柔化了下来，她的双眸，似浸染了雨雾的迷离，渐渐地，眼瞳关闭了。
微而卷翘的睫毛颤动着，水光似清晨的露珠，还有盈盈的光泽，泛动在睫毛上。不知道何时，她在他的怀中，沉沉地睡去。
雾枫影轻柔地将她一把抱起来，缓缓地安放在床榻上。
他将她的绣鞋小心地脱下来，慢慢地移动。
温暖的蚕丝被，轻轻地盖上她的身体。他眉眼柔和，低垂下头，在她光洁饱满的额头上，怜惜地落下了一个亲吻。
菲儿，好好睡吧。
转身，他踏步而出，悄悄地关上了房门。
睿王府的书房内，灯火通明着。他推开门，便看到理贝贝、花破茧、夜湘子迎了上来。
“芳菲，她现在还好吧？”理贝贝第一个开口问道。
“她累了，刚刚睡着。”雾枫影嗓音低柔道。
他们立即松了一口气。
“这一次，谢谢你了，好像因为你在她身边，她恢复的时间比以前快了好多。”夜湘子感激地拍了拍雾枫影的肩膀。
雾枫影不解地望着他们。
“芳菲这个丫头别看表面上无所谓似的，一旦涉及到她身边的人，她总是容易情感波动。以前我们出任务的时候，有一次，跟她一起合作的一名搭档被匪徒当场枪击身亡，而她就在那个搭档不到0。5米的距离上。那次回来之后，她将自己关在房间里，抑郁了七天时间才恢复过来。后来再出任务，她就坚持一个人出任务，不让组织派遣任何人跟她一组。”花破茧话到这里，她顿了顿。“其实她是担心有第二个搭档横死在她面前，所以她宁愿一个人辛苦一点，也不需要搭档。”
雾枫影对于花破茧话中的有些词汇不太理解，但大概意思还是听明白了。“那么你们——”
“我们对她来说也一样，在危险时刻，她也绝对不容许我们插手。不过，想不让我们插手，好像有点困难呢，因为是人都有好奇心啊，我理贝贝的专长就是调查命案，怎么可能不动心吗？”她笑嘻嘻地从衣袖中拿出一块破裂的罗纱布条，晃动在雾枫影的眼前。
“看看，这是发生命案现场百米距离之内的证物。我想，以挂在尖石上的残碎布条跟血迹来看，一定曾经有人呆在冷翠宫经过的那条路上过。只不过当时情况紧急，对方不知道看到了什么，以至于冲进了灌木林，撞击到了尖石上。”理贝贝将证物包在一块白绢上，交到雾枫影的手中。“接下来的就看你的本事，毕竟对于皇宫而言，我们这些人总是不如你行动来得方便些。”
他们三人互相眨了眨眼睛，耸了耸肩膀，留给雾枫影一个加油的鼓励笑容，先后走出了书房。
雾枫影握着手中的白绢，嘴角泛动一抹苦涩的笑容。
什么叫他们到皇宫不太方便，那么他手中这所谓的证物，他们是如何得来的呢？有时候，他真怀疑他们究竟是什么样的一个组织，个个都有所擅长之能，就连奇人异士居多的炽焰门中，也没有人有他们这样奇特的能耐。
但是因为菲儿，他又不愿意去深挖。就怕深挖出来的东西，那结果他自己承受不住，所以他宁愿呆在原地，他们不说，他也不问。
看着手中的证物，雾枫影剑眉微挑，他唤了一声：“龙四！”
黑色的影子，如敏捷的黑豹一样，飞落在雾枫影的身侧。“王爷有何吩咐？”
“派人盯着冷翠宫及附近的衡雾院、冷水宫，里面所有人进出，包括见什么人，最近有什么异常举动，全部都要详细地记录下来。”
“是。”龙四面无表情地应道。
“还有，将这破碎罗纱布送到情报堂魏子尹那里，叫他们尽快查探出这丝绸的来源，裁剪的衣衫有多少件，送进宫中的又有多少，还有分别都穿戴在谁的身上。”雾枫影将手中的白绢包裹的碎裂罗纱布条，交到龙四的手中，神情肃然。
“属下遵命。”龙四将东西一裹，放入衣袖中，身影一起，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天色露白的时候，富贵棺材铺的掌柜，派两个壮汉抬了一副楠木棺材到睿王府。那个时辰里，亦芳菲早就醒了，却没有走出过雨荷轩的门槛半步。
事情自然由宁水居的白雨蝶张罗着办了，她吩咐着王府中的下人，将小兰的尸身小心地抬进棺木中，而后派身边的丫头小红带着几个小丫头出去采购白帆、冥币、烧纸。
“对了，小红，别忘了去云隐寺庙里求几道经文来，还有到丧堂店铺中买一些嫁妆首饰、轿子马匹什么的，知道了吗？”白雨蝶柔声吩咐道。
“知道了，小姐。”小红带着几个丫头出去了。
白雨蝶转头朝向手脚麻利的王大娘：“王大娘，辛苦你走一趟，去请一位信誉好的风水先生来，给小兰看看哪里风水比较好，给她置个妥当的墓地，再就是请个工匠师傅，刻个墓碑。”
“好的，老身这就去办。”王大娘双腿一迈，开着八字步走了。
白雨蝶希望自己没有遗落什么，她柳眉微微皱着，似还在想有没有不周到的地方。
“哦，对了，还有一些吹吹打打的艺人，要为小兰守灵堂用的，看我这记性。”她敲了一下自己的脑袋，而后差一个伶俐的小伙子阿修去办了。
花破茧、理贝贝、夜湘子进来的时候，看着白雨蝶井然有序地张罗着小兰的后事，他们三个人对看了一眼，迎上前去。
“白夫人，小兰的事情，真是辛苦你了。”花破茧笑看着白雨蝶道。当初要不是亦芳菲解释这白雨蝶心中另有所属，只是居住在睿王府挂个名头而已，花破茧他们早就在入住睿王府的第二天，就怂恿亦芳菲休了雾枫影了。
白雨蝶忙碌中见到他们三人，淡淡地笑了笑。“原来是你们啊。你们是来找芳菲的吧，正好，她呆在雨荷轩都大半天没出来了，我心急着想要去看她，但是王爷又吩咐下来，不让我们去打扰她。不过你们跟我们不一样，王爷一定不会拦着的。”她的话语中带着三分酸涩感。
理贝贝安慰地拍了拍她的肩膀。“现在的她，还是让她一个人清净清净比较好。我想王爷大概是这个意思，而我们也不会去打扰她的。我们来，主要是想给小兰上支香的，希望她下辈子投胎好一些。”她随着花破茧进了灵堂。
夜湘子没说什么，他自然地笑了笑，对着白雨蝶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便从她身边经过，跨进灵堂的门槛。
他们三人各自点了三支香，恭恭敬敬地朝着小兰的牌位拜了三拜，而后缓缓地踏出门来，回到时空楼去。
白雨蝶看着香炉中插着九支香，烟雾袅袅地升腾着，她的眼波微微荡开，涟漪不断。想不到芳菲，还有她的几个朋友对一个丫头的生死也这么看重，让她感到意外。毕竟皇家，谁会在乎一个小小丫头的死去。而小兰却得到了芳菲的尊重跟厚待，她想，小兰那丫头若地下有知，她定然也可以安心九泉之下了。
望着灵堂上的烟雾，她看着看着，似有些看呆了去。她想着，以后她若死去，是否也可以得到这种难得情意呢？
“白夫人，白夫人——”她想痴了的时候，有小厮在旁催促道。
“哦——什么事？”她幡然转醒，眸光温和。
“是这样的，白夫人，吹打的艺人已经请来了，请问夫人怎么安排他们。”小厮阿修问着。
白雨蝶想了想，随后道：“先安排他们在后院住下，吩咐厨房，给他们弄些吃的，等其他东西都齐整了，再叫他们替小兰抚魂吟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