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叫她进来。还有，本宫这里的胭脂沁刚好用完了，萍儿去晚烨房一趟吧。”
“奴婢这就去。”萍儿小心翼翼地退了出去。
这时候，一位大约三十左右的清秀宫女毕恭毕敬地快步走来，她微微低垂着头，面色清冷。她便是从睿王府打探消息回来的翠娥。
“事情如何了？你可看仔细了？”丹凤眼微眯着，视线紧紧地盯着她的脸庞。
“回娘娘，奴婢看清楚了，确实是睿王爷，那胸口上的痕迹，正如娘娘说的那样，像朵花一样绽放开了。”翠娥肯定道。
皇后面色温和，淡雅地笑道：“翠娥，你是本宫身边的老人了，伺候本宫大概多少年了？”
“回娘娘，十年零三个月了。”翠娥后背一冷，她的手心还是冒汗。
“十年了吗？翠娥不说，本宫都差不多忘记了，原来已经那么长时间了啊。”皇后语气顿了顿。“不知道翠娥宫外还有什么亲人没有？”
“回娘娘，奴婢本来还有一个胞弟，只是在进宫后的第三年，家乡那边遭遇大水，胞弟被大水冲走了，大概，大概也不会有机会见面了。”说到这里，翠娥的声音有些黯然。
“原来是这样啊。”皇后凤眉微展，笑了笑。“本来还想着翠娥这么多年替本宫做事，一直忠心耿耿的，本宫虽舍不得，却还是想放翠娥出去，跟亲人团聚的。不过既然翠娥已经没了亲人，那么，就留在宫里，继续替本宫好好办事吧，本宫一定不会亏待翠娥的。”
“奴婢谢娘娘恩典。”翠娥扑通一声跪下谢道。
皇后淡淡地挥了挥凤袖。
“忙了一天，你也累了，下去歇着吧。”转身，她侧躺在凤塌上，那微眯的丹凤眼蓦然睁开。
影儿啊影儿，好好去吧。
这是你的命，母后也是为了你好啊，谁叫你偏偏生的不是时候呢。
睿王府内。
亦芳菲幽幽醒过来的时候，小兰告知她皇后娘娘派人来过了。亦芳菲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
嗯——
她明明闻到那股淡淡的松子清香的，难道她在做梦吗？
“小兰，我昏迷的时候，还有谁来过？”
“回王妃，只有龙护卫跟白夫人来过。”小兰有些奇怪，王妃怎么会突然问起这个呢？
“你确定，没有其他人来过吗？”难道是她在做梦吗？她明明记得那双温柔的手，还有那柔和的语调，还有那一股熟悉的松子清香。
她沉默着，一双淡眉微微蹙着。
小兰不忍看见如此安静的亦芳菲，仿佛她的灵魂跟她的身体分开了一样，好像要在空气中融化了。
于是，她上前善意地建议着：“王妃，你已经昏迷了一整天了，什么东西都没有吃，想吃点什么吗？吩咐小兰，小兰这就去厨房给王妃做去。”小兰心疼着亦芳菲憔悴的苍白面孔。
“我现在没有胃口，什么都不想吃。”亦芳菲硬撑着身子骨坐了起来。“对了，王爷呢？”
小兰欲言又止，怕刺激到亦芳菲，她支支吾吾地不想告诉亦芳菲。
亦芳菲却冷淡地说了一句。
“小兰，我现在没事了。昨天是我太过冲动了，你告诉我，王爷呢？”
“回王妃，皇后娘娘怕你伤心，今个已经派小时候照料王爷的翠娥宫女亲自主持，送王爷入棺了。”小兰紧盯着亦芳菲脸上的任何表情，她陪着小心道。
皇后娘娘会怕她伤心？
哼——
亦芳菲冷哼了一声，她怕是担心雾没死吧，所以特意派个人过来探探消息。亦芳菲脸色沉了沉，眼神更冷。
“那王爷的棺木，现在放在何处？”
“就在正堂安置着。”小兰极为担心亦芳菲现在的样子，冷冰冰的。
亦芳菲挣扎着起身下榻，她淡漠道：“扶着我去看看。”
“王妃，大夫说你的身体——万一再刺激到，王妃您——”小兰看着面色越发雪白的亦芳菲，她双目瞪大，惊愕万分。
“少啰唆，快扶着我去。”亦芳菲眸光中藏着清冷的剑，直逼小兰的眼睛。小兰在亦芳菲坚定的神色中，不得不妥协。
她小心地扶着亦芳菲，缓缓地走到正堂。
正堂内，一副上等的楠木棺材，静静地安躺在那里。亦芳菲的眼眶不由地湿润了，她眼睛红红地靠过去，伸手抚在棺木上，神色忧伤而温柔。
雾，你一个人，在那个世界，孤单吗？
雾，你躺在黑暗中，害怕吗？
那阴森恐怖的黄泉路上，你可曾喝下了孟婆汤？会不会，此刻你已经忘记了我呢？
她的脸，贴上那冰冷的棺木，神色变得柔和，若水一样，清澈而晶莹。
她的眼睛，慢慢地闭上，卷翘的浓密睫毛，微微地发颤着，透亮的水珠挂在上面，忍不住便掉落了下来，湿润了干涩的玫瑰红唇。
三贤王跟八太子进来的时候，便看到了这一幕。
有一丝疼痛，慢慢地漾开在那个白衣胜血的温柔男子眼中，他眸光盈盈，黑曜石般的子瞳宁静而伤感。
“婉柔姑娘。”他轻轻地叫唤了一声。
沉浸在自己世界中的亦芳菲，听到雾枫炫的唤声，仿若没有听见一样，她的脸颊依然紧贴在那冰冷的棺木上，她的玉指，不断地轻抚着棺木上的纹理。
“婉柔姑娘，请节哀！七弟若知道姑娘这么伤心，他在底下也不会安心的。”雾枫炫伸手拍上亦芳菲的肩膀。
不知道为何，他无法唤她一声弟妹，也不愿意叫她睿王妃。
沉醉中的人儿蓦然转醒，她微愕地看着雾枫炫，看进他温润如水的眼瞳中。
那抹温柔，也在雾的眼中看见过，如今同样的柔光，却不是他给的。那么，此刻雾枫炫的温柔，反而深深地刺在了她的心尖上。
如挥之不去的记忆，烙印在她的脑海中。
心，徒然地缩紧着，冷得她几乎站不稳，却不得不硬撑着。
“三贤王来了呢。小兰，招待贵客啊，怎么站在那里发呆啊。”她脸上此刻显露的淡淡笑容，却比哭还难看。
“小兰这就去。”小兰看了一眼雾枫炫，忙下去张罗。
亦芳菲从棺木上起身，她淡道：“坐啊，三贤王，不要客气。以前你跟雾关系最好，现在你来看看他，雾他一定会高兴的。”她微抬头，梳理了一下悲伤的情绪，作了一个手势，请雾枫炫入座。
却穿过雾枫炫的肩膀，看到了一个此刻她最不愿意看见的人——八太子！
那个人，站在那里，丹凤眼幽沉地扫视着正堂，眸光似笑非笑，嘴角挂着一抹冷嘲。忍不住，她身侧的拳头紧紧地握起。
“怎么？七嫂好像不太欢迎八弟呢？”他眉角微展，冷光浮动丹凤眼中。
“哦，那倒不是。生前你七哥就不喜欢你，死后，他自然也不愿意看见你。所以身为他的王妃，他不喜欢的人，本王妃也不喜欢。”此刻的她，根本不怕得罪八太子。
雾枫煌有一刹那的恍惚，他没有想到她竟然如此直接。
在面子上，此刻他有些挂不住，当下他冷道：“看来，本太子是来错地方了。”他有点恼羞成怒，没趣地碰了一个硬钉子。
临走，他似想到了什么，转身唤了一声雾枫炫。
“三哥，你走不走？”
雾枫炫看了看亦芳菲，神色忧郁。
“太子殿下，你先走吧，我想留在这里，祭拜一下七弟。晚一些时辰，我会去太子府的。”雾枫炫婉约地拒绝道。
雾枫煌狠狠地瞪了亦芳菲一眼，又看了看雾枫炫，他扬手一挥袖。“随便你！”他怒气冲冲地踏出了睿王府。
亦芳菲却突然轻笑了起来。
爽快！看着那个人发怒的样子，她就替雾感到高兴。雾，我替你出气了，你知道吗？她眉眼展开，柔光泛动。
“婉柔姑娘，八弟他只是任性了一些，其实他不是一个坏孩子。他今天来，也是真心来祭拜七弟的。”雾枫炫有些不忍。
亦芳菲却白了他一眼。“告诉你，本姑娘心情不爽，你最好现在少跟我提起他，他，我是讨厌定了，你说什么好话都没有用。”她决定讨厌一个人，就一定会讨厌到底的，谁劝说了也没有用。
雾枫炫见亦芳菲如此坚持的表情，便不再说什么。他拿过小兰递送过来的三支清香，朝着雾枫影的棺木拜了三拜，而后插在香炉中。
七弟，你安心地走吧，三哥会替你照顾好婉柔的，你放心，我定保她一生……周全！他轻若蚊子的音色，旁人根本听不到。
但是，有个人，却清晰地听到了！
隐藏在暗角中观察的身影，蓦地双手紧绷，指节发颤，他冰紫色的眼瞳透着小洞孔望着那道绝美卓然的身影，怒火迸射。
松子清香？确实是这股清香。亦芳菲嗅闻着，朝着那个暗处走去。
暗角的身影立即缩了回去，飞速离去。
怎么会没有了呢？明明刚才是从这里传出来的味道，怎么突然就消失了呢？亦芳菲想要进一步探过去。
“怎么了？婉柔姑娘。”雾枫炫看着她的举动有些怪异。
亦芳菲面色讪讪的。“没，没什么。我们出去走走吧。”她望了一眼身后，淡眉浮动。
“好。”雾枫炫不疑有它，他随着亦芳菲踏了出去。
身后，龙四淡漠道：“王爷，你再不懂得克制，王妃会起疑心的？”
雾枫影看着远处两道并肩的身影，紫瞳暗沉了三分，他沉默不语。
夜里，轻纱罗烟账内，娇俏的脸庞皱着眉头，她睡得极其不安稳。她不时地喃喃着。“雾，雾，别走，雾，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