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砰……砰!”
两个正方形的方阵并非平行排列,而是以角相对,成“<><>”形,因此相互之间并不会射击到彼此。正相反,中间呈九十度夹角布置的两个营形成了“V”字射界,铅弹交叉而来,无死角地攻击着蒙骑,几乎弹弹中的,杀伤效率甚至还要超越横阵的时候!
“红头弹,自由射击!”
方阵之间的四个连仿佛老鼠掉进了米仓里,军官们兴奋地指挥着士兵以最大速度朝闯进来的蒙骑倾泻着子弹。这次二三行也不换位了,直接后面的装填,等前面的打完就与他换枪,然后再装填。
在红头弹的高射速下,闯进这片空地的蒙军被两面夹击,莫名其妙地一个接一个地死去了。这更强化了他们对方阵的恐惧,视之为死地,左边是死地,右边也是死地,就只能尽力往南边的空地奔去了。但南边没多远,已经重整了队形的三个半骑兵营正在等待他们!
经过两个方阵后,原本虽散乱但怎么也是一个整体的蒙军战团如同流水撞到石头上一样被冲散,所有能侥幸逃出升天的蒙骑无一例外是不成队形的散兵游勇。而之前拼命逃回来的东海骑兵们本就憋着一股气,现在见了这些散兵游勇,便如同见了肥肉一般……
“杀鞑!”
范龙城带着警卫连赶到了战场,亲自指挥骑兵们对冲过来的蒙骑展开了清剿。他们以整齐队形出击,一交手就对松散的蒙骑形成了碾压之势,然后又散开各自猎杀。要不是也怕被流弹伤到而不敢离方阵太近,那蒙骑就真的一个也逃不出去了。
“这,这怎么可能……”
怯怯里运气尚好,被部下簇拥在中央,没有被铅弹打到,突破了两个方阵中央,又凭借娴熟的马术从东海骑兵和步兵之间的空隙中逃了出去。忙乱之中,他只知己方冲阵失败,自损情形只看到了冰山一角,直到逃出生天后回头一看,才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部下成片成片地毫无意义地死去,甚至都没有给方阵造成一道缺口……
这怎么可能,这怎么可以!
他们都是长生天庇护的勇士,大王治下的好儿郎,他们的勇敢无人能敌,他们的射术连大雕都能射下,他们一人能打三个汉人,他们组成万户之后连十万汉军都不惧,他们本应征战四方,为大汗攻占临安,将大蒙古国的势力扩张到天涯海角,他们怎么能就这么在这里被像猪狗一样屠杀?
“难,难道我们要败了——”
“砰砰砰砰砰!”
正当内心戏接连上演的时候,突然一连串的枪声从背后传来,怯怯里刚听到声音,就感觉一阵剧痛,然后便永远地失去了意识,追随他敬爱的塔察儿大王去了。
他背后一百多米外的空地上,陈家和往枪中装入一发子弹,然后翻身上马,轻描淡写地说道:“应该是个军官。走吧,下一个。”
……
怯怯里的死并没有多么影响战局,反正那种场面本来就不可能有效指挥了,最多是撤退的时候少了一个核心,死得更多些罢了。
在蒙军的冲击中顽强挺立下来,并给他们造成了大量伤亡、将他们的队形彻底击散后,步兵们在军官的指挥下渐渐停止了射击,让友军骑兵靠过来,清剿残余的蒙骑。
经此一战,追击过来的三千蒙骑兵几乎被留下了一半,剩下一千多仓皇逃了回去,战场上到处是倒毙的人马,哀嚎声彻天震地,令外围未参战的蒙军都心神动摇。而东海军的伤亡数字则不过百,其中大部分都只是轻伤,可谓一场辉煌的胜利。
不过,这还不够。
交手过一个回合后,双方都重整起了队伍。
南边,范龙城前后奔走,命两个步兵营检查武器、装填弹药、救护伤员,并将后面两个新兵营和出了城的炮兵连也调了过来。同时,让骑兵们重整队形,抓紧时间休息。
而残余的蒙骑逃回北方后,也在各级军官的指挥下重新分分合合起来。只是,塔察儿身陨的消息此时已经完全发酵,而追击的失利更是雪上加霜,各大营群龙无首,不知是进是退——哦不对,大王没了,那肯定得退了,但是怎么退?谁先退,谁殿后,往哪去,谁话事,谁指挥,粮草哪来?一片乱哄哄的。要不是怕先出营的话会被友军或者东海军盯上,说不定这时候都有人开始撤退了。
从人数上来说,蒙军仍然十倍于东海军,然而形势完全不一样了!
张云飞拿着他那个工兵铲,兴奋地找到范龙城,大喊道:“老范,形势变了,我们得主动进攻啊!”
刚才战场混乱,范龙城也没注意他,现在见了之后一愣:“什么,你刚才没回城么?真是胡闹!”
张云飞仍然喘着粗气,举起铲子往北边中军大营的方向一指道:“都这时候了,还回什么回,打穿过去才是!”
范龙城无奈地笑了笑,说道:“也是……”
然后,他的豪情壮志也升了起来,指着东北方说道:“那就打穿过去吧!不过没必要去啃他们的营地,我们朝右边去,去打骑兵,去打真正的蒙古铁骑!
两蹶名王,以一破十……今日就是我东海军真正声震天下之日了!”
说完,他又高喊道:“杀鞑!杀鞑!”
张云飞也跟着喊了起来:“杀鞑!”
周边的近卫兵和骑兵们跟着喊了起来:“杀鞑!”
外围的步兵们也整齐地喊了起来。
“杀鞑……!”
喊声持续不断,先是杂乱,然后逐渐协调起来,汇聚成磅礴的声浪,直传十里。本来已经勉强稳住阵脚的蒙军步卒见到这震天喊声,又开始瑟瑟发抖起来。
“杀鞑!”
喊了几嗓子之后,士兵们精神振奋了,队形整齐了,马力也恢复了一些,范龙城便直指东北,喊道:“全体都有,击鼓,进军,我军无敌!”
“我军无敌!”
东海军经此一战,士气却越打越盛,初战的新兵们尿过裤子之后迅速蜕变为冷血的老兵,精气神焕然一新。
“杀鞑!”
经过简单的休整后,步兵的空心方阵被拆散,不过却没变回之前的一字横队,而是四个连横队前后排列形成“亖”字形的战斗纵队,四个营左右拉开一段距离,在军乐队的鼓点下快速向东北行进过去。
骑兵也重整为左右翼,伴随着步兵一起向前压过去。不仅如此,骑炮连和下了城的炮兵连也一左一右,跟随着战阵前进。
刚才,蒙军骑兵们群龙无首,只能按战前塔察儿的布置,聚合成左右两部,回归了中军左右的骑兵营地之中。现在,东海军就是直朝着其中的左部营地逼了过来。
如果是正常有指挥的情况,这时蒙军就该协调起来了——12点和3点位置的步兵出营,夹攻东海军的两翼,10点位置的右部骑兵也出营,包抄东海军的后方——在这般优势兵力四面合围之下,东海军就算再强也逃不出来。可是现在,塔察儿身陨,稍有威望的怯怯里也战死,根本无人发号施令,即使有人站出来也无法服众,就只剩被选作目标的左部骑兵自己面对东海军的压力了。
面对个屁啊!
东海军走了一阵子,还没走到跟前,就停了下来继续休息,转而让两个炮连把炮架了起来对着目标轰过去。实心弹和爆炸弹交替着落入营中,这种白白挨打的滋味谁受得了?
看到这副阵势,刚才被打了个稀里糊涂又明明白白的残余骑兵立刻吓破了胆。其中两个千人队的契丹骑兵尤其识时务,毕竟别人最多被炮轰了两次,他们可是吃过三次的——实际上范龙城将左部选作首要目标,就是看到了营中高悬的“辽”旗——反正也没有主帅压阵,这时候他们就充分发挥了自己的机动性,按上策行事,抢先朝后方奔逃回去。
他们一跑,剩下的骑兵则更是没了抵抗心,一个千人队直接后队变前队开始逃亡,紧接着就是第二个。其余几个本来还想抵抗一下,但看这样子也别傻站着了,一起跑吧!
“哈哈哈哈……!”范龙城畅快地大笑出来,然后又向左转身,看向了蒙军的右部骑兵,“接下来就是你们了!”
随着军乐队的乐曲,炮队重新收拾了起来,整个东海军阵也向左转向,往新的目标逼去。
右部骑兵由刚才侥幸逃出升天的千夫长察罕率领,本来试图出营配合左部夹击东海军,结果刚把几个军头协调好走出来,就见想支援的对象跑了,这下就傻了眼了。
怎么办?只能自己也跟着撤了啊!
不愧是身经百战的蒙古铁骑,说撤就撤,毫不含糊。撤走之前,他们甚至还有余裕跑去中军阵后的粮草基地,从友军手里抢了不少干粮,然后才向北边离去。
眨眼间,近万骑兵跑了个干干净净,只留分布在三个营地中的步兵们面面相觑。他们仍有数倍于东海军的数量,但,呃,当初宋军就经常面临这样的窘境,虽然还有实力,但跑不过骑兵,最终只能悲惨地全军覆没。
张云飞策马过来,对范龙城问道:“老范,接下来怎么办,一个个攻过去?”
范龙城摇摇头:“没必要,而且我们也没那么多体力可以挥霍。先派人去劝降,然后等着,如果有人不长眼不投降就出营的话,就给他们个下马威!他们这人吃又拉的,能在营中呆几天?”
正说着,背后的蒙军左卫营地中就有一群人出营了,没带辎重也没穿盔甲,一出营就往北小跑,看样子是想往逃了。
范龙城轻蔑一笑:“就拿他们开刀吧!”
奥兰庆春带着勇敢营朝他们的前方包抄过去,第11步兵营也小跑着追过去,甚至骑炮连也冲到了近前架起了炮。那帮逃兵本就有了心理阴影,见了这架势更是慌乱,一场撤退很快就演变成了溃逃。东海骑兵见机立刻冲上去追杀了起来,跑得慢的直接跪地投降,跑得快的则跑得更快了。但是,再快还能快得过四条腿?于是最后除了特别机灵和运气好向四周逃散的那些,剩下的全乖乖做了东海军的俘虏或者刀下鬼。东海步兵们本来准备大战一场,最后只赶得上去收容了一下俘虏。
受此威慑,其余营地之中再没人敢跑出来。但是困守营地能有什么用?粮草不济、军心不稳,更别说大炮随时可能轰过来了。于是,从左卫营地带头,三个营地的蒙军一个接一个出营投降了。
看着降兵一个个解甲弃械,张云飞感觉志得意满:“蒙军不过如此!”
范龙城也是高兴得很,打上这么一仗,以后吹一辈子都够了啊!不过这时候他反而谦虚了起来,说道:“嗯,多亏将士们奋发努力……还有,把塔察儿给干掉了,不然要是有人指挥的话,蒙军堆人头都把我们堆死了。”
张云飞鼻子也翘起来了,笑了一阵子,又看着北方,说道:“可惜,那些骑马的兔崽子跑的贼快,恐怕得跑出去不少啊。嘿,这么多大爷在河北地界上一散,造成的破坏恐怕比冒险者协会都要大啊。”
范龙城一笑:“跑点就跑点吧,我们正需要人去给忽必烈报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