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芙蕖

    十六年后。

    偌大个绪王府,绿意盎然,生机勃勃,而北边仆人院落却死寂一片。仆人们正值当班时间,各自侍候着各自的主子,无人记挂绿荫瓦房内卷缩的人儿。

    端午卧病在床,忽冷忽热,口中喃喃呓语:“娘,娘……”

    咯吱——门被猛然推开,一身彩花装,金钗款摇,神色严厉,“好个端午,大白天竟敢偷懒,堂堂绪王府就养出你这样的废人,留你狗命有何用!”

    端午的恍梦猛然被惊醒,惹出一身冷汗,她挣扎着爬起床,“图,图麽麽……请您转告莲妃娘娘,端,端午今日身体抱恙……”顶着天旋地转的疼晕,端午立于床侧欠身行礼。

    “能说能走,哪有一点快病死的样子!”图麽麽瞅一眼端午,又立即收回视线,仿佛连看她一眼都降低了身份,“莲妃娘娘交代你的事可有办好?若是你今天不把活干好,看我怎么收拾你!”

    “是……”端午咬咬牙,由于生病,声音有些颤。

    在图麽麽听来,她回答得有些维诺,图麽麽狠狠扫视她一眼,“哼,谅你也没那个胆!”拂袖离去。

    待到图麽麽刚出房门,端午便瘫软倒地。地面还有些刺骨的冷,不禁倒吸几口冷气,“咝咝”——娘,你们一定要保佑我。端午紧咬着牙,扶着床板站起来,颤颤巍巍走到房屋中央的茶桌前,倒了杯水给自己。无力地坐下,微过片刻,缓过气来。于是起身整理仪容——屋檐地面颠倒,墙壁前后左右摇晃,心口闷。苦笑一声,扶着墙壁左摇右晃地出去了。

    暖风四月,咋暖还寒。前几日阴雨连绵不绝,端午踏出房门现今日竟放晴了许多,是个干活的日子,便举步走向莲妃娘娘的宛心苑。

    莲妃,人如其名,最喜芙蕖,种植于楼阁长廊、池沼亭轩,夏日放眼望去摇曳生姿,其芳香神清气爽,无不令人赏心悦目!莲妃素闻端午做事谨慎细心,深得含如郡主厚爱,故命她将宛心苑的芙蕖打整如新。这本是园艺仆人的活,可莲妃说那些不听话的下人哪有本事能让她放心的将芙蕖交给他们,还是端午做事放心,并许下三日时限。

    话说的好听,这不是存心为难她么?而这图麽麽……是存心想要折磨她!

    端午将石盆中睡莲的枯黄败叶捞起来,打来水将浮叶擦拭如新,又将石盆周围的尘土打扫一番,偌大个宛心苑如此之多盆栽……稍作片刻端午已汗流浃背,本就头晕目眩乏力,清风徐来,吹得端午摇摇欲坠。

    几个丫鬟路经长廊,瞥一眼端午,毫不在意,匆匆走过。

    “参见王妃、玉妃娘娘。”那几个丫鬟行礼道。

    “起来吧。”柔和不失威严,淡薄而不失尊贵的王妃开口道,便又继续向前走来。

    端午放下手上的活,侧立一旁,垂眉低眼行礼道:“参见王妃、玉妃娘娘。”

    “起来吧。”王妃一如既往保持绪王妃端庄的女主人形象。

    端午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如临大敌视死如归后全然释然,似乎用尽全力,端午感到虚弱无力。

    “她不是含如郡主的丫鬟,叫什么来着?姐姐,她怎么会在这里,不是应该照顾郡主吗?”玉妃回过头,看了一眼端午,故似云淡风轻的说着。

    王府里事无巨细皆由王妃做主,这丫鬟调配之事本是支会一下管家再由管家上报王妃,既然玉妃问起,那总得了解透彻。省得私底下有人嚼舌头。

    端午见王妃和玉妃折回,便强撑着行礼,她只感觉到背脊狠命的凉,差一点便支撑不住。

    “你抬起头来。”

    恍若隔世般缥缈的天籁之声传入端午的耳膜。“是。”刹是犹豫,紧咬牙关,毅然抬头。

    王妃和玉妃似笑非笑的表情有刹那凝固。眼前女子挽乌云,唇红齿白,眉如青山远黛,只是这双剪水秋眸——竟是狐眼上扬!那本是双妖狐媚惑的眼眸,充满庸懒倦怠,全无诱媚之意,相反竟让人泛出一丝怜悯。如此楚楚可怜之女子,何不让人动心?

    “好个倾城绝媚的丫鬟!”绪王妃定了定神,收回视线,那端庄秀丽容颜维持着优雅的笑容,“为何来这宛心苑?”

    端午又垂下眼睑,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上去显得恭顺,“回禀王妃娘娘,奴婢端午原是伺候含如郡主的丫鬟,奉莲妃娘娘之命打理芙蕖。”

    王妃挑一挑眉,莲妃的宛心苑特有精工花匠,何时竟将芙蕖交给一个不懂花艺的小丫鬟?“莲妃甚喜芙蕖,你可得妥善打理。”

    玉妃嘴角微微上扬,有一刹那闪过的妖娆,王妃转头望见的便是玉妃一如既往妩媚的笑容。

    “妹妹,我们走吧。”

    “是。”

    两位如花朵般高雅而艳丽的女子款步离去。端午怔怔地看着她们,目光如炬,心中五味翻陈,苍白的面容浮上一抹惊鸿笑容,凄美哀绝。瞬间便是痛苦之色,轰然倒地,狐眼紧闭双眉紧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