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三章 饭馆说书
就在众人高谈阔论军工产业布局、发展的同时,京师一间略微显得有些普通的酒楼里,两位年轻人也在谈论有关话题。
“恺兄,蒙你这么老远跑来看我,我以水代酒,先敬你一杯。”说话的年轻人气宇轩昂、眉宇间隐然一股英气,腰板挺得笔直,虽然这种严肃显得与周围略显得嘈杂、平庸的环境有些并不协调,但却分外让人感到敬佩。
“不敢不敢!”来人虽然提起了酒杯,但脸上却写满了惊愕,用三分调侃,七分好奇的口吻问道,“怎么,馨远,才这么一点时间不见,你连酒都戒掉了?”
“这个……呵呵……实在是……呵呵。”
“还有话不方便对兄弟我说?”
“那倒不是。”对面之人微微一笑,“恺兄有没有听到过十大戒这一说?”
“十大戒?禁卫军的十大戒?听到过一些传言,不过不知其详……”
“第一条,各等级将士外出花费(如吃饭、游玩),概由军衔最高者出资,若军衔最高者不止一人,则由此数人相互分摊,他人不得代付,否则以行贿论处;
第二条,禁卫军将士不论何种理由,不得出入赌场、烟馆、妓院,否则一律开除;
第三条,禁卫军将士服役期间除休息日和公务需要外,一概不得饮酒,否则严重警告,两次违反者,开除;
第四条,主官五代以内直系血亲或姻亲不得出任军需、军械官长,否则以舞弊论处;
第五条,凡贪污、挤占、挪用、侵吞、虚冒军费100两以上者一律开除,1000两以上者依军法剥皮揎草,以警全军……”
这十大戒极富针对性,条条都砸在了旧军队的不良作风和体制顽疾上。
“好厉害!”闻者吐了吐舌头,“真不愧是禁卫军。不过,今儿你不是休息日么,为什么也不能饮酒?”
“不怕恺兄笑话,兄弟入了禁卫军后一直就没喝过,已有些习惯了;二来,今日虽是休息日,但禁卫军和他者不同,皇上随时有敕令要执行紧急军务,我如果正喝得差不多,突然来个紧急命令,虽不至于怪罪,但带部队肯定就不行了,在士兵面前出丑还是小时,误了差事可怎么得了?这样一来二去,干脆一滴酒等不碰,实在要喝,就等过年放假国家省亲喝上几口。”
“兄弟,你行啊!在日本那会儿,咱们哥四个喝酒就数你最凶,没想到一回国,你却转了性,滴酒不沾。”来人压低声音,悄悄竖起了大拇指,“就冲你这毅力,皇上对你的赏识完全不错。”
“过奖了,过奖了……”
两人中被唤作馨远的,正是禁卫军中近日声名大噪、红得发紫的孙传芳,而被孙传芳唤作恺兄的则是他在日本士官学校留学时的同学杨文恺。回国之时,杨文恺先行到了国防部报到,一番考校之后按照技术军官分配到汉阳兵工厂主持监造,这份待遇也算不得委屈,但和孙传芳比起来,却有天差地别之感。后者凭藉论文考校、智灭张勋、死守武昌的功绩,平步青云,扶摇直上,已逐步跻身于中高级军官之列。
“恺兄在湖北混得怎么样?前次兄弟去湖北,本来想好好聚一聚,结果却赶上革命党造反,杀得昏天黑地,连面都没能见上……”
“一般,一般……”杨文恺见孙传芳问起自己的境况,有些发窘,愣了半天后才说,“和兄弟比起来实在是差得太远了,我这当哥哥的几乎没脸见人了……”
“不要这么说,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孙传芳虽然有着极强的虚荣心,但在要好的兄弟面前却不愿意过多刺激对方,只宽慰他,“别急,别急。”
杨文恺张了张嘴,本待说些什么,注意力却被大厅里的说书先生给吸引了过去。
饭馆本来不大,雅间更少,杨、孙二人来时早有客人在里面用餐,两人便只能在缩在大厅的角落里。大厅和雅间除了格调和环境有显著的不同外,还有一些不同亦比较特殊——有说书先生在场子中央讲段子,给用餐的客人助兴。
当然由于饭馆和茶馆是两类不同的地方,后者讲究套路和连续性,希冀吸引客人天天来茶馆听书,但饭馆的段子相对精湛而且独立——毕竟没有人天天来饭馆用餐。
今儿这个段子,是说书先生新近创作的,听上去极为新鲜。
“各位先生,方才咱们讲了中兴名臣的文臣,号称‘官屠’的岑春煊岑大人,这会咱们再抽空讲讲武将,这人是谁呢?就是那位声名大噪、红得发紫的禁卫军军爷,姓孙名传芳,表字馨远……”说书先生拉开架势,就开始滔滔不绝地往下说,“要说这孙军爷,那其实还是位年轻人,论年龄不到30,比咱们在座的几乎都要年轻。但自古有志不在年高,英雄出于少年,这孙军爷年纪轻轻就立下了汗马功劳,堪称难得……”
“咦?”杨文恺大奇,从来说书有说三侠五义的,有说说岳的,怎么现在连孙传芳都有人说?京师真是稀罕。
孙传芳也完全没料到这一出,年轻人好奇心重,当下便竖起耳朵,打算听听自己在老百姓心目中到底是个什么形象。
“……有一样事情,外头误会很深,以为孙军爷之所以能够飞黄腾达,完全是靠了他姐夫的牌头,其实却大错特错。确实,孙军爷的姐夫是当朝国防侍郎,堂堂的一品大员,论权势威风,自然难以限量,可咱们孙爷难得就难得在这里——每一步都是自己摸爬滚打出来的,何尝靠牌头吃饭?孙爷在日本留洋的时候,学习刻苦,成绩出类拔萃,小日本当时有些看不起咱们中国人,有一天故意寻衅滋事,抓住咱一点小过失要闹腾,关键时刻,孙爷挺身而出,以一敌四,愣是将小日本个个放倒在地上,自那以后,小日本就对咱们客客气气。留洋几年,孙爷文韬武略,学了一身的本领,皇上召见应答,那是滔滔不绝、举一反三,龙颜大悦之下就进了禁卫军。”
杨文恺一听乐了:“兄弟,这是在说咱们那会和岗村摔跤的事情呢?不过那会我也在场,只见你和岗村单挑,没见你一人反倒四个啊……”
“那是说书先生胡说,你难道还真信这个?”孙传芳大笑,“来来来,吃菜。”
和岗村摔跤倒是确有此事——留学时生活清苦,学校的饭菜粗粝地根本咽不下,有一回孙传芳、杨文恺等几个要好的同学就筹钱买了猪下水打牙祭,一来二去,再加上喝了几口酒,回到学校的时候已经在点名了。点名的小队长名叫冈村宁次,一见几个中国学生如此,本来就不大待见中国学生的他不由分说地就辱骂:“支那猪”,一边骂,一边还动手打人。
因为理亏在先,几个中国学生都不敢反抗,老老实实挨了打,但孙传芳气愤不过,岗村的巴掌扇过来的时候,他一个闪避就躲开了,岗村发现有人居然敢躲,更加恼怒,使出了柔道招法,狠狠摔了孙传芳一个马趴,但孙传芳爬起来不管三七二十一,抱住岗村就扭打起来,最后回敬了对方一个马趴。在场的中国学生无不为他的举动捏了把汗,但岗村却对孙传芳大为赞赏,这事也就这么过去了。
自打这事以后,孙传芳不仅在日本人心目中留下了坚毅的形象,在中国学生中的地位亦非常突出。
“孙也进禁卫军之后没多久,就赶上张勋作乱。张勋是个老兵痞油子,搞其他没本事,祸害百姓却是拿手,皇上看不下去了,派了国防部王大人,也就是孙爷的姐夫去查办。查办归查办,张勋手下可是有数千人马,万一处置不当激起兵变可不是闹着玩的,王大人打算智取,摆下了鸿门宴,张勋来是来了,可他也不是省油的灯,一看时机不对就打算狗急跳墙,眼看危急关头,一直在暗中布置的孙爷从斜刺里杀出,以命搏命,硬生生制住了张勋,立下了首功……”
讲到平定武昌叛乱时,说书先生愈发来劲,不但绘声绘色诉说了当时千钧一发的场景,还刻意渲染了孙传芳以200兵士死守楚望台军械库,打退革命党近两千人众轮番10多次的进攻,真称得上是惊天地泣鬼神。在场众人对武昌战事原本只是道听途说,现在听到如此精彩,如此惊心动魄,都忍不住大声叫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