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虚虚实实
声音却是喻培伦的。汪、陈一听,大惊失色,哪还有缠绵的心思?
“出什么事了?”
“刚……刚才……”喻培伦看样子一路奔跑着过来,有些上气不接下气,定了一下心神才道:“方才我们去埋炸弹,结果被人发现了。”
“啊?黄大哥呢?”
“我先跑回来报信,他还在现场查看,确认到底是不是有人发现了。”
“怎么会?”汪、陈二人脑子“嗡”的一下。还待仔细询问,黄复生也急匆匆跑回来了:“不好了,让巡警发现了。”
深夜那一带根本没有人出没,黄、喻两人动手前曾多次侦察,确认无误后才特意挑在此时动手。但说来也巧,侦察了10多天都是太平无事,偏偏当天深夜有个赶大车的车夫不知哪根神经搭错了还在桥上出没,借着月色很清楚地就看见甘水桥边有人似乎在埋东西。他起初以为两人在埋赃物,打算等人走后再去捡便宜,便悄悄躲在了一旁观看,黄、喻两人因为忙于布置也没有发现异样。但车夫越看越觉得不对,黄、喻两人居然埋起了电线,还一直从桥下拉到旁边的阴沟里。这可把他给吓坏了,皇城根的居民脑袋里那根弦绷得很紧,政治觉悟很高,当下就推断出有人要搞破坏,虽然目标是谁不清楚,但立马就跑去报告。
车夫刚转身逃跑,恰好两人已经全部布置到位,黄复生眼尖,眼睛的余光瞥见附近有人狂奔,他就明白坏事了——不然,三更半夜好端端的跑什么?喻培伦定睛一看,也明白了异常,两人当时就傻了眼。怎么办?二人当时神经高度紧张,还是黄复生经验更多一些,急忙用日语与喻培伦商议对策。由于不确定此人到底是不是发现了异常,决定先由喻回去报告情况,他则在附近查看动态。
事有凑巧,车夫跑了几条街,正好撞见巡警在巡逻,原本他是避之唯恐不及的,但今夜事大,他又存了邀功请赏的念头,当下就把情况说得一清二楚。带队的警长一听连脸都绿了,别人不知道,他可知道那里是摄政王每天入宫的必经之路,立马就吼叫着朝甘水桥扑来。黄复生看见巡警前来,知道大势已去,想了个办法脱离巡警视线后回到了照相馆。
“怎么办?”众人慌里慌张,将目光投向了汪精卫,所有人都将他看成了主心骨。
“巡警看清楚你们了么?”
“没有。”黄复生摇摇头,“我远远看见巡警来便溜了。”
“现场有我们什么把柄么?”
喻培伦仔细回忆了一下,说没有:“除了炸弹,其余工具我都带了回来。”
“好!”汪精卫一拍桌子,“这便是了!事发突然,巡警虽然发现了炸弹,但他们怎么就能肯定是我们干的?”
众人一听,悬着的心有些放松下来。
“我们不要乱动,明天依然照常营业,倘若慌慌张张露出破绽或者关门大吉,巡警才会找上门来。”
“兆铭说得有理,只要我们不自乱阵脚,谅这些巡警没那么大能耐。”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第一,不要着急,先看看风头再做打算;第二,如果事态逐渐平息,我们再到香港去购买炸药,载沣炸不成可以炸其他人;第三,将要害物件都收拾在暗室里,一旦风声不利,我们立刻出京,走陆路,先到武汉,再到上海,然后想办法去南洋。”
“好!”汪精卫的分析和处理头头是道,众人一脸佩服,提心吊胆过完一夜后,第二天居然没有任何人来找麻烦,众人心神大定,谓汪兆铭大有先见之明。
巡警顺着车夫指认的线索,当场确定是炸弹无疑,待挖出来仔细一看,足有40磅之重。带队警长倒吸一口冷气,吓得差点魂都掉了——如果炸弹恰好在摄政王经过的时候爆炸,哪怕只是受点惊吓,都是灭族的大罪。何况分量这么足的炸弹,凶手摆明了是非置人于死地不可的态度。
上报!快!赶紧上报!
天蒙蒙亮,善耆正在用早膳,赵秉钧已经急匆匆地赶来了。上次见他这么着急的模样还是杨士琦一案时,善耆不由得提起了精神——这次又出什么事了。
“啊!”听完赵秉钧的话,他惊讶地嘴都合不拢,连忙放下筷子,哪还有吃饭的心思?急匆匆就进宫去了。
维新元年以后,皇帝更改了上朝的规矩,大臣们不用天蒙蒙亮就赶去皇宫,完全可以用完早饭,至上午八时许再朝议,甚至为此还特意配发了瑞士进口的西洋怀表——大臣们都省得受罪,林广宇也可以多睡两个小时懒觉。
听了情况汇报,林广宇的眉头一下子便皱了起来:“那是什么地方?图得是谁?”
“摄政王每天上朝都要经过那里,臣恐怕……”
“意在载沣?”林广宇微微一笑,估计便是汪精卫干的好事,怎么时空穿越后这段历史还没有发生变动?
“依你之见,该是何人主谋?”
“九成九是革命党人干的,孙文党徒惯以暗杀为能事,与当年炸五大臣时手法如出一辙。”
五大臣被炸一案虽然已经过去好几年,但仍让善耆心有余悸,说道:“请皇上准许封闭九门,全城搜捕,便是挖地三尺也要将这几个革党分子给揪出来。”
赵秉钧嘴角一动,似乎想说什么,但又没说。
“你说呢?”皇帝盯着赵秉钧眼神仔细打量道。
“臣以为王爷的法子固然保险,但动静与声势太大,不明真相的小民听了后肯定人心惶惶……臣怕……怕……”
“打草惊蛇?”
“皇上圣明!革命党既存了暗杀心思,不得手是决计不肯消停的,不如继续稳住他们,然后暗地派遣人手寻访。”
“还是这个法子巧妙一些。”林广宇问道,“怎么稳住他们呢?”
“臣有个好主意,不过……”赵秉钧看了看身边的善耆,面露难色。
王商走下阶去,把耳朵凑到赵秉钧边上,总算听懂了他在说什么,善耆一脸愕然,却又不敢声张。
“妙!”听完王商的转述,林广宇站立起来,“呆会让《帝国日报》排版,就说有人传言肃亲王善耆入了军机似乎还不太满足,昨夜妄图炸死摄政王好独揽大权!”
“皇上,冤枉,冤枉啊。”善耆一听急了,跪下来连连磕头。
“不必如此,只是计策而已。”林广宇笑笑,继续道,“其他人也可以编排一下,比如庆王爷、载涛等人,务必要让革命党相信这只是一次偶然,朝廷的注意力还是放在宫廷之争上。”
消息传开后一时洛阳纸贵,各种报纸登什么的都有,有的说是肃亲王善耆妄图做摄政王;有的说庆亲王奕匡不甘寂寞,想彻底消灭摄政王等人;还有的说是载涛所为,亦在夺取载沣的醇亲王封号。
林林总总,不一而足但全部咬定是由宫廷争斗引发,扑朔迷离。而实际上巡警正紧锣密鼓地盘查一切线索,只是深藏不露罢了。
相安无事了好几天,汪精卫等人明显松了一口气,再做打算决定继续下去,由喻培伦再行购买炸药制作。
此时,同盟会的老会员白逾桓匆匆来到守真照相馆——行动前,汪精卫与他联系过,争得了不少支持。他催促众人快快逃走。
“为什么?不是说是宫廷之争么?”
“这个?”白逾桓没心思废话,“别的都不说,你们破绽太大。”
“怎么会?”
白逾桓跺着脚说道:“哪有归国留学生靠开照相馆谋生的?这种自自欺欺人的手法只骗得了你们自己,骗不了别人!”
众人一听大为动摇,正在为该不该离开京师而踌躇时,冷不防又看到爆炸性新闻——在芦沟桥一带抓到了甘水桥炸弹案的案犯且已处死。
汪精卫等人听后开怀大笑,一边庆幸自己当机立断,另一边则嘲笑巡警太过愚蠢,至于那个被处死的倒霉蛋,众人连称侥幸,否则这个下场便就是自己了。
正在汪精卫等人以为风平浪静的时候,过了10余天,大批巡警突然扑来,包围了守真照相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