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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改弦易辙

    一朝权在手,便把令来行,大小三军,听吾命令。

    ……

    奕?星夜得知了慈禧驾崩的消息,当即六神无主,一路颠簸,一路风尘,紧赶快赶地回来。入得皇宫却听说皇上在养心殿召见,心内已是大骇:不是说皇上最多挨不过四天了,怎么又能理政?满肚子的问号却偏偏还不能找人询问。

    “奴才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庆王爷快快请起,赐座。”林广宇不等对方坐稳便问道,“东陵情况如何?”

    “回皇上的话,奴才连夜从东陵赶回便正是为此事。普陀峪万年吉地,工程修得极好,臻于完善。**喇嘛所献的佛像,奴才亦遵旨敬谨安奉在地宫内,绝无差池。”

    “庆王爷辛苦了。”林广宇眉头一扬,“朕昨夜与众臣商量后决定太后善后事宜由庆王爷总揽全局,也只有庆王爷亲手办此事才能让朕放心的下。”

    “奴才遵旨。方才来时听说大内失火,心里极为惶恐,现在皇上既龙体无恙,奴才便放心了。”

    “多事之秋,朕片刻都不能消停。”林广宇叹了口气,“昨夜大火,蔓延一片,殃及无辜……朕撤了世续军机大臣的差事,罚了他半年的俸,庆王爷以为如何?”

    “奴才无异议。”

    “张师傅昨夜辛苦一宿将遗诰赶了出来,请各位先行过目。”

    小苏拉当庭宣读了遗诰,众人纷纷点头表示同意,在一片附议声中正式通过,用玺签发后便可颁告天下。奕?根本就没心思听小苏拉念些什么,因为他发现袁世凯不在场。袁世凯呢?征询的目光投向那桐,只见后者满头大汗,拼命用眼神示意,却是难以表达其中的意思。俩人完全没有注意到,端坐在龙椅上的林广宇虽然表面上看来在认真听,实际上却将奕?与那桐两人的小动作尽收眼底。

    “国事倥偬,政务繁忙,决不可一日停止,现军机大臣和外务部尚书既然出缺,还请诸位推选个人选。”

    一听这话,方才还忙着和那桐用眼神交流的奕?浑身一震,整个身子差点没从凳子上栽下来,袁世凯?袁世凯他怎么了?铁良告诉他:“昨夜宫禁大火,袁慰亭不幸罹难……”

    “啊!”奕?觉得整个人都要崩溃了,怎么会?

    林广宇用无比惋惜的口吻说道:“先太后不幸大渐,朕诸事繁忙,原本该亲自去袁卿家吊唁的,现在恐怕也抽不开身,听说庆王爷和袁卿极为交好,又是皇室宗亲,便替朕一行如何?”反正你替不替都会去的,就让你再做个顺水人情。

    “奴才……领旨。”迭遭重击的奕?已经说不出话来,唯唯诺诺而已。

    “另外请孝达替朕做一篇追思文章,聊表朕对袁卿之感。”

    “皇上……”

    林广宇摆摆手:“诸位或许误会朕对袁卿有成见,朕现在想来,最得先太后和朕意者谁?袁世凯也。朕孜孜不倦变法维新、新政强国,10年以来新政推行最有成效、变法维新最不遗余力的当属何人,袁世凯也!望张师傅之文足表袁卿之才能、贡献,亦足寄托朕之哀思。”

    “臣遵旨,必不负圣望。”

    “皇上圣明!”一片圣明声中,众人面上的表情仍是千奇百怪。鹿传霖年老重听,依旧是那副浑浑噩噩的模样;世续和张之洞对林广宇的表现极为震惊,认为简直不是他们所熟悉的皇帝,这样的口气和心机真当是太过深沉,尤其是张之洞完全知道林广宇将袁世凯留下的全过程,两相对照刚才的那番话心里更是冷得发抖――上权柄自操,赏罚分明,威严日重,分明是个英主;奕?和那桐还没有从袁世凯毙命的突变中转过弯来,对于皇帝的言语是左耳进右耳出,只在琢磨这事背后的蹊跷,心里阵阵忐忑;载沣是个不晓事的,心里奇怪皇帝对袁世凯的评价怎么改了?这些年来拼命说要杀袁世凯的是这个皇帝,做了纸乌龟,背上写上袁世凯姓名也还是这个皇阿哥,怎的突然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铁良隐隐约约揣摩着事情背后的真相,盘算着将来的何去何从,但起码对于皇帝的答复非常满意――笑话,不讲好话难道还恶言相向?人都死了,还要落井下石不成?

    “军机出缺,汝等有何意见?”

    “臣保举肃亲王善耆,肃王爷老成谋国,又是宗室长辈,足以担当此任。”载沣头一个表态,皇上早就暗示过他了。

    “臣附议。”

    “臣等附议!”

    奕?心里原本是不喜的,这样一来军机便有庆亲王、肃亲王、醇亲王三个亲王了,载沣是慈禧所拔擢又是皇帝的亲弟弟,他自然无话可说,如果善耆也入军机,岂不是要和自己分庭抗礼?但众人都已经表态,他也只能颌首。

    “还有一个缺额,众卿以为属谁较为妥当?”林广宇将目光投向了张之洞,这是接替袁世凯留下来的位置,当然应该提名汉人――这是不成文的规矩,彼此心照不宣。

    “启禀皇上,臣有两个人选,一是东三省总督徐世昌,另一个则是……”张之洞顿了顿,大家都听着他的下文,“去年开缺的岑-春-煊。”

    徐世昌的名头让奕?和那桐等人俱是眼前一亮,满朝都知徐世昌和袁世凯关系非比寻常,是铁的不能再铁的哥们,如果徐世昌能入军机且不削弱实际权力,则说明皇帝对于北洋派还是基本接受的,最差也是个妥协的结果;如果皇帝不能接受徐世昌,那不管他表面上如何赞扬袁世凯,实际上仍旧是要准备动刀子,那就不可不防了。

    载沣对徐世昌和袁世凯的关系虽然略有所闻,但并不太放在心上,随时准备按皇帝的意思办。奕?和那桐则是迫不及待地表态:“臣(奴才)等以为徐世昌可以!”他们才不想听到岑春煊的名字,去年轰动一时的大参案中,袁世凯和奕?两人花了极大的力气,使出了浑身解数,甚至不惜采用伪造岑春煊与康、梁等人合影的照片才让疑虑重重的慈禧开缺了岑春煊和瞿鸿?,现在再把岑春煊请回来,岂非“不是冤家不聚头?”

    对于两人的小心思,林广宇自然明白,不过对于徐世昌他倒是抱有相当程度的好感。徐世昌确实是袁世凯的左膀右臂,也确实是北洋系统的文官之首,但同样也是拥有高超政治才能的行政官僚,是新政事业的推动者和先行者。东三省在设省一年之后的种种变化和进步无不昭示了他的才能,这样的人才如何能束之高阁呢?况且在分化、打压北洋板块的既定策略下,一味贬低、压制北洋人才的应用不仅不能达到这个效果,反而会更加助长北洋集团的离心倾向。奕?、那桐的那点伎俩真是不值得一提。

    “徐世昌?”林广宇微微顿了一下,奕?和那桐紧张地盯着皇帝的眉头,生怕他说不同意,结果却等来这么一句――“徐卿现任东三省总督,倘若内调,何人可以接替?”林广宇先不说同意不同意,只管把后一个问题继续抛出来。

    “这个……”奕?心中大喜,皇帝分明是已经同意的心态,只是顾虑东三省总督的位置才不得不有所保留,当下就说,“皇上,臣以为……”正想捅出个私人人选,忽的衣角被那桐拉住,后者抢白道:“用人之权属君上大权,皇上必定心中已有计较,臣不敢妄加置喙。”

    被他这么一拉,奕?猛然明白过来,心里暗暗骂自己居然被岑春煊几个字冲晕了头脑,连最基本的忌讳和政治感都没有。现在是皇上亲政,是他掌握着用人大权,用谁不用谁难道还轮得着自己来指手画脚么?若是太后还在,有人用银子开道走自己的路还可以,现在么?难喽!

    望着奕?那张布满横肉以及因为过于放纵酒色财气而显得颓废不堪的老脸,林广宇心中一阵阵恶心。对于那桐刚才的一番抢白,他报以冷冷一笑,意思“算你还有点自知之明……”

    “徐世昌进京,授军机,东三省总督由四川总督赵尔巽继任,川督由四川布政使王人文护理……卿等有何异议?”

    “皇上英明。”

    只剩下外务部尚书尚未确定,那桐虽然也挂着外务部会办大臣的名头,从级别上看和袁世凯是同级的,但由于袁世凯一直挂着外务部尚书的头衔,统揽了所部大权,那桐对于外务部的实际事务并不能插手。眼看职位空缺,他心中跃跃欲试,很想要这个职位,但是等了半天却是没人推荐。载沣、铁良和张之洞像个死人似的,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奕?因为刚才被自己拉了一下,面子上多少有些尴尬,更何况吃不透皇帝的心思,更不便出面开口说这个话,对那桐的连连示意故意装作不知,急得后者是抓耳挠腮,心里痒得不行。

    “梁敦彦如何?”林广宇将目光转向张之洞询问道。梁现任外务部侍郎,留美幼童,耶鲁大学的高材生,出色的外交专家,在历史上他曾经是清廷首任内阁的外务大臣,林广宇决心提前让他获得这个位置。

    “臣不敢揣度圣意……”张之洞的回答有些让人出乎意料,但又却在情理之中。梁敦彦在遇到张之洞之前穷困潦倒,几乎混不下去,但后者却将他发掘出来并推荐给慈禧,谈得上对他知根知底,之所以冒出这么一句,无非是不想让皇帝误会搞朋党。

    林广宇一愣,想起还有这么一节,笑了:“张师傅莫非连举贤不避亲的规矩都忘记了吧?”

    “臣不敢,既然皇上如此说,那臣就斗胆评价一句。梁崧生(梁敦彦的字)人品才华均为上乘,堪当重任。”

    “张师傅看人向来都是准的,既然如此推荐,想必是个不错的人选。”林广宇微微一笑,卖个顺水人情给张之洞,“朕这几天国事繁忙,就不单独召见他慰勉了,烦请张师傅诫勉,让他好好干,朕看着呢,希望将来也能成为像张师傅那样的股肱之臣。”

    “臣替他叩谢天恩。”林广宇这句话算是说到张之洞心里去了,既说明了他识人、用人有方,又点明了他是朝廷的股肱之臣,一句话不露声色地赞扬了两个方面,让这个老臣开心地差点连胡子都要翘起来――香帅不爱财,只爱名啊!

    那桐心里一阵阵失落,脸上却是无所谓的神情,其余几个见张之洞极力保荐,皇上又已经首肯,何苦自讨没趣,纷纷回答:“皇上圣明。”

    皇上圣明?朕在瀛台的时候怎么就不圣明?林广宇忍不住腹谤几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