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壶,你是个好姑娘,该知道姨娘的意思,你虽然是丫鬟出身,可被我们家岑溪看重,也是福气,日后便是我夏家的媳妇了。”
“你也知道,我们夏家乃是太尉府,你嫁过来之后,日后总是要做夏家祖母的,姨娘也知道,你家庭贫困,这嫁妆自然不会过多,所以,你若是能允了这些,姨娘手里还有一些体几的钱,全部都充与你做嫁妆。”
“这女子在夫家的地位能有多高,大部分都取决于嫁妆的丰厚程度,姨娘这也是为了让你日后能够好过。”
玉壶蹙眉,“姨娘的意思,是想要用普通的物品代替着聘礼单上的东西?而且要我保密,不告诉岑大哥?”
方姨娘眼神一闪,“你这丫头,哪里想的那么复杂?只是恰好这些东西我们太尉府都没有,一时也调转不过来,别用其他的东西与你抵,你爹娘也未曾见过这些东西,想来也是认不出的,不用让他们二老心生不舒,你心里有个底就好了。”
“不过你放心,我也不会让你吃亏,这些物件虽然听着名声好听,可也并不是什么刚需品,摆着也是摆着,姨娘这里的体几钱,那才是你如今最需要的东西。”
玉壶眼神一闪,“姨娘的意思,玉壶知道了。那不知道姨娘想换掉的东西都是哪些?”
接下来的整整半个时辰,那方姨娘列举出了将近二十多种物品。
而且这些物品并不是可有可无的,那是聘礼单子上最亮眼的那几款。
玉壶从来都不在乎这些,什么金银珠宝,绫罗绸缎,她在乎的从来都只有岑溪一个人。
岑大哥对她好,她便认定了这个人,不管他是什么身份,她都不会更改。
但这并不代表她可以任人欺负。
从她跟在莫星河身边,她就已经开始学着尽量让自己不软弱。
这些聘礼单子如果之前不曾有,那她绝对不会开口要,可是单子是岑大哥亲自拟的,又是过了太尉大人那关的,而且已经送到了她母亲的手中,如今想要把这单子上面的东西替换,而且还要她保密,凭什么?
“姨娘,玉湖虽然说不是什么大家闺秀,可平日里跟在小姐身边,稀罕物件也是见过不少的,岑大哥送到我母亲手里的那些聘礼单子,我也是瞧过的,的确是有些多了,我爹娘也分不出来好坏,不过这些东西都是岑大哥的心意,如果府邸内真的是转换不过来,这些东西我都可以不要的,我稍后回去就同岑大哥商议,姨娘放心,我不是姨娘以为的那种姑娘,姨娘自己得体几钱,我怎么能要?
方姨娘的眼神顿时一沉,“玉壶,你是真不明白我的意思,还是装不明白?”
玉壶脸色也微微一沉,“玉壶喜欢岑大哥,只是喜欢他这个人,并不是喜欢那些所谓的金银珠宝,这身外之物我不在乎,若是没有那便是没有,可这单子既然是岑大哥亲自拟的,那他便有知情的权利,如果我真的收了姨娘的钱,把这些东西都换掉,等于是欺骗岑大哥,我不会欺骗岑大哥的。”
“嘭!”
方姨娘抬手,猛地拍了一下桌面。
整个房间都静了片刻。
方姨娘身边的贴身丫鬟嘉儿眼珠子一转,便冷嘲热讽道,“玉壶姑娘,何必要这么想不开呢?这男女之间的情谊,本也就是那回事,况且这又不是什么伤害二人感情的事情?不过只是聘礼罢了。玉壶姑娘家中什么情况?我们大家也都知道,姨娘这也是为了你好,毕竟是要加入我们太尉府当正门夫人的,这太尉公子的正门夫人是一个丫鬟出身,说出去怎么也不好听,可耐不过我们家少爷喜欢你,我们也就认了,如果这嫁妆再薄的可怜,这日后不是对我们太尉府的颜面吗?”
方姨娘身边的另外一个丫鬟香儿,也在一旁循循善诱,“就是啊,玉壶姑娘,你若是真的为了我们家少爷好,也该为他的名声想想,古往今来,向来都是门当户对,这门当户对的感情才坚不可摧,可为什么坚不可摧?你可有想过这其中的道理?”
“玉壶姑娘,咱们家姨娘都把自己贴身的钗环佩饰都带着来,与你充做嫁妆,这可是天大的恩宠,如今这聘礼仪式都是我们家姨娘在主导,这不得已的事情,我们也解决不了,这才找玉壶姑娘前来商讨,玉湖姑娘如今还小,我也应该懂得为妻之道,这后院的事情,自然得在后院处理,若是什么事情都拿去给爷们知道,那就是显得我们没有能力了。”
玉壶一张小脸微微有些苍白,的确是把他们有些话听到了耳朵里。
在岑大哥没有认亲之前,她从未想过自己配不上他这个想法,可自从岑大哥认得清,她的身份就仿佛成为了一个笑柄。
明里暗里有多少人笑话岑大哥,听在耳朵里,越发的愧疚。
眼看她似乎听了进去,方姨娘眼神一变,“岑溪这些年在外面受了不少苦,如今好不容易认了亲,我太尉府恨不得把最好的东西都给他,她日后的前途一片光明,男人想要成家立业,就必须要有一个贤内助,如果能够在权位上帮他一把,那就更好了。”
“岑溪看中了你,这是他的心思,我们不好更改,也无法更改,只能尽可能的去缩小他的损失,玉壶,日后嫁入太尉府来,我便是你的母亲,你该知道要怎么做的。这女子的三从四德,你若是不懂,那这日后可有的学了。”
威胁。
裸的威胁。
方姨娘的目的已经明晃晃的摆在她的面前。
她若是现在不接受,就等于得罪了方姨娘,如今这还未曾大婚,便先得罪了这太尉府的主母,日后她真的进了门,怕是也没几天好日子过。
玉壶不笨,自然明白方姨娘的意思。
她哪里是东西周转不过来?分明就是要吞了她的那些聘礼,用自己的体己钱来做个面子活计,也是为了以后铺路,如果这件事情一直都藏着没人知道,那便也不会有人知道她的嫁妆中间还有方姨娘的一份力,如果最后这件事情隐藏不住,那她方姨娘也有一条后路。
“方姨娘,玉壶虽然是丫鬟出身,可我家小姐教导过,三从四德,未嫁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这三从四德玉壶还是懂的。”
她若是真的应允了,那可就是打碎牙齿或血吞,日后这件事情一旦被揭穿,与她而言百害无一利。
而且,她不能丢小姐的脸。
小姐那么骄傲的一个人,要是知道这件事情必定会生气的。她是小姐的丫鬟,虽然不能够给小姐争光,却也绝对不能让她家小姐面上无光。
方姨娘被一个丫鬟打了脸,腾的一下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抬手就朝着玉壶那张小脸扇了过去。
“啪!”
玉壶只感觉脸上一阵火辣辣的疼,疼得她眼泪都快出来了,却死死地逼了回去。
方姨娘娘已经收回了手,一双眼睛含着威胁和厌恶,口中也是一丝都不留情,“一个下贱的丫鬟坯子,也敢来教训我?你就是这么跟长辈说话的吗?”
玉壶被骂的眼眶一红,委屈的捂住自己的脸,口中却是依旧硬气,“方姨娘,玉壶念在你是我的长辈,所以这件事情玉壶就当没有听过,如果您再相逼,玉壶也是会告状的。”
方姨娘脸色一青。
她竟然被一个下贱的丫鬟给威胁了???想他堂堂太尉府的主母,谁敢给她脸色瞧?
如今区区一个丫鬟,也敢蹬鼻子上脸,踩到她的头上了?
还没有入她太尉府的门呢,若是以后入了门,哪里还有她站的地方?
“好大的胆子,连我也敢威胁?今日我这个做长辈的就教教你什么叫做尊卑,香儿,嘉儿,你们两个把她给我按住。”
两个丫鬟早就在等命令了,听此连忙应下,一双眸子里面满是嫉妒。
“是。”
玉壶一惊,下意识的后退了两步,躲开了两个丫鬟的手,“你们要做什么?”
“方姨娘,我今日来岑大哥也是知道的,你若是对我动手,你觉得你怎么交代?”
说话之间,那两个丫鬟就已经上前,一左一右,把无缚鸡之力的玉壶给摁住,动弹不得。
“放开我!”玉壶双臂被拉的紧了,抽疼,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挣扎。
两个丫鬟相互对视了一眼,手上的力度骤然加重。
嘭!
“嘶!”
玉壶被他们两个往下死死一按,双腿一软就跪倒在了地上。
关节处于那冰冷的地板相撞,疼得她倒吸了一口凉气。
方姨娘一步一步走到她的面前,居高临下,高傲的看了她一眼,“如何交代?哼,这个就不用你操心了。不尊长辈,目无法度,你信不信,就算你入了太尉府的门,我也能让你名存实亡。”
话落,方姨娘抬手勾起了她的下巴,审视的看了两眼,“不过一张连清秀都算不得的脸,指不定有什么狐媚术呢,既然岑溪好这一口,我身旁的这两个丫鬟都能顶上,玉壶,我再给你最后一个机会,这合作,你接还是不接?”
玉壶屈辱地被按着跪在了地上,眼眶通红,却是死死的咬住唇瓣,不让自己哭出声来,“不接!”
“有本事,你杀了我!”
她是易阳侯府的人,宁死不屈!
放姨娘怎么都没有料到,玉壶这么一个柔弱的人,今日居然会这么硬气,这是她始料未及的。
事情已经走到这个地步,如果玉壶真的不同意,那她根本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收场。
思及此,她只能暂时缓了语气,“玉壶,姨娘也不想对你这样,香儿,嘉儿,还不快把你们未来的主母扶起来?有事我们好好谈嘛。”
两个丫鬟这才松了手,把押跪在地上的玉壶给扶了起来。
玉壶眼底滑过一抹坚定,“方姨娘,我说过了,念在您是岑溪姨娘的份上,我可以当今天的事情没有发生过。还请姨娘不要再逼我。”
方姨娘眼眸一闪,快速的划过一道冷意,也知道今日的事情,只能到此为止,若是再强逼下去,对她没有利益。
她嘴角一弯,虚伪的笑道,“哎,罢了罢了,本来就是一件小事,你我何必闹得这么不可开交?你既然叫了我一声姨娘,也算是把我尊为长辈,既然如此,这件事情便暂时不谈了,我会尽量的,把聘礼单子上的东西给你补齐,不过,这件事情娘娘不想任何人知道,你看如何?”
玉壶红着一双眸子点了点头,“玉壶知道该怎么做。”
方姨娘眼眸微眯,眼底深处划过了一抹杀意,“行了,那你就先回去吧。香儿,给我送一送玉壶。”
“诺。”
玉壶清晰地看到了她眼底一闪而过的杀意,心头一凉,连忙垂下了眸子,“不必相送了,这里离易阳侯府并不远,我很快便回去了。”
“这哪里使的?香儿,还不去送送?可要亲眼看到玉壶到了侯府。”
香儿点头,“奴婢知道了。还请姨娘放心,奴婢知道该怎么做。”
玉壶此刻便不好再拒了,只能点头应下。
南城门外,二辆辆马车先后进入了城门,速度并不快,驾马的男子一袭黑色长袍,神情冷峻。
马车之内,月牙放下了一旁的车帘,“半月未曾回来,这盛京城的花儿都开了。”
莫星河轻笑,“如今盛开的,大多都是迎春花,再等个几日,桃花盛开,届时才是春色满园。”
月牙眼神一亮,“哇,这么算来,咱们南召国的春日盛宴又要开始筹备了,只不过,不知道今年还有没有。”
如今南召没了皇后,连皇上都在修养,主持朝中大事的是景逸王这个从来都不喜风花雪月的人,这春日盛宴还有,谁知道呢?
莫星河眸光微闪,随后淡淡的摇了摇头,抬手缓缓撩了车帘,一双剪水眸透向了马车之外。
盛京城街道的景色一如从前。
一眨眼,她竟然已经重生一年了。
蓦地,她眸光一紧,“冷一,东北三十五度方向,冲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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