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已过三年秋。
怀卿尚在看着账目,窗外亦有二三喜鹊鸣叫。她心中不知生了何种情绪,起身,步下一层。
海市常年萧瑟,楼内也就是她和医师二人。
怀卿推开门来,倚靠在门旁,看着门外绿荫,少有的怅然。
屋外面有人对话。
“诶,你可听说了?”
“燕国和秦国最近,很是剑拔弩张啊。”
“那怎了得,若真打起仗来,第一个遭殃的不就是你我!”
“你可知燕国新上位的国相?”
“啊?”
“那可是一人空口阻拦燕秦纠纷的人啊,不过刚上位半年,功绩可是……”
“才及冠吧,这般年纪……”
不过些市井之言,听来也没什么趣味。怀卿收了情绪,合门入房。
却不想,方踏上台阶,便有声音传来,带了熟悉的韵味。
“怀卿。”
怀卿听到这声音,一瞬间瞪大眼,她转过头来,那身青衫便映入眼帘。
苍姝看她惊讶神色,笑了笑,“一别经年,故人安好?”
怀卿脚步顿住,似乎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满脸表现出来的都是空白。
苍姝走过去“怀卿?”
怀卿吁了口气,掩去一瞬间流转的欢喜,换上怒气,“个死人,这三年去哪里了?害得我担心!”却还是赶紧备了一杯茶来,端给她。
苍姝失笑,接过那温热茶水,“有些事,不便多说。”
两人来到二层,走入屏风内,身旁有大开的窗扇,窗外便是盛世人间。
怀卿坐在她对面,叹“你便也只会有事才来找我,说罢,今日来是为了什么?”
“今晚的蜃楼依旧会举办宴会,届时会有燕国大夫参加,我想要向你借个名额。”
怀卿看着她,半晌,点了点头。
待夜半,依旧是众宾欢饮,一派歌舞平生,亦有文人才子吟诗作对,而注定有一人,会在此时此地名扬。
白衣公子——苍。
以一人之力艳压群芳,无关雪月,而是对当今国事了若指掌且独有见解,被燕国大夫一眼相中,邀请共国事。
貌若潘安,文比子房,一时轰动。
小亭内
怀卿皱着眉头,一把夺了那人手中酒盏。
“你本非俗世人,为何要牵扯进来,偏还是政场!”
而她对面的人,一身白衣翩跹,眉目如画,端是男装也穿的风流,白衣公子,名不虚传。
夜风微凉,苍姝看着怀卿,微笑,“你便当我是有些闲,所以……”
“浑说!”怀卿破口,“若是知道你今夜目的如此……我!”
苍姝失笑,眼中依旧温柔。“其实,我是为了找个人。”
意识重回的瞬间,脑中蹦出来的满满都是那人身影,寻人来问,才知人间已过三年。
有初也该是弱冠之时了。
她连夜跑回陆府,却发现物是人非,当她看见陆府层层森严的戒备和不同寻常的气氛,心有不安。
陆念远行求学、陆终离开陆府,最重却不过一句——
陆老头子病了。
终的冠礼方及,便被推上代理庄主一位,他做的很好,在陆形释协助下,手段强硬、不消几时便平息了府内混乱,然后——
不知所踪。
苍姝亦曾悄悄溜入尘里阁,庄主便阖目躺在床上,一动不动,面上有不正常的灰白。
苍姝探他脉搏,察觉了什么,手指有些颤抖。
于是她飞快离开。
直到后来百般查探,才终于找到些线索。
苍姝垂眸,便是她都没有想到,有初会在此时前去燕国,当上了燕国丞相。
便是怀卿都能看出她的动摇,将酒盏还给她,“只是,何至于此。”
怀卿看着她,“你来此地太久了,为何要牵扯这么多?”
苍姝盯着面前酒盏,想起在浮生楼饮下的那一杯浮生醉,又想起了那人,“我不想重蹈她的覆辙,等在高高的浮生楼,看着人群来来往往,饮着酒当做无所谓的模样,我想要的……”
她抬眸,虚虚叹气“果真是享受过繁华,便再难耐寂寞。”
怀卿心思敏感,猜到了什么,她还是松口,“明天,便要启程了吧。”
苍姝点头,怀卿转过身去,“去燕国的路太远,我便不去送了。”
“好。”
“有事便来找我,蜃楼在燕国亦是有根基。”
“好。”
怀卿便要离开时,再回眸看了她一眼,“公子苍。”
苍姝回眼,怀卿笑了,彻底转过身“名字太拗口了,我不喜欢。”
他乡故人,谁会喜欢?
——
第二天一早,早早等在城门口的马队中,终于出现那人身影。
有随行侍从看到那一身白衣,忙趋步过去,拱手“给公子拜安。”他看着孤身只影的苍姝,有些疑惑,“公子可是已经准备好了?”
苍姝点头,“一人一身足矣。”
便是那侍从都有些惊讶,心里徒然升起几分敬意,他遂而摆手,便有一人拉马而来。
“苍公子,这匹马是上血驹,可是符合您的心意?”
双眼有神、四体健硕,果是匹好马。
苍姝方要点头,却听得后方马车内传来声音,“怎可让苍公子骑马前行?不像话!”
那声音的主人是李济,便是那位燕国大夫。
见他从车中步下,苍姝拜身向他,“大人。”
李济摆摆手,看她,上上下下来看,眼中又添了几分满意,便邀她道“公子苍,路途遥远,不若与本官一同?”
苍姝拱手的姿势不变,“恭敬不如从命,多谢大人。”
不卑不亢,李济点了点头。
一声低呵,骏马开道,便由此启程。
李济看着苍姝,低饮一口茶水,“本官初见公子,以为公子是避世之人,不喜俗物,不知怎会突然答应本官应邀?”
他看着苍姝,“依本官所见,公子才能出众,在本国图一官职可是轻而易举啊。”
这是试探。
苍姝斟了杯茶水,“出世入世,既然活在此间,又哪里有避之一说?”
苍姝看向他“大人,人皆是有一番血性,图大业。大人若伯乐,得到您的看重是在下的荣幸,更何况,您所给予的远比单一官职更重,良禽择木为栖。”
“原是如此。”李泽浅笑,此话几分真几分假,他便看日后。“公子,是时候改了自称了。”
苍姝眼中有光闪过,“下官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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