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长抹了脸,站起身来护在河边,俨然一副警备的模样,“我原以为修仙人士皆清高,却不想一个个都是盗跖之辈,你们这是要拿走我们的命啊!”
苍姝迈步“你的?”
见她越发靠近,不由得后退去,双手握紧剑柄,“我打不过你,但我知你们修道者不能沾染人命,否则,是会早天谴的!你再过来……”
苍姝笑“哦,你说天命债对吧,可惜,我不怕。”
村长一怔,云雾散去,有日光洒落苍姝目中,一闪即逝的绿芒,吓得村长面色白了几分。
“你、你不是人!”
苍姝将手指比在唇间,“猜中也没有奖哦。”
村长心中顿时百转千回,侧眸瞥了眼水面,语气软了下来,“你们不能带走她。”
乔木不理,走到锁链尽头的石柱旁,摸索着,待看清机关所在,一力下去。村长急了,几近失声“你们若带走她,这里会!”
“噗通”一声水花四溅,铁链沉入水中,村长忙扑过去,却被百里溪拦下。
“安澜!”一声细碎的破裂声,紧接着就是苏娓的叫喊,惊得众人一颤。
鲜血从她嘴角滑下,安澜撑不住,从岸边划落水中,苏娓闪身过去接住她,紧张唤道“怎么了?”
安澜张了张口,白色碎屑从手心飘散,那颗鲛珠已碎成几瓣。
乔木飞身过去,蹲下来捏住她的手腕,面色忽然一紧,喃喃“怎么会这样……”如今竟是连细小的脉搏都难测出来。
百里案横笛挡在村长面前,硬生生止住他的步伐。
村长连害怕都顾不得,急道“你快点放开,这里马上就要!”
苏娓轻轻放下安澜,站起身,下一瞬直接来到村长面前,双眼中一闪即逝一抹淡芒,“怎么回事。”
村长只觉得心头一毛,感应到十足危险,身体不自觉微微颤抖,他张了张口“这……这不干我的事。”
苏娓伸手,径直捏住他命脉,“说不说。”
村长是习医之人,自然知道现在处境,闭了眼“是那个邪术师,这个阵法本就是以她性命为基,才有了能与天通的能力,若是毁了阵法,她必死无疑。”
村长不知道想了什么,却是低低笑出了声,“活该啊,活该,没想到正是你们这帮想救她的人,却正正害死了她的性命,多讽刺啊!”
苍姝早来到安澜身边,将手覆上,逸出点点灵力,浸入她的身体,苍姝见有效果,加大灵力输出,登时,身边逸出灵力的浪风。
“还是不行,”苍姝皱着眉头,“不是根治之法,如今只能暂时维系她的性命,只要我松开……”那这副几近流沙堆成的命,瞬间就会崩塌。
村长被捏住命门,现下清醒过来,不敢再动,喊道“别待着了!她死了,维系的阵法松动,这里马上就要塌了!”
苏娓沉声“闭嘴!”
村长支吾住了,面色发白。
苍姝道“走不得,我做不到一边输灵力,一边带她离开,她经不得挪移。”
乔木手上几个动作,银针遍布,灵力镇在体内,这种程度的灵力输送,乔木叹了口气,她问“还能撑多久?”
苍姝道“一时半会儿没有问题。”
乔木听出了言下意,撑不住,也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安澜这条命,他们多半保不住。
一贯波澜不惊的苏娓,此时面色已极为紧绷,手上用力。村长忙喊“这不关我事,不关我事啊!”
“那邪术师在哪?”
村长摇头“我、我也不知道啊,那人神神秘秘,没在村内待几日,匆匆结了术就走了,我……”
“就是姓名都没留下?”
村长细细想,赶紧道“有有有,好似,姓楼!”
“楼姓?”百里溪顿住,“这不是……”
百里案闻声亦回头,乔木嗤,“竟是东瀛余孽,那邪术还保留至今,大逆不道。”
村长不知什么是东瀛,听他们这般讲,也知不是什么好事。他不会正好撞上枪口了吧。
苏娓嗤了一声,他摇了摇头,却是松开了手,村长如临大赦,小心转头,目光在百里案和苏娓上来回一扫,见没有阻拦之意,拔脚就向洞口跑去。
百里溪问“当真不追?”
苏娓道“随他去吧。”反正,他也活不了多久了。
转身,看着灵力环绕的安澜,面色苍白到近乎透明。
鲛人当真如传言那般受天命眷顾么?那为什么死后,连灵魂都不能存在,便是真真正正消亡于天地。
目光晦暗不明。
苍姝能感应到她心中所想,只道“不能放弃。”现在那一句话脱出口犹且困难,日后若是回想起,必定是生不如死的痛苦。
乔木也道“有什么可担心的?这一时半会又不是撑不住。”
苏娓如今却连唇角上扬的气力都没有了,只是走进,蹲下身,握住她的手。
安澜在灵力滋养下,气色似乎也好了些,睁不开眼,嘴巴动了动。
苍姝将耳靠近,只听见她喃喃“别、别让他哭。”
苍姝回道“他不会。”
安澜艰难道“她……”那个小女孩,那个让她真正喜爱上人间,却在她最无能为力之时消失无踪,是怨是悔?安澜不知,只是……
苍姝息声,她能说什么?阴阳相别、参商相隔,怕是终这一生,她们也再难相见。
所以,只剩下这一句“她一直陪在你身边。”
安澜不语,只是眉眼动了动,悠悠一叹“我来人世这么久,却没有找到……”找到哪怕是那个人、那个令她阿姥魂牵梦萦了一生的旧梦,令她父母即使身陨也在所不惜的故国的一丝痕迹。
苍姝垂眸,“原来……”眼前的安澜,气息已经弱到几近消失。
“我能圆你的梦,却也只能是梦。”
一手轻点安澜的额头,只一瞬,穿越千年回首过往,那个鼎盛繁华的文昌故国便浮现眼前。
高高筑起的金色大殿,那台阶似乎绵延万里,数万人恭敬长跪,而那人,一席白色霓裳,只慵懒靠在华坐下,素手轻抬,便是大半个国家的朝贺央央。
隐隐约约中看不清那女子的眉目,这是梦么?是梦吧,又哪里会有这般人,似乎超脱天地桎梏,存在即为神。
那是……
人群中亦有鲛人一族的身影,那般恭敬的容色,只看向她一人。
安澜眼眶湿润,她明白了为什么祖辈如此执着,不只为这太平盛世而恩,更是为了那人,鲛人一族奉若为神的人
主座上的人神色寡淡,抬眸轻轻一扫,安澜忙转过目光,这不是害怕,而是镌刻在骨子里,不能直视那人的目光。
明明是在俯瞰,为什么会被这无形的气势压得抬不起头?
安澜终于鼓起勇气,她想靠近,再靠近一点,那人的身影逐渐清晰,待她看清时,双眼瞪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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