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是简短的一句话,却有极大的信息。这里居住的人,因为洪水突袭,尽数都丧了命,这其中包括了敖儿的娘亲,而敖儿却是唯一一个从洪水的魔爪中逃离的幸存者。
如果是这样的背景下,那一切都解释的通了,为何敖儿会丧失一部分记忆,衣衫破烂地晕倒在前往远洲的荒道上;身为他亲生父亲的甄光远,为何会不得知敖儿流落在外的消息;还有这里为何会没有人烟,成了荒凉之地。
甄光远目光呆滞地跪倒在地,口中呢喃道“梓琬,你这是在惩罚我么……”
他不敢相信,陪他度过了一段有甜有苦有得失岁月的人,就这么丧生在了这洪水之中,一声不吭地带着有关他记忆的,走了,只留下他们的孩子。
沈朝野见此,眼神中略有怜悯之色,动了动胳膊肘,撞了撞缙玄清,眼神给他示意你不是博古通今、洞察悉数么,来给你表现的机会,拿出你的看家本领安慰安慰他。
缙玄清此刻却仿佛屏蔽了一切沈朝野投来的讯,目光不带斜视的凝着前方,眉眼处有一丝的凉薄。
他与甄光远非亲非故的,怎么他自个跟人家的渊源,需要他去安慰人家,难不成男人安慰男人独具味道不成?
沈朝野没辙,就是因为她不会安慰人那一套,才让缙玄清出面;然而缙玄清又不肯,于是只好自己斟酌词句了。
想了一会儿,沈朝野欲蹲下身子开解甄光远。不料胳膊被缙玄清牢牢握住,生生地将她扯直。
“你干什么?”见缙玄清禁锢着自己的手臂,沈朝野眉目不耐,这小子怎么回事,自己不肯,难道还不让她发挥一下人性本善了?
须臾。
“我来。”缙玄清唇间吐出薄凉的两字,只是没眉心处,浮起一丝沈朝野从未见过的冷峻。
沈朝野挑眉,方才还死活不愿意的人,现在倒是愿意了,也不知以缙玄清的性子,是去安慰还是雪上加霜。
话落,缙玄清将她扯到一旁,松开了手,身形站的笔直,眼眸微垂,俯视着一直叨叨念念自责悔恨的甄光远,抿了抿唇后道。
“你现在派人顺着洪水之势寻一寻,说不定能捡到旧情人的尸骨。”
不过缙玄清吐出的话语却是在沈朝野的意料之中,果真不是去好心安慰的人的,而是去再补一刀的。
沈朝野嘴角一抽搐,她就知晓不能相信缙玄清这个六窍不通的人。随即拉过缙玄清制止了他,以免再说出一些惊人之语捅人心窝子。
缙玄清神色依旧,他活了这么久,还真没好好学过如何安慰人。方才若不是见这妮子要安慰这老家伙,他怎么可能会用他这个考虑国事的脑子,去想一些无关紧要的东西。
而绞尽脑汁好不容易想到的一句安慰人的话,却还仿佛被她给嫌弃了。他难道说的不对么,与其在这忏悔无用功,还不如去寻一下,说不定就寻到了尸骸,这不是善意的告知?
“你说的对,都是我的错!我不应该放任她一个人照顾敖儿的……不,我就不该出现在她平稳的生活中,若不是我,她应该是开开心心的当着她的知府大小姐,一生顺遂……怎会落到这种破地方受苦,还没了性命……”
也许是缙玄清的话刺激到了甄光远,甄光远情绪有些失控,双手抱头,极其苦痛的说了一大堆话。
甄光远接下来所说的,沈朝野听后才明白原来敖儿的娘亲并非是穷苦人家出身,而是曾经远洲知府殷家的掌上明珠。而甄光远那时不过是一个穷苦小子,与殷家有点渊源。甄光远的母亲患病去世,他的父亲衷情思念其母也接着去世,临死之前,甄光远的父亲告诉甄光远去投奔远洲殷家,殷家夫人与甄家夫人是旧相识,看在甄母逝世的份上,殷家不会不施于援手。
甄光远遵从亡父的意愿,来到了远洲投奔殷家,就如甄家人所想,殷家人善良又真情,知晓甄光远的遭遇后,二话不说便收留了甄光远。就这样,甄光远便居住了下来,也因此跟殷府的千金殷梓琬相识。
甄光远虽然家境不如殷梓琬那般丰厚,可也是自幼上过私塾读过诗词,知晓人情世故的人,又年长殷梓琬几岁,再加上那时,甄光远靠着殷家的人脉,在生意上有了不小的成就,那通身的英姿勃发和散发出的成熟稳重,瞬间俘获了殷梓琬的芳心。相同的是,甄光远也被殷梓琬的知书识礼、端庄淑睿所吸引,也对殷梓琬一见倾心。
可以说是,甄光远和殷梓琬算是天造地设极为相配的一对。
奈何时机不对,殷梓琬尚在甄夫人肚子里的时候,便与某府公子定了婚约,且离殷梓琬及笄还有一年,两家已经到了互送聘礼的地步了。所以当甄父知晓自家女儿的心事后,是第一时间反对了此事,就连甄母也好言相劝殷梓琬,甄光远虽小有成就,可比不上吃穿用度不用愁的好人家呀。
可惜那时的殷梓琬已经听不进去任何人的劝解,一心要悔婚,嫁给甄光远。甄光远心里感激殷家给了他一个避风挡雨之地,毕竟没有殷家,哪来如今的甄光远。他得了生意成功的甜头后,就心生了骄傲,找到殷家夫妇表明自己真心爱慕殷梓琬,若他们能应允他们,他会一生一世爱护她,珍惜她,绝不让她吃一点苦。
甄氏夫妇只有殷梓琬一个女儿,自小就是疼爱备至,所以早就为殷梓琬打算好了一切,并且甄光远日后还说不准会不会富贵,他们不敢拿掌上明珠去冒一个赌上一生的险,于是就婉拒了甄光远。
甄光远内心很是落寞,当晚便收拾好了一切离开了殷家。与此同时,殷梓琬也瞒着殷氏夫妇,拾掇好细软去寻甄光远了。等殷家察觉过来,派出人手寻找殷梓琬时,已是大海捞针,更有人猜测殷梓琬离开了远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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