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广王府。
胡王妃不知怎么闹起肚子,泄了一日,人病恹恹的。
王妃有病,太医来诊,这是皇室的礼遇。
“敢问王妃,可有腹痛肠鸣之状?”
“是有的…”
“如厕后痛感可有缓解?”
“嗯,似有缓解…”
太医一边给王妃把脉,一边询问症状,是为望闻问切。
“再问王妃,如今可有饿感?”
胡王妃缓缓摇头,怏怏答道“没有…”
太医点点头,似有诊断。
“王妃脉像圆滑,集外表之状看来,多是饮食不当,病从口入,导致泄泻之症!”
胡王妃听了,追问“就是说,吃了不该吃的东西?”
太医点点头,应道“大致如此!”
胡王妃悻悻说道“厨房素来干净,难道有脏东西?”
蔓弱在一旁说道“人多手杂,难免会有疏忽大意之时,最怕有人做手脚,故意暗算王妃…”
胡王妃听了,吓得张大了嘴。
“这些奴婢,我平日里待他们不好吗?骂舍不得骂,打舍不得打,就是月钱,也从不拖拉克扣,是谁心肠这般歹毒,要谋害我?”
蔓弱又道“也不一定是王妃的缘故,有时候奴婢之间受了气,找主子泄愤的事也有,查一查便明白了…”
“这怎么查啊?”
“有劳太医陪奴婢去厨房看看,有没有什么不当之物,混在食料中间,却又是吃不得的!”
胡王妃点点头,对太医说道“那就麻烦太医去厨房查查,耽误的工夫,我定当重谢!”
“王妃客气!”
当下,蔓弱便引着太医去了厨房,查看一番。
令萱听了此事,隐约感觉不妙,甚至有些后怕。
思来想去,她想问问蔓弱,探其根源。
“蔓弱姐姐~”
令萱与蔓弱在走廊上相遇,不是邂逅,而是令萱已然恭候多时了。
“鲁灵儿,有事问我?”
蔓弱神情淡定,含笑而对。
令萱伸手将她拉到一角,轻声问道“姐姐可有查到些什么,是不是厨房的人不慎用错了食料?”
蔓弱挣脱了令萱的手,说道“并没有!”
令萱怔了怔,刹时心中掠过千万种可能,有如明镜高悬。
“敢问蔓弱姐姐,还有什么要查的吗?”
蔓弱笑了笑,说道“只有荷儿煮给王妃的甜汤,没有查过,不过明日一早,我会留意的…”
“若荷儿未行加害之事,蔓弱姐姐是不是要陷害荷儿?”令萱上前一步,双眼紧紧盯着蔓弱的双眼。
蔓弱被她盯得有些心虚,不由得转过身去。
“我说过的,我不能离开王府,更不能被人替代!!”
令萱摇摇头,又抓住她的手臂,急道“无论如何,也不能伤害王妃的身子啊!”
“一点泻药,并无大碍!”蔓弱话语冷淡,眼神里却透出一丝愧疚,良知尚存。
“就算如你的愿,王妃从此不再喝荷儿的汤,可又如何阻止她去给王妃梳头?”
“不劳你费心,我自有别的办法~~”
蔓弱说罢,拂袖而去。
…………
是夜,令萱回到屋中,见儿子还没睡,荷儿正在他手臂上擦着药膏。
“提婆的伤好些了吗?”令萱有些担心,忙弯腰去看,见肘上的血痕已结痂,才放了心。
荷儿点点头,轻声嘀咕道“姐姐,你知道吗,提婆今日才说,昨天他不是自己摔倒的…”
令萱抱起儿子,亲了亲,说道“那是怎么受伤的,你怎么不告诉母亲?”
骆提婆嘟着嘴,不做声。
荷儿抚了抚他,鼓励道“提婆,你都肯告诉阿姨,怎么反倒不敢告诉你母亲呢…”
骆提婆吱唔道“阿姨喜欢我,母亲不喜欢我,她只喜欢纬儿哥哥…”
令萱愣了愣,随即泪湿眼眶。
一天到晚为了别人的孩子奔忙,自己的儿子却疏于照看,怎会不让儿子产生误会和隔阂呢?
令萱紧紧贴着儿子,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荷儿等不急了,又道“是蔓弱姐姐把他推倒的!”
令萱心一沉,却只是轻轻抚摸着儿子,哼起一成不变的曲子,将他哄睡着了。
“你再不要给王妃送甜汤了!”良久,令萱才开口说话。
荷儿看看熟睡的孩子,又看看令萱,低声说道“你是怕蔓弱姐姐害我们?”
令萱吐了口恶气,怨道“想必今日的事,你也听说了…”
“听说了,蔓弱姐姐带着太医去查看厨房,并无结果,明日定会说是我的汤害了王妃!”
“你能预料到结果,这很好,所以你再不要亲近王妃了…”
荷儿沉吟半晌,很是委屈,良久,喃喃说道“这等奸诈恶人,就不怕报应吗?”
令萱摇摇头,淡然说道“事无绝对,人也无绝对,好与坏,善与恶都是相对的,唯利字不可侵犯,不然,这世上难寻好人!”
“姐姐你就是好人!”荷儿脱口而出。
“我?”令萱苦笑连连,叹道,“你这话,我问心有愧!我献身给掖庭令,苟且偷生,早失了妇德,单这一点,就会招人非议,无颜存活于世!不止如此,我还说过昧良心的话,做过无道义的事,你还我说是个好人?”
荷儿眉头紧拧,道“姐姐的话,我不太懂,反正在我眼里,姐姐就是天底下最好的人!”
“多说无益,只做好自己的本分足矣,服侍王妃的事,你不要再掺和!”
“可是,我明日不去给王妃送汤,蔓弱姐姐必又要对王妃说,是我作贼心虚,不照样可以害我!?”
令萱想了想,应道“只要你知难而退,蔓弱不会抓住你不放的!她并不是有意要害你,你相信我!”
荷儿缓缓点头,半信半疑。
“那好吧,姐姐知她底细,我怎能不相信姐姐呢?”
…………
李府大族,皇后携太子归来了。
所见之人,莫不躬身以拜,恭谨至上。
“皇后…太子…臣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父亲,我是你的女儿李祖娥,不是什么皇后!”没等父亲行大礼,李祖娥就将他拉进了门,
“我怀中婴儿,是你的外孙,也不是什么太子!”
李父忙将母子二人请上榻来,洗耳恭听。
“皇后啊,何必如此呢?”
“父亲不必担心,皇后依然是我李家人,不过,不再是我李祖娥,而是你的大女儿,李祖猗!而当今国丈,依旧是父亲你!”李祖娥话中带刺,负气至深。
李父泪洒当场,拭着泪说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何陛下突然就宠幸了你姐姐?她可是有夫之妇,是安乐王妃啊!这些日子,流言蜚语,尽入父亲耳中,父亲都快被口水淹死啰,陛下此举,实在是不成体统啊…”
“你们只知陛下有失,却不知始作俑者,就是你的好女儿!!”李祖娥说着说着,也流下了忿恨的泪水。
“怎会是她,怎会是她啊?”李父一万个不相信,脑袋摇成了拨浪鼓。
李祖娥冷冷说道“她勾引陛下,妇德尽丧,如今册位昭仪,他日就会觊觎皇后之位,我索性将凤印金册赠于她,免得再看她两面三刀的把戏!”
“父亲不信,父亲不信啊…”李父拉着女儿的手,哭道,“你们两个,父亲是看着长大的,你自小聪慧机灵,孤傲好强,哪一次不是你姐姐让着你的?而你姐姐天生柔弱,心里边就是一潭净水,不惹尘埃!从小到大,她何时有过一丁点坏心?你嫁于陛下,与安乐王悔婚,安乐王要你姐姐替你嫁入王府,你姐姐也是二话不说,就替你去了,女儿啊,这一切,你都忘了吗?”
李祖娥听了父亲的话,不由得追忆往事,才又想起姐姐的好来,刹时泪水决堤。
“看来…是我错怪姐姐了…我也是气昏了头,只把她当成包藏祸心的人了…”
“听父亲的话,赶紧回宫去,不然,你姐姐可要招来骂名了…”
“姐姐再好,如今,我却无法与她相处,我不会回去的…”
“你还是容不下你姐姐?”
“不是我容不下她,是…是无法再容下陛下,早知如此,当初陛下为何不娶了姐姐,也不会惹来这些笑话,上天真会作弄人…”
李父无计可施,急得团团转,又劝道“无论如何,你该为太子打算,难道你要带着他,当一辈子平民百姓?”
李祖娥咬咬牙,叹道“生于帝王之家,未必是好事,皇帝荒淫成性,太子必耳濡目染,难成圣贤,女儿带着他远离尘嚣,亲自调教,也好过在皇宫里受污浊之气浸染!”
“你就留你姐姐一人在皇宫,不管不顾了?”
“有皇帝呵护她,没人敢为难她!何况,姐姐既如父亲所说,天性纯良,与人为善,更可为后宫表率,这皇后之位,非她莫属!”
“女儿啊,切莫说这负气话啊…”
“女儿说的不是负气话,女儿想明白了,陛下既已变心,女儿是绝不会再回到他身边的!”
李父见女儿铁了心,也不好再劝什么,背地里却又叫人去皇宫通报。
李祖娥见父亲形迹可疑,起了戒心,趁着父亲不备,带着太子离开了李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