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光殿,皇后李祖娥已经醒了过来,太医徐大夫正在为其把脉。
高洋满面焦急,在床前走来走去。
少时,徐大夫收回了手,面带微笑,如释重负…
而此时的光华殿,段昭仪面色凝重,心思暗藏,时不时朝门外张望。
在她身边,几个妃嫔七嘴八舌,交头接耳。
这都是入宫之前和她相交甚欢的妾室,也是入宫后的追随者。
“皇后不知怎样了?从梅园回来,可是一直没醒呢……”
“醒不过来才好呢,这样,昭仪姐姐便是后宫之主了!”
“可不是吗,太后本就钟情昭仪姐姐为皇后,谁知被李祖娥抢了去…”
段昭仪不胜其烦,怒道“都闭嘴,你们就会戳我痛处!”
众妃嫔耷下脸,不敢再说话。
有宫女匆匆而入,禀报道“娘娘,皇后醒了,奴婢听说…她有了身孕…”
妃嫔们面面相觑,有些失望,纷纷望向段昭仪。
“有了身孕…”段昭仪自然比任何人都失望,但又怀着最后一丝期望,怏怏问道,“她…她身子可有大碍?”
宫女摇摇头,答道“太医说,只是有些皮外伤,不碍事…”
“好极了…”段昭仪彻底失望了,黑着脸喃喃说道,“如此,我便安心了…”
此时不该用安心二字,用死心来表达她的心情,倒更加贴切。
妃嫔讨好的递上茶水,说道“昭仪姐姐不用担心,先喝杯茶吧…”
“我担心她?”段昭仪哼了哼,接过茶杯,一饮而尽。
那妃嫔说道“嫔妾的意思是,一计不成,尚有妙招……”
“啪~”那妃嫔话没说完,便挨了段昭仪一耳光。
“该给你嘴上缝几针,让你这般口无遮拦…哼,难道是我害她的?”
那妃嫔愣了愣,捂着脸沉吟半晌,又堆笑说道“妹妹们素来对昭仪姐姐忠心,这些话,自然只会烂在肚子里,不说与外人听去,若姐姐不放心,嫔妾便不敢说了…”
段昭仪歪歪嘴,看看众妃嫔,闷闷问道“你们都是忠心的?”
妃嫔们忙答道“自然忠心,我们可不似那帮见风使舵的贱人,攀附了皇后,便忘了姐姐的情义了!”
段昭仪欣然一笑,点了点头,抚着那挨打的妃嫔说道“你之前说尚有什么妙招,说来听听…”
那妃嫔忙道“听说皇后的姐姐也是倾世之貌,若陛下见了,准生异心…”
“以往若不是你们嚼舌头,又怎会生出个李祖娥来夺我名分?”段昭仪抽回手来,紧拧着脸,气道,“如今,你们又说起她姐姐,怎么,又想让陛下把她姐姐也迎进宫来,夺我昭仪之位?”
那妃嫔顿了顿,幽幽说道“昭仪姐姐,若让他们姐妹相争,为圣宠斗个你死我活,我们岂不是有好戏看了…”
段昭仪脸上的怒火渐渐消退,眨巴着眼睛思索了一会,笑了。
“是啊,陛下反正也不疼我们,若有一日,她失了宠,我可痛快了!!”
“正是呢,若夺她恩宠的人是她的亲姐姐,想想就解气!!”
妃嫔们你一言我一语,添油加醋,火上浇油。
…………
“妾身请太后安!”
段昭仪来宣训宫请安,是因为娄太后的召唤!
“坐下!”
娄太后面无表情,静静坐于榻上,也不看段昭仪,只微闭着双眼盯着桌案,有如一尊菩萨。
段昭仪缓了缓脚步,心下惶然,慢慢坐于太后对案。
“太后,妾身陪太后饮一杯吧……”
段昭仪说着,握着酒壶就要倒酒。
“哀家无心饮酒…”娄太后轻轻说了句,有气无力。
段昭仪尴尬一笑,又握起茶壶,说道“那妾身敬太后一杯茶…”
娄太后无语,不置可否。
段昭仪稍稍松了口气,倒了一杯茶,小心翼翼地递与娄太后。
娄太后接过茶杯,抬眼看了看段昭仪,一反手将茶水泼在段昭仪脸上。
段昭仪一愣,刹时眼眶红了,伸手拭着脸上,却怎么也擦不干净。
“你还委屈?好好反省反省!!”娄太后瞪大双眼,盯着段昭仪,眼神犀利,象一把尖刀。
段昭仪啜泣道“太后不是与妾身一条心的么?”
“一家人,怎能不是一条心?只是李祖娥肚子里是洋儿的骨肉,是哀家的子孙,任谁也休想加害!”娄太后声音不大,自是不想让别人听去,但每句话的分量,都比咆哮怒吼更有震慑力!
段昭仪越发委屈了,颤抖着身子,哽咽道“我哪知道她有了身孕…”
娄太后叹了口气,摇头说道“你让哀家很是失望,光天化日行加害之事,便是三岁小儿都知你的心思,如此蠢笨无谋,怎能统领后宫,成为中宫之主?既没这个本事,就别再打这个主意!李祖娥很好,哀家认定她就是皇后了!”
“太后…”段昭仪抹着泪,嘤嘤说道,“妾身知道太后是恼我行事莽撞,不计后果,妾身一定记住太后的教诲,行事谨小慎微,稳妥周全!”
娄太后看了看她,只是哼了一声。
………………
含光殿,一众妃嫔围着李祖娥,嘘寒问暖。
皇后有了身孕,自然是喜上加喜,贵上加贵,若日后诞下男婴,必为太子,自此,后宫之主的位分,任谁也撼动不了。
“恭喜皇后喜怀龙裔!”妃嫔们满脸欣喜,个个笑靥如花。
李祖娥歪在床上,抬抬手,笑道“妹妹们也都快了,还望你们也早日为诞下陛下子嗣,延续龙脉!”
“谢皇后!”妃嫔们又齐声应道。
“皇后有了身孕,还随我们雪地赏花,若是不慎受了寒,可对身子不好呢!”
“跌在半山,更是惊险,妾身当时都快吓晕了!”
“好在龙胎无碍,我们也算安了半分心了!”
李祖娥笑着频频点头,以示感谢,说道“你们有心了,我没这般娇弱!只是你们可得当心些,别学我这般大意…”
妃嫔们又应道“谢皇后关怀!”
有妃嫔说道“皇后,好端端的,怎会跌到山下去?会不会是…”
“嗯,山上雪地不平,高一脚,低一脚的,不慎踩了空,便跌了下去!你们再去赏梅,可得多让几个人牵着!”
李祖娥有心把话挡了回去,不想让谣言漫延开来,让上下失了和气。
至于自己是如何跌落下去的,只有她心里最清楚。
……
晚上安寝之时,高洋又问“可是那妒妇使了坏?”
李祖娥故作诧异,说道“何来妒妇?”
“便是段昭仪啊!”
“昭仪姐姐素来很好,只是人耿直了些,夫君切莫多心!”
高洋呵呵笑着,便要同床而眠。
李祖娥推高洋下床,嗔怪道“可是忘了我有了孩儿了?”
高洋愣了愣,下得床来,傻笑。
“不愿与皇后分榻而眠,便是一夜,都让我不好过啊!”
李祖娥柔柔一笑,又道“姐妹们都盼着,能为夫君延续子嗣,我也许下这话了,夫君该施予他们恩泽才是!”
“你许了什么话?”
“我对姐妹们说啊,诞下龙脉,不过是迟早的事,夫君可别让我食言!”
“你操这分心做什么?在郡府之时,我早有子嗣,不过,我只在意你的孩儿,皇后赶紧给我生个嫡子!”
“好了,夫君,放开我吧,我透不过气了……”
原是高洋说得兴起,又搂搂抱抱,惹得李祖娥烦了。
高洋松开了手,重又站起身来,说道“那我便去了!”
“好,妾身恭送陛下!”李祖娥很是爽快,掩嘴而笑。
高洋这才依依不舍,走出了含光殿,找别的妃嫔侍寝去了。
…………
春暖花开,风和日丽,寒冬过去了,人间又是一片生机勃勃的景象。
御花园里,一众妇人围坐于空旷草坪之上,品着茶点,赏着春光,还有几个孩子,在边上嘻戏玩耍。
皇后李祖娥召了各王妃及嫡公子入宫赏花,一时诗兴大发,命人取了文房四宝来,提笔作诗。
李祖娥肚子见大,动作有些吃力,宫人便在一旁帮她拖着袖子,以便她蘸墨书写。
胡王妃见状,关切说道“皇后,何必自己动手呢,让奴婢们代笔就是了!”
李祖娥迟疑了一下,举笔不定。
“胡王妃说得是啊,那…谁来代笔呢…”
宫女太监们皆低头不语,怕是识字的人不多。
常山王妃(高演妻)元氏娇笑一声,说道“听闻皇后书法,龙飞凤舞,妙笔生花,臣妾实在想开开眼界呢…”
李祖娥欣然一笑…
为皇后者,怎不想在妇人们面前显摆一番,就那胡王妃不解人意,好不让人扫兴?
“元王妃过誉了,我也就是会写几个字而已…”
李祖娥说着,眉眼传神,似有彩凤灵犀飘过,口中又念念有词,执笔落定,留墨与纸
“宫城春意盛
只把艳来争
和风拂细柳
……”
念了三句,笔却不动了,深思一番,纠结于心,藏惑于眉,尾句却迟迟不得爽快。
众王妃听了,皆屏气凝神,思索起来。
李祖娥眉头一展,似有所悟,提笔落尾,却又摇摇头,不甚满意。
“臣妾续一句试试~”胡王妃自告奋勇,伸手比划,吟道,“宫城春意盛,只把艳来争,和风拂细柳,皇帝宠皇妃!!”
胡王妃此言一出,众人皆目瞪口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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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嗣纪要》“种子之后,男子别寝,不可再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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