邺城皇宫,东魏皇帝孝静帝宴请功臣。
皇帝端坐主位,高欢位左而席,其余大臣分坐两侧。
席间,众臣推杯换盏,觥筹交错,很是痛快,又常有大臣起身给高欢敬酒,俨然君臣。
皇帝静悄悄地注视着这一切,面带窘色,尴尬万分。
傀儡皇帝,岂有威震天下之仪?
他心知肚明,自己这个皇帝是高欢一手扶持起来的,自然只能徒有其名,听任摆布。
高欢斜眼瞟了一眼皇帝,微微一笑,举杯对众臣说道“为臣者,怎能冷落了天子,来,众臣公,我等敬陛下一杯!”
“臣等敬陛下,祝陛下早日一统天下!”众臣这才笑容满面,举杯向皇帝致敬。
皇帝忙端起杯来,堆着笑脸,说道“朕…与众臣公同饮…同饮…”
众人与皇帝同饮杯中之物。
“皇后驾到!”这时,门口响起了通传声。
众臣赶紧起身,躬身拜道“恭迎皇后!”
看这阵式,皇后的地位似乎远比皇帝要高啊!
皇后面色冷凝,大步入内,恭谨参拜皇帝“妾身拜见陛下!”
“皇后请入座…”皇帝慌忙将皇后迎到身旁,同席而坐。
皇后瞟了瞟众人,将目光定格在高欢身上。
“大丞相立了功,可是找陛下讨赏来了?”皇后语气中带着讥讽,很是不客气。
众臣面面相觑,低头回避。
皇帝一惊,忙伸手拽了拽皇后,生怕她得罪了高欢。
高欢撑着笑容,拱手说道“皇后此言差矣,为臣者,功劳再大,都是为了陛下!”
皇后冷冷一笑,说道“说得好,看来是我误会大丞相了,我自罚一杯酒,当是为大丞相赔罪了!”
“臣不敢!”高欢僵凝了笑容,气氛极度紧张。
皇后视若不见,自顾自地一饮而尽。
“听说伪魏大都督骆超,如今降我大魏,大丞相许诺要保他原职,可有此事?”皇后正襟危坐,满是威仪。
高欢呵呵一笑,说道“臣不敢造次,不过是虚言诱他投诚降魏,至于如何发落,臣只听陛下旨意!”
皇后点了点头,望向皇帝,立刻换了面孔,满目温存,柔情似水。
“陛下,如何决断?投诚降魏之人,可也算是功臣?”皇后莺声细语,对皇帝极度恭谨。
皇帝却心乱如麻,时时看看大臣,又看看高欢,一时语塞。
“当算是功臣…”半晌,皇帝才吱唔了这句话。
有臣起身奏道“陛下,娘娘,那骆超劣迹诸多,不是什么正义之士,切不可重用!”
皇后双眼一抬,望着那人,怒道“出尔反尔,怎能服天下?言而有信,才能招天下名士!如今因骆超一人而立陛下威名,岂不是更利于天下大统?”
那臣子还要反驳,却见高欢朝他摆手,只得缩回原位。
又有大臣起身说道“娘娘所言甚是,如今伪魏叛国,难服人心,此时的确该立陛下威名,赢取天下人心!”
皇后欣然笑道“陆公知陛下心思,甚好!陛下,不如下旨授将,依旧封骆超为大都督吧!”
皇帝紧握着双手,颤抖不止,皇后见了,忙将双手抚在他的手上,给他温暖,给他鼓励。
“朕…朕想听听大丞相之意…”皇帝极没出息地说出了这句话。
皇后眼光暗了下去,似是极度失望。
高欢不答,却看向之前那大臣,呵呵笑道“陆公所言,果然有理,嗯,甚好!本丞相听闻,你家有小女待字闺中,何不将她下嫁给骆超,以示安抚,陆公觉得如何啊?”
那陆公闻之一震,才知道自己说错了话,站错了队。
“大丞相,小女早有婚约在身,恐不能从命!”那陆公躬身答道。
高欢大怒,一摔酒杯,说道“小人,堂皇之话,岂不是只为了奉迎陛下和皇后?如今涉及己身,便将天下抛诸脑后了!”
陆公大骇,跪伏于地,不敢再做任何争辩。
皇后不悦,气道“大丞相,有何怨气,只管冲我来,何须践踏他人,灭本皇后威仪?”
“臣不敢!”高欢起身走了出来,跪于殿内,大声说道,“臣只知道,后宫不可干政,请皇后回避!”
皇后拍案而起,怒道“大丞相只知道后宫不可干政,又可知为臣者不可乱政?”
高欢颜面尽失,脸气得通红,复又拜道“皇后口出恶语,挑拨君臣之谊,陛下还不请皇后回宫?”
众臣忙也跪伏于地,叩道“请皇后回宫!”
皇帝面如土灰,吓得浑身颤抖,结结巴巴地说道“皇后…请回宫吧…”
皇后泪眼迷离,连连摇头,看着皇帝,欲言又止。
“陛下,妾身一片真心,都是为你啊…”皇后喃喃说道,泪水决堤。
皇帝连连点头,替她拭泪,哽咽道“朕知你心…可朕还望得几日安生…你就放过朕吧…”
皇后掩面大哭,一路奔跑着冲出门去。
高欢起身面向群臣,朗声说道“若依皇后之言,能否得天下人心,尚未可知!但本丞相可以断定,任小人为重臣,必乱朝廷根本!”
众臣马上附和道“大丞相英明神武!”
皇帝诚惶诚恐,不敢面对众臣,不知所措。
“哈哈哈!”高欢转过身来,拱手说道,“让陛下受惊了,臣之过,臣之过也!”
皇帝满脸堆笑,说道“不怪大丞相,只怪皇后一时糊涂,还请大丞相见谅!”
高欢点点头,摇头晃脑,说道“妇人之见,实为短浅,不可信也!这骆超,便封他为三品将军吧!”
众臣又拜“大丞相英明!”
高欢笑了一阵,问道“陛下对臣之决议,可有异议?”
皇帝忙摆手说道“大丞相英明,朕…无异议…”
之前那陆公一听,心中暗忖既然否决了皇后的话,那自家女儿,也不用嫁给那骆超了。
“大丞相…那我家小女婚嫁之事…”陆公满脸赔笑,只朝高欢作揖。
高欢冷冷一笑,说道“本丞相说过的话,陆公觉着,能否反悔啊?为臣者,比不得陛下金口玉言?陆公,你看着办吧,呵呵呵!”
陆公呆若木鸡,咀嚼着高欢的话,一时不知所措。
皇帝忙打圆场,说道“朕…听闻…骆超妻妾均被伪魏充为奴仆…如今只有家母伴其左右…陆公…不如便依大丞相之言…成全这桩美事吧…”
陆公垂头丧气,却也无可奈何,只得躬身领命“谢陛下隆恩,谢大丞相美意…”
下了殿堂,众臣沿阶而下。
却见皇后静静候在远处,众臣知趣,忙绕道而行。
高欢愣了愣,没有回避,直步向前。
“父亲,女儿求你了!”
皇后迎面而来,跪倒在高欢膝下。
高欢一甩衣袖,将皇后掀翻在地。
他心中有气,刚刚在殿堂内的事,一直耿耿于怀。
皇后爬了起来,拽着高欢的衣襟,泪如雨下。
“女儿的夫君,可是一国之君,大魏的天子啊!父亲若想取而代之,便早些赐我一方净土,从此我与夫君隐居于世,安度余生,绝不让父亲为难!”
“为父怎会有此野心,女儿啊,你怎可冤枉你的父亲?”高欢见她哭得悲痛欲绝,于心不忍,只得伸手扶了起来,连连叹气。
皇后摇摇头,说道“父亲所作所为,令我夫君颜面无存,龙威尽失,哪还有半点天子威风?我身为女儿,为父亲心痛,身为皇后,为夫君耻辱,父亲,你不如将女儿赐死,也免得我每日肝肠寸断,左右为难,受这万般煎熬之苦!”
高欢看了看女儿,思量半晌,点了点头。
“女儿,为父答应你,只要为父活着一天,就永远没有人敢辱天子之威!即刻起,为父必恭谨行事,不敢再大意!”
皇后喜笑颜开,眼中悲意顿消,刚刚的怨恨之意,刹时便变成了温情。
父女二人相视而笑,冰释前嫌,如春风拂面,融化了一节隔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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