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卿霜再次醒来的时候,总觉得脑子混混沌沌的,心口处闷闷地疼着,许多的情愫记忆好似都被蚕食了一般,记不真切。
“王后,您醒啦?”
随着婢女的一声轻呼,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哥哥?”颜卿霜在看清眼前之人的那一刻,眼角眉梢都染上了喜悦,“哥哥,你怎么会在这里?”
颜书畴看着颜卿霜,眼底愁云密布,让婢女都退下之后,他才在颜卿霜床榻旁坐了下来,“霜儿,你怎么会成了西戎的王后?究竟发生了什么?”
颜书畴被嘉太后和老西戎联手设计,被西戎生擒,关在西戎大牢至今,那所谓平牙关十万大军战死其实与他毫无关系,他是被凤启鸣下了药,直接奉送给西戎的,所以他至今都不知道,嘉太后为了让老西戎王配合演好这场戏,为了定下定北侯府的罪,竟生生害死了十万凤启士兵的性命!
颜书畴问到这些的时候,颜卿霜脸上也满是疑云,正想着,心口处那股闷痛却突然尖锐起来,“我也不记得了。”
颜卿霜一边捂着胸口,一边出声道。
“你怎么了?”颜书畴见她捂着胸口,担心出声,“是不舒服吗?”
“还好,哥,你没事就好,真的是左玄救了你吗?”
颜卿霜看着颜书畴出声问道,颜书畴还未来得及回答,就听到外面传来一声,“王上驾到。”
颜书畴其实也很迷惑,颜卿霜所说的左玄救了他,其实也不错。
他是被老西戎王关进大牢的,而今日,确实是左玄放他出来的,也是出来之后他才知道,西戎竟然变天了。
左玄快步走了进来,对着颜书畴微微颔首,算作打招呼之后,便又快步走到了颜卿霜床榻边。
凉若与他说了,那情蛊会将她与凤浔生之间的记忆蚕食干净,而在母虫的作用之下,她会很容易就喜欢上左玄。
“霜儿……”左玄坐在床榻旁,伸手,轻轻将颜卿霜的手握住掌中。
心口处微微有异样的感觉传来,颜卿霜看着左玄,微微颔首,模样温柔,没有再像以前那般抗拒。
左玄小心翼翼伸手将她揽入怀中,她也没有抗拒,只是靠在他胸口,轻声道,“王上,我这是怎么了,我好像忘了许多事情。”
“是我不好,是我害你受了伤,霜儿,那些记忆,我以后慢慢说给你听好吗?”左玄一颗心跳得飞快,无数次梦中出现的相拥场景如今总算如愿了,他却依旧怕得不行,每一个动作都带着千百倍的小心,就怕自己动作稍大些,就会惊醒了这个如梦一般完美的场景。
“好,来日方长。”颜卿霜轻轻说道。
来日方长……
左玄一颗心随着她轻扬的声音,瞬间软作一团。
哄了颜卿霜歇息之后,左玄这才看向颜书畴,“颜将军,这边请。”
他知道颜书畴定然有许多疑问,这种时候,他绝对不能让颜书畴破坏了他的美梦,所以这个谎,他必须要编圆了,而真假掺杂的话,最容易骗人。
—
书房内。
颜书畴右手紧攥,青筋暴起。
“王上的意思,嘉太后为了加害于我,坑了十万精兵?”颜书畴双眼被怒火吞噬,按压不住的怒气从眼中迸射而出。
“正是,这是嘉太后与父王的交易,如今,孤是西戎之王,霜儿是西戎王后,孤自然不会坑害侯府,孤会放你回去,还会修书一封于你,以助你证明侯府清白。”左玄看着颜书畴出声道。
“霜儿与王上到底是怎么回事?王上难道不知霜儿在凤启早已许了人?”颜书畴原本以为颜卿霜是被左玄胁迫的,若是如此,他定要想办法带颜卿霜走,可是方才瞧着颜卿霜的模样竟不似被胁迫的模样。
那凤浔生呢?她与凤浔生不是早就互许了心意?他不相信自己妹妹会是那种薄信寡情之人,这里面一定出了什么事。
“霜儿失忆了,她并不记得她与宸亲王之间的过往了,定北侯府出事之后,孤派人去凤启找过她,没有寻到,后来却在战场上寻到了她,她受了伤,忘了许多事情,是,是孤趁着她失去记忆的这段时光趁虚而入了,可是如今她在这里很开心,孤也有能力护她周全,还望颜将军成全。”
左玄看着颜书畴,认真出声道。
“如今凤浔生自身难保,他根本护不住霜儿,他若是能护住霜儿,就不会将她一个人丢在险境,那一日,若不是孤正好遇到,如今霜儿……”
左玄说着,看向颜书畴,眼神真挚而又认真。
只要能留下颜卿霜在身边,只要可以,他不介意撒这些低劣的谎言。
颜书畴看着左玄,许久,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他想不出左玄如果不是真的喜欢颜卿霜的话,为何要将她留在身边,如今的左玄已经是西戎王了,若说是为了跟凤浔生叫板,那他也应该不用费尽心思来说服自己和讨好颜卿霜才是。
可是如今凤启与西戎交战,这种时候颜卿霜如果真的成了西戎的王后,她日后要如何面对自己的母国?
“颜将军,孤知道你在忧心什么,你回去之后,若是能说服凤启收兵,孤愿意和之前一样,依旧做一个上供的臣邦,只为王后能安心在西戎生活。”左玄看着颜书畴,再次出声道。
颜书畴听着他的话,眼中带了几分惊诧。
“君无戏言,”左玄看着颜书畴,眼神依旧认真,“说起来,你与霜儿如今都在孤的掌控之中,孤又何苦这般骗你们。”
颜书畴知道,左玄说的是实话,说难听些,他与颜卿霜如今皆是阶下之囚,他又何必如此煞费苦心,可是即便如此,他还是有许多无法理解的地方。
左玄的意思很明显,他愿意放他走,可是他却不敢就这么一走了之,如果颜卿霜真的是失去了部分记忆的话,他真的担心如果有朝一日颜卿霜忆起自己与凤浔生之间的过往会后悔难过。
“我可以离开,也可以带着王上的诚意回去,可是离开之前,我必须再见一次霜儿。”颜书畴看着左玄,想了想,出声道。
“将军请便。”左玄并没有为难颜书畴,他也知道,颜书畴不会就这么轻易离开。
“多谢。”颜书畴应着,离开书房向着颜卿霜的寝宫走去。
十万精兵被坑,这样的仇恨让他整个人都无法平静下来,他必须尽快赶回去,将这一切告知景德帝,而如今,他唯一放不下的就是颜卿霜,他必须去问个清楚。
—
寝宫之中,婢女正在帮颜卿霜梳发,梳得是西戎的王后发髻,颜书畴站着看了一眼,双眉就蹙了起来。
婢女们见到颜书畴,急忙行礼。
颜卿霜见是颜书畴来了,抬手挥退了婢女。
“霜儿,你究竟忘记了多少事情,侯府阖府入狱了,你还记得吗?”颜书畴知道自己此刻问她这些话有些残忍,但是他必须要刺激她,刺激她想起她忘记的那些事情。
“记得,哥哥,王上说会给你证明的,他说愿意停战继续臣服凤启的,是不是真的?”颜卿霜抓着颜书畴的手,出声问道。
“那你,你还记得凤浔生吗?”颜书畴看着颜卿霜,认真问道。
“凤浔生?”颜卿霜念着这三个字,心口处那股钝痛再次传来,惹得她眉头紧蹙。
模糊的记忆之中好似只依稀记得他是凤启战神了。
有关凤浔生的片段被情蛊蚕食得过于干净,甚至连不涉及情爱的都被一并蚕食干净了。
颜卿霜想着,看着颜书畴,“哥哥,他是凤启战神对吗?你为何突然这么问?”
“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不记得你和他之间的点点滴滴,不记得你曾经跟哥哥说过,你非他不嫁?”
颜书畴的话落入耳中,颜卿霜心口处的钝痛突然尖锐起来。
“哥哥,你在胡说什么?”颜卿霜捂着胸口,额角渗出汗滴。
颜书畴急忙一把扶住了她,双眉蹙得越发得紧了。
她好像真的记不起来了,关于凤浔生的一切,她都记不起来了。
颜书畴扶着她坐下,自己也在一旁落座,看着她认真道,“霜儿,我跟你讲一个故事……”
颜书畴看着颜卿霜,认认真真地把他所知道的颜卿霜与凤浔生之间的点滴告诉了颜卿霜,“霜儿,你说如果她因为失去了记忆,嫁给了别人,等她再想起来自己曾经那么爱过另一个人的时候会不会后悔呢?”
颜卿霜看着颜书畴,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
颜书畴说得这个故事明明跟她没有关系,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却觉得心口处好痛好痛。
“不会后悔的,”许久,颜卿霜才出口道,“如果她真的真心爱过一个人,就不会再爱上别的人,如果她爱上了别的人,那就证明之前那一段根本称不上爱。”
颜书畴看着颜卿霜,许久,还是轻轻叹了口气,“照顾好自己,等侯府没事之后,我一定想办法再回来,若是到时候你还是这般想法,那哥哥便不再逼你。”
“哥哥,你现在就要走?”颜卿霜见颜书畴说话间站起身来,便也急忙跟着站了起来。
“嗯,哥哥要走了。”颜书畴伸手,轻轻搭在颜卿霜肩上,“一定照顾好自己。”
颜卿霜认真点头,她也知道,爹娘和大姐姐都深处天牢,哥哥回去刻不容缓,她只是舍不得,只是觉得心里空落落的,但是却没有出声阻止。
—
傍晚,颜卿霜坐在书案之前,烛光下,她捏着画笔描摹勾勒着,原是想画左玄的,可是画着画着,那画中之人却长得与左玄越发不像起来。
左玄轻声屏退了左右,来到颜卿霜身畔,见她认真作画,模样恬静美好,身上也不再总是被死寂之气环绕,心中松快了不少,就这般看着颜卿霜,有些移不开双眼。
一直到那画中之人的轮廓开始明朗,越发看得出模样,左玄这才蹙着双眉上前,自身后环住了她,阻止她继续画下去。
颜卿霜被他吓了一跳,出声道,“王上,你来了怎么也不出声。”
“你这画的是谁?”左玄努力忍住心头那慌乱的感觉,状似随意问道。
“画的是王上,是不是不像?”颜卿霜笑着放下画笔,抬头看了一眼左玄,“还真是不像。”
左玄扯了扯嘴角,“无妨,霜儿心中有我就够了。”
左玄说话间,弯腰轻轻抱起了颜卿霜,“霜儿,你既然已经嫁给我成了西戎的王后,那便给孤生个孩子吧。”
“孩子……”颜卿霜呢喃着,心口处那只蛊虫突然躁动起来。
颜卿霜脸颊绯红,低垂下头。
左玄心中大动,抱着颜卿霜,大步向着床榻走去。
轻轻将颜卿霜放到床榻之上,左玄低头看着颜卿霜,一颗心跳得飞快,身体汹涌而来的强烈欲念让他变了嗓音,“可以吗?”
再出声,声音已经喑哑。
蛊虫疯狂躁动,心口处的感觉越加强烈起来,颜卿霜双眉猛地蹙紧,一把捂住了自己的心口,汗液大颗大颗顺着脸颊流下。
“霜儿,霜儿,你怎么了?”左玄看着她猛然惨白的脸色,急忙出声问道。
颜卿霜痛到蜷缩,只费力地摇了摇头,说不出话来。
—
医师开了安神的药之后,颜卿霜便睡熟了,左玄黑着脸看着凉若,眼中隐着怒气。
“为什么会这样?”
“王上,情蛊才刚刚开始起作用,在王后心中宸亲王太过于重要,蛊虫为了避免她想起来就会拼命侵蚀那些被她深藏很难清除的记忆,这样就会出现这种情况。”凉若站在左玄面前,解释道。
“你不是说过这蛊虫不会伤害她吗?”左玄满是恼怒地盯着凉若出声道,“若是她有事,孤绝对不会放过你。”
“王上息怒,这是正常现象,随着时间越长,王后对宸亲王的记忆就会越淡,直至想不起来,今日这样的事情就不会再发生了。”凉若信誓旦旦说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