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卿霜听到声音,急忙止住了脚步,转身,快步走到了白沐尘面前。
“王爷呢,大军在哪里?他人呢?”颜卿霜一把抓住白沐尘的胳膊,急切出声问道。
“大军已经开拔了,他不想你去送他。”白沐尘看着颜卿霜出声道。
他还记得初认识颜卿霜的时候,惊叹过这个丫头不同于寻常女子的意志力,可是此刻,他却看到了一个慌乱不堪的丫头,心中不免有些难过。
“不会的,他怎么会不想我去送他,他这一去不知何时才能回来,我怎么能不去送他?”颜卿霜说着,颇有些奔溃,“求你告诉我,他在哪?”
“颜卿霜,他既不想你去送他,自有他的原因,再说大军开拔,兵贵神速,你看看此刻什么时辰了,你此刻就算追出去,也追不上大军了,你若是当真在意他,就该依他所言,好好在府里待着。”白沐尘忍不住提高了声调,看着她,规劝道。
既然答应了凤浔生要照顾好她,就决不能让她冒险。
“所以,是我起迟了……”颜卿霜突然有些颓然地站在院中。
他今日启程,自己竟能睡到这个时辰再起,那种无力和自责感顷刻之间汹涌而来,挤满了胸腔。
白沐尘看着她这般自责难受,到底于心不忍。
“你不需要这么自责,是我给他的安眠香,他在寝殿内点了,就为了让你睡个好觉。”白沐尘看出了她的心思,出声劝解道。
“我知道了。”颜卿霜没有再闹,也没有太多的情绪表情,抬步缓缓向着寝殿走去。
白沐尘看着她的背影,深深叹了口气。
也确实难为她了,娘家入狱,夫君出征,她还能撑住就已经很不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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寝殿内,颜卿霜难得地开始做起了女红,鲜红的布匹上,彩色的绣线在颜卿霜的手中穿梭来回,勾勒出图案。
对于这些,她并不是不会,而是以前觉得没有必要,可是此刻她却觉得这些好似确实是女子该学的。
夫君出征,女子通常都会送上香囊,一表相思,二表吉祥,可是凤浔生出征,她却什么都没来得及送。
颜卿霜想着,针尖狠狠扎入手指,痛得她秀眉轻蹙,急忙抬起手,看着指尖那鲜红的血,心口莫名就有些难受。
“小姐,你没事吧。”鸢落见着颜卿霜扎到手指了,急忙上前问道。
颜卿霜轻轻地将手中的东西放到一旁,凝眸看向鸢落,“我想去狱中看一下爹娘,鸢落,你能把浅刃支开吗?”
爹娘入狱,一切都还不知道会如何,若连一面都不去看,她心中不忍,也放心不下。
总要见上一面,知晓他们在狱中的场景,她才能安心。
定国公定在秋后处斩,算起来也没有多少日子了,而流放的女眷明后日就要动身了,此刻凤浔生不在京中,留了一支亲卫在王府附近任她差遣,她也该去见见那一支亲卫,细细商量一下劫走吴锦弦的行动才是。
“小姐,这,怕是不妥吧。”鸢落小声说着,下意识地看寝殿门口处。
浅刃显然是得了凤浔生的吩咐,如今颜卿霜走到哪,他便跟着到哪。
“光天化日,太后总不能当街诛杀我,”颜卿霜看着鸢落,“若不去见一下爹娘,我便安然在这府内待着,实在枉为人女,太后若是当真要杀我,我就算躲在府内也未必能避开她的杀招,今日出去,也可以顺便探一下虚实,看看她到底是有多想杀我。”
颜卿霜看着鸢落,神情很是肯定。
鸢落知道她这个人决定了的事情很难改变的,心中犹豫万分,不知道自己到底该不该答应她这件事情。
“王妃,药熬好了。”
就在鸢落不知道该如何回答颜卿霜的时候,香絮正好端着药碗从外面进来了。
“药?什么药?”颜卿霜看着香絮被烫的通红的手急忙接过药碗,放在桌上,出声问道。
“坐胎药。”香絮说着,脸颊绯红。
王府之中的规矩,因为今日来换洗床铺的丫鬟瞧见了床铺上的落红,便要报给王府的医师,医师自是要开坐胎药给颜卿霜。
颜卿霜听着那三个字,脸颊也跟着微微泛红,看着那桌上的药,心中不由得想象着自己与凤浔生带着女儿一起玩耍的模样。
若是自己真的能怀上,若是他凯旋而归知道自己怀着他的骨肉,他应该会很开心吧。
颜卿霜此刻不知道自己还能为凤浔生做些什么,便端起了那碗药,凑到唇边,刚准备喝。
“不能喝!”
门口传来一声急喝!
鸢落眼疾手快,一把打掉了颜卿霜手中的药碗。
汤药洒在地上,青烟冒起。
白沐尘快步走了进来,捡起地上的碎瓷片,凑到鼻尖嗅了嗅,眉头顿时狠狠蹙起。
“这汤药是谁煎的?”白沐尘看向颜卿霜问道。
香絮看到白沐尘这个样子心中就大概猜到这汤药绝对有问题了,急忙出声道,“白神医,这药是我煎的,怎么了,有问题吗?”
香絮不想推卸责任,她知道是煎给颜卿霜喝的,所以她全程都看着,并不敢走开,按理说不该出什么岔子才对啊。
“里面多了一味药,方才霜儿若是喝了,只怕活不过一个月。”白沐尘方才路过膳房,进去看了一眼药渣,原本只想着以防万一,并不觉得今日凤浔生才走颜卿霜就会出事,可是这一看却差点吓走他半条命,便急忙赶了过来。
白沐尘的话一出口,主仆三人皆是愣住了。
香絮看着颜卿霜,猛地跪了下来,“王妃,奴婢一直都看着,都是按照府里医师的吩咐做的,奴婢真的没有要谋害您。”
香絮心中担忧颜卿霜此刻的处境,她心中倒并不担心自己的清白,只是担忧若是此刻她蒙受了冤屈的话会让真凶逍遥,而颜卿霜则会更危险。
“傻丫头,我自然知道不是你,”颜卿霜急忙伸手一把将香絮扶了起来,“只怕府里的医师被收买了。”
白沐尘也是这般想的,“你只管假意将汤药喝下了,这个汤药是个慢性药,一两日瞧不出什么来,此刻若是他以为这一招起了效,暂时应该就不会想其他法子来对付你了。”
“嗯。”颜卿霜颔首。
此刻这确实是最好的法子。
“师父,既然太后早就准备好了如何解决我,此刻应该也不会再打草惊蛇了,我想出门一趟。”颜卿霜看着白沐尘,直言道。
白沐尘看着她,略微思忖了一下,点了点头,“把浅刃带着,去吧,为人子女,确实该去看看,你就大摇大摆的去,有宸亲王府做你的后盾,无人敢拦你。”
“多谢师父。”颜卿霜看向白沐尘,微微福了福,便坐到了梳妆台前。
“香絮,帮我梳妆,我得精精神神地去见爹娘,不能让他们为我担心。”
“是。”香絮急忙应着过去给她梳妆。
梳妆好时,鸢落已经从膳房私藏了一只碗过来了,将地上剩余的一些汤药倒到那汤碗里,递到香絮手中,香絮自然明了,端着那药碗回了膳房。
香絮才出了寝殿没多久,迎面就遇上了王府里的医师,周医师。
颜卿霜嫁入王府许久,这周医师一直安分守己,几乎没什么存在感,毕竟这府里住着一个白沐尘,大小事情几乎都用不上他,可是今日,凤浔生前脚才走,他便活络了起来,那副神态,好似根本不担心凤浔生会回来秋后算账。
看来该是有人跟他说过,这宸亲王,只怕是回不来了,所以他才敢如此大胆放肆。
“香絮,这汤药,王妃可都喝下了?”周医师瞧见香絮,急忙迎了上来,问道。
“回周医师,王妃都喝下了,王妃与王爷感情深笃,自是在意孩子的,若是能早些怀上,王爷回来定然欢喜。”香絮虽然心中憎恶这个道貌岸然的周医师居然妄图加害颜卿霜,但是面上还是笑着与他这般说道。
周正一听着香絮的话,心中冷笑。
王爷回来?这王爷只怕是再也回不来了!
心中虽这般冷笑,但是面上周正一还是一副关切模样“如此便甚好,只要能为王爷早日开枝散叶,我一定竭尽全力,给王妃调理。”
“如此便多谢周医师了,香絮先去膳房还汤碗了。”香絮看着周正一,客气说道。
“好,去吧。”周正一得了满意的答案,自然也不拦她,笑着让开了路。
香絮轻福了一下,抬步走开,走过周正一身边,攥着汤药的碗顿时攥得极紧,心中恨到了极致。
小人得志,且让你得意几日,待到王爷回来之日,自有你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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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院,颜卿霜带着浅刃和鸢落刚准备出门,却正好见着门童来报,说是恂郡王世子和晗月郡主来了。
颜卿霜知晓他二人是关心自己,可是此时此刻,他们应该离自己远些才是,若是因着自己惹恼了太后,那岂不是得不偿失。
“去回了他们,只说我不见。”
颜卿霜说着,带着他二人从侧门出了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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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见?你可与她说清楚了来的是谁?”晗月听到那门童说颜卿霜不愿意见他们,惊得从马车上一直一夜而下,看着那门童大声问道。
“晗月郡主,奴才自是说了的,可是王妃说了,她谁都不见,您看您要不还是请回吧。”门童看着晗月郡主,声音越说越轻。
晗月的刁蛮任性在华京城中也是出了名的,他可不敢得罪了这位郡主。
“请回?”晗月冷嗤出声,“今日本郡主若是见不着她是决计不会回去的,你要么放我回去,要么本郡主就在这等着,我倒是要瞧瞧你们王妃如今多大的架子。”
“晗月!”凤允祥原本坐在马车之中,并不想为难门童,他也知道颜卿霜不见他们自是此刻这种局势之下,不想拖累了恂郡王府,原本正想着是不是该回去府上,换个方式暗中护着她,却听见晗月这般说法,不由得怒喝出声,“不得无礼。”
“哥,是我无礼吗?你不瞧瞧如今这宸亲王妃多大的架子啊,昔日好友都能闭门不见,是眼瞧着攀上了高枝,瞧不上咱们了呗。”
晗月还在叫骂着,那门童被她吓得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却是不敢吭声。
“去把郡主拉回到马车上来,回府。”凤允祥听着晗月越骂越过分,只能嘱咐手下了。
“是。”手下领命,将晗月拽回到了马车之上。
晗月才到马车上,马车立马掉头向着郡王府而去。
“哥,你干嘛……”
晗月故意大声喊道,一直等到马车驶远了,才总算停了下来。
“骂够了?”凤允祥见她停下了,不由得出声道。
“我太了解你了,你不就是想让我这么骂一通吗,撇清了郡王府的关系,好暗中保护霜儿,”晗月对着他翻了个白眼说道,“如今只怕在华京城中要坐实了我这任性无脑的名声了,你就不担心你妹妹以后嫁不出去吗?”
“你不早就与那大理寺卿两情相悦了,我还用担心这个?”凤允祥看着晗月,打趣道。
晗月脸颊顿时染上红霞,“谁跟你说我与他两情相悦的?谣传,都是谣传。”
“若是谣传,那正好,前几日母妃与我说起来,我瞧着那礼部尚书之子,韦星河,倒也……”
“哥,你何苦操心这些,你一日不娶,我自是不能婚嫁的。”晗月急忙打断他的话,却是无意中戳痛了凤允祥的心思。
“哥,我,我不是那个意思……”看着凤允祥突变的脸色,晗月自知自己失言了,急忙出声道。
“没事,”凤允祥伸手轻揉了一下晗月的头发,“你啥时候想嫁了,便跟哥哥说,哥哥分分钟帮你找个嫂子回来。”
“哥,不与你说话了。”晗月听着这兜兜转转又绕回到自己身上来了,便赌气说道。
凤允祥其实也没有心思与她说笑,心中一直在忧心着颜卿霜,此刻见她不说话了,便也靠在马车上,思绪翻转开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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