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卿菱看着杨氏的样子,轻轻握住了杨氏的手,“母亲,没事的。”
“其实祖母与三婶婶说的也并非全无道理,若是换了位置,母亲也会为我与霜儿筹谋的,可怜天下父母心。”
颜卿菱心中虽然难过痛苦,但是她却不想杨氏因为自己与祖母和孙氏结怨。
自己的回来已经让母亲在这侯府之中举步维艰了,若是再开罪了容氏,得罪了孙氏,日后这背地里还不知道要多受多少罪呢,这是她最不愿意看到的。
大不了她便去别庄好了,也乐得清静,如今只要能逃出定国公府那个牢笼对于颜卿菱来说便够了,其余的,她不奢求什么。
若是自己的回来当真给侯府带来这么多的不快,那她走便是。
别无不舍,只是遗憾不能在杨氏面前尽孝了。
原以为这次回来便可以在杨氏面前侍奉终老了,但是到底,还是不行。
杨氏和颜卿菱停留了片刻,便有丫鬟进去通传了。
颜卿菱急忙轻轻拉了一下杨氏,杨氏这才狠狠吸了口气,和颜卿菱一起进了东次间。
“母亲。”
“祖母,三婶婶。”
颜卿菱跟在杨氏身侧,恭敬行礼。
“都坐吧。”容氏神色淡淡的,语气冷淡,面无表情,对于颜卿菱的不欢迎几乎可以说是摆在脸上了。
杨氏心中虽然不痛快,可是容氏是长辈,她也不好说什么,只能生生憋着,和颜卿菱在另一侧落座,落座之后目光下意识地扫了孙氏一眼。
想当初,若不是霜姐儿机警,这孙氏的女儿只怕早就被人溺死了,可是如今,瞧瞧,人家便是如此以怨报德的。
对上杨氏那不善的眼神,孙氏心中不由得有些发虚,想着定是自己方才的那番话被杨氏听了去了。
可是事关凝姐儿,她这个做母亲的又岂能相让?
孙氏想着,便索性避开了眼神,不去与杨氏有眼神接触。
她是感恩颜卿霜救了凝姐儿,可是在她眼中,一码归一码,如今说的是颜卿菱的事,怎可与颜卿霜混为一谈?
“菱姐儿,听说你拦了圣驾,高了御状,状告的还是自己的夫君?”
容氏盯着颜卿菱看了一会,不轻不重地开口说道,“这可真是闻所未闻啊,你这所作所为,可不是我们侯府能教的出来的。”
容氏说着,目光下意识地落在了杨氏身上。
杨氏听着容氏那暗讽的话,早已浑身不自在了,此刻见她这般看着自己,更是觉得浑身不适。
“母亲,菱姐儿也是迫于无奈,你瞧瞧,她此刻脸色的伤都还没有好,”杨氏说着,心疼地拉过颜卿菱的手,轻轻拉开袖子,“你再瞧瞧这手上,这身上更是不用说了,她若是再不去告御状,只怕就要被吴端青生生打死了呀……”
杨氏说着,眼泪蓄满了眼眶。
这是她的女儿啊,跟她连着心啊,想到女儿这些年竟是过的这样的日子,杨氏一颗心就像被千万之手狠狠掐着一般难受。
“母亲,菱儿没事。”颜卿菱轻轻缩回了自己的手,低声说道。
容氏看着颜卿菱,叹了口气,“这吴端青下手着实是狠了些。”
容氏这话一出,杨氏刚缓过来一口气,以为她是承认颜卿菱确实受了罪了,要接纳她了,可是谁曾想,下一句话,就又让她死了心。
“可是即便是如此,这华京城中也从未有过女子状告自己夫君的先例啊,夫妻之间,有些摩擦总是难免的,若是人人都闹到对簿公堂,这岂不是滑天下之大稽?菱姐儿,出嫁从夫,这般简单的道理,你都不知道吗?”
容氏声音不高可是字字句句都透着威严,就好似这一切的过错都是源自颜卿菱,吴端青打她不是错,她状告夫家才是大错,才是让整个侯府跟着她蒙羞的丑事。
容氏说着,目光锐利地看向颜卿菱,颜卿菱对上容氏这样的目光,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毫无血色的唇瓣微微颤了颤,起身,跪了下来。
“祖母教训的是,一切都是菱儿的错,是菱儿让侯府蒙羞了。”
“菱姐儿,这如何怪得了你,若是你不这么做,此刻你便与定国公府那些女眷一切被下了大狱了。”杨氏听着颜卿菱这样承认,心疼的不行,惊呼出声。
“她既然出嫁,便已是吴家的人,难不成日后侯府有难,你还要求一纸休书独善其身不成?”容氏听着杨氏的话,低喝出声。
杨氏身子一颤,脸色惨白,急忙道,“母亲,我绝没有这个意思,绝没有,我既然嫁入了侯府,自是要与侯府共患难的,怎么可能做得出来这样的事情呢。”
“可是你的女儿就做出了这样的事情!”容氏的声音越发严厉起来。
杨氏身子颤了颤,看着脸色越发难看的颜卿菱,真想狠狠扇自己一巴掌。
她这张嘴怎么就这么笨呢,怎么就能硬生生地将女儿往里面套呢?
杨氏还想说什么,颜卿菱伸手轻轻扯了扯她的衣袍,杨氏心中心疼的不行,但是面对如此疾言厉色的容氏,她只怕自己多说多错,只能生生忍住了,没有再开口。
“祖母,菱儿自知这些所作所为让侯府蒙羞了,祖母不管如何责罚菱儿,菱儿都甘愿忍受,绝无怨言。”颜卿菱看向容氏,认真说道。
她如今已经这样了,住在别院也已经是她的福气了,她只求自己的这些事情不会牵连到杨氏便好,其余的,她不在意了。
杨氏听着颜卿菱的话,急的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
若是颜卿菱此刻被赶去了别院,那才真的要沦为全京城的笑柄了。
原以为能护住她的娘家,竟将她赶去了别院,这不是天大的笑话吗?这要她的菱姐儿日后还怎么做人?
“好,你肯认错便好,你也别怪祖母心狠,你若是留在这府上,定会影响你妹妹们的婚嫁,祖母也不是要赶你出府,就想你去别院住上些时日,等你的妹妹们都出嫁之后,再将你接回来,你看如何?”
容氏说得一本正经,可是颜卿菱也不傻,这就是等于将她驱出了侯府了,什么日后接回,都是虚妄之言。
可是眼下,她又哪有别的法子,在告御状的那一刻,她就想过这种结果了。
“菱儿没有异议。”颜卿菱看着容氏说道。
“母亲,不可,不可,这件事情,要不还是等侯爷回来,等侯爷定夺吧,毕竟圣上有口谕,是允许菱儿回侯府的。”
“杨氏,适可而止,这别院也是侯府的别院,侯府并没有将菱姐儿驱赶出去,你还想怎么样?”容氏原本见颜卿菱这般听话,心中倒是松了口气,此刻听到杨氏搬出颜承荀来说话,心中那股气又涌了上来,“这内宅之事,你都要荀儿来定夺,怎么,是瞧着我这个老太婆碍事了,盼着我早些死了,好让你来当这个家吗?”
“母亲,儿媳绝对没有这个意思啊!”容氏这帽子扣得大了,杨氏急忙跪了下来,连声说道。
“既然没有,这侯府内宅我就还做的了主,今日就备了车门将大小姐送去别院吧,其余人,毋庸多言。”
容氏这一番话说的斩钉截铁,孙氏在一旁听着,心中颇为爽快。
果然,在容氏眼中,侯府的声誉要比颜卿菱重要许多,她到底还是赌对了。
颜卿菱惨白着脸色去扶杨氏起身,“母亲,无碍的,我只是在别院暂住而已,这已经很好了,母亲来别庄小住时便可与菱儿一起,若是祖母允许,菱儿平日里也可偶尔回府上探望您,这与住在侯府其实是一样的,母亲不必如此难过。”
颜卿菱心中知道,这根本不是住在哪里的问题,而是外人如何看待自己的问题,可是现在,她除了这般自欺欺人的安慰杨氏,安慰自己以外,别无他法。
“菱姐儿……”杨氏哭得哽咽,什么话都说不出口。
是她无能,护不住自己的女儿。
而就在这时,一个丫鬟疾步走了进来,“老夫人,大夫人,三夫人,宸亲王和王妃来了,还带来了圣上的口谕。”
杨氏在听到颜卿霜来了的那一刻,眼前一亮,却不敢擅作主张,只是紧紧抓着颜卿菱的手,等着容氏。
圣上口谕,容氏自是不敢耽搁,在信嬷嬷的搀扶下,快步走了出去。
颜卿霜腿伤未好,但是她太清楚容氏的为人了,知道此番大姐姐回府,定会受到刁难,凤浔生便为她去要了圣上口谕,此刻让她坐在木制轮椅之中,带着她回了侯府。
“王爷,王妃。”一众人看向他二人,行礼道。
“祖母,母亲,三婶婶。”颜卿霜也行礼道,她想起身,被凤浔生按了回去。
容氏看着凤浔生那护着颜卿霜的样子,神色间有些莫名。
求娶之时明明是一副漫不关心的模样,怎么如今又这般呵护宠爱了?
不过若是颜卿霜能得了宸亲王的宠爱,自是好事。
“传圣上口谕……”凤浔生站在颜卿霜身侧,冷声开口。
一众人在听到凤浔生的话时,急忙跪倒在地。
“定北侯府嫡长女,助朕擒拿反贼有功,污浊之地尚且能够独善其身,今特赐柔嘉,望尔日后在侯府能秉存良善本性,上报天恩,下孝父母。”
凤浔生说着,看着容氏等人顿变的脸色,心中不由得冷然。
看来果然被霜儿料准了,若是没有这一口谕的话,只怕容氏还真是容不下自己的这个亲孙女的。
如今虽说只是给了一个虚假的封而已,并未抬其身份,可是却也不是容氏说赶便能赶走的了。
容氏即便再心有不甘,也只能领旨谢恩。
杨氏瞧着颜卿霜和凤浔生的样子,心中欢喜得不行。
不止是颜卿菱不用被赶走了,凤浔生对待霜儿的态度也让她欢喜,若不是真心疼爱霜儿,又怎么会去跟陛下讨要这样的口谕。
从春晖堂回去,杨氏心中挂念颜卿霜,虽然觉得凤浔生过分清冷,有些难以相处,但是还是留了他们在侯府用膳,只说小热÷书,一起去玉簪院吃上一顿便好。
凤浔生低头看向颜卿霜,知道她定是很想去,自是应允了,一行人便一起去了玉簪院。
颜承昊回府听说凤浔生来了,便也急忙赶去了玉簪院。
院子中,颜承荀与凤浔生在对弈,一旁,杨氏与两个女儿一边闲话着家常,一边摆弄着院子里的花草。
如今这院子里多了好几株稀罕的兰花,都是在颜卿霜出嫁之后,颜承荀废了心思寻回来的。
颜卿霜出嫁之后,有一段时间,外面议论纷纷,杨氏听着心里难受,几乎日日以泪洗面,颜承荀心中不忍,知道她喜欢兰花,便寻了几株回来,让她费心思打理,转移她的注意力。
杨氏将这几株兰花当作宝贝一般,她知道,这些兰花里面,凝结着的都是颜承荀的关怀爱意。
夜幕逐渐降临,丫鬟们也将从膳房端了晚膳过来,在餐桌上摆好。
颜承荀闻着那饭菜香味,笑着看向凤浔生,“这一下午,你可是变着法地让我,这是看不起你这个老岳丈?”
话虽这般说着,颜承荀口气却是轻快得不行。
能凤浔生这般费心思让子给自己,至少证明了他对自己这个女儿是真的上心的。
“岳丈说笑了,浔生并未相让。”凤浔生浅笑着看着颜承荀说道。
“可是障眼法?”颜承荀看着棋盘,好似在说棋,但是凤浔生自是知道,他在问前些日子那些事情。
“是。”
“既如此,又为何自己揭了那布?”颜承荀缓缓放下一子,出声问道。
“关心则乱,饶是本王,也逃不过这四个字。”凤浔生说着,看向颜承荀,缓缓放下一子,“所以只能出其不意,另谋出路。”
凤浔生说话间,看向颜承荀,胜负已分。
“好棋,好棋,”颜承荀说着,听着丫鬟来唤了,便笑着起身,“执棋者是贤婿,我自是分外放心,走,吃饭去。”
颜承荀说话间,领着凤浔生向内走去。
凤浔生在颜卿霜身旁落座,颜卿霜与颜卿菱聊得正欢,伸手取了酒壶就要倒酒喝。
“你腿上有伤,不宜饮酒。”凤浔生自然地接过颜卿霜手中的酒杯,一饮而尽。
颜卿霜顿时楞在当场,那酒杯她喝过了,只有他们二人的时候,凤浔生如何她都觉得坦然,可是此刻在父母姐姐面前,颜卿霜只觉得脸颊发烫。
“是,是,王爷说得对,你这腿上还有伤,是不能饮酒。”杨氏心情很好,一边笑着应承道,一边嘱咐丫鬟给凤浔生斟酒。
颜卿霜被夺了酒杯,也不敢抗议,只能乖乖吃菜,只是时不时凑到颜卿菱身侧去与她说几句私话,脸上的笑容一直都那么明艳,说不出的好心情。
凤浔生见她这般开心,便都纵着她,知道她想在这多待些,便也慢慢地喝着酒,不去催她。
一顿简单的家常饭,愣是吃到夜深才算罢了。
从侯府出来,凤浔生干脆一把将颜卿霜抱了起来,上了马车。
颜卿霜虽然只喝了一杯就被凤浔生夺了酒杯,可是此刻酒不醉人人自醉。
这一刻,颜卿霜真的知道被一个人宠着护着是有多幸福了,那种被他当成至宝一般护在手心的感觉,竟是这般暖心。
颜卿霜坐在他怀中,闻着他身上淡淡的酒香,突然伸手,环住了他的脖子。
凤浔生瞳眸微闪,那一双深色的眼眸中此刻好似掩着璀璨星光一般,深深地看着颜卿霜,看着她微红的脸颊,看着她嘴角的笑意,看着她这般痴恋地看着自己。
“王爷,何其有幸,能嫁你为妻。”颜卿霜说着,凑过去,吻上了他的唇。
她的唇瓣很软很糯,夹杂着她方才的话语,丝丝入扣,涌入胸腔,涌入新河。
感觉她在自己的唇瓣上轻轻摩挲,凤浔生伸手,扣住她的后脑,反客为主,加深了这个吻。
他口腔中的酒香强势地涌来,颜卿霜觉得自己越发沉醉了,双手这般环着,任由他掠夺。
一股难以克制的欲念自心口涌出,凤浔生觉得自己几乎沦陷于此。
何其有幸,嫁你为妻……
霜儿,我何其有幸,能娶你为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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