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请。”那太监进去通传过后便又急忙迎了出来,请了吴锦瑟进去了里间。
吴锦瑟深提了一口气,心中已有决断,即使镜花水月,她也甘之如饴,所以此刻,她已经想好了推诿之法,就只在陛下面前承认个错误,权当是她搞错了便是了。
这般想着,心中倒也安了几分。
她自幼是被宠着长大的,定国公吴元正一直觉得女子便是要娇宠着长大的,所以对自己这个嫡长孙女那是极尽宠爱,而她的父亲吴常瑞又是个好性子的,许多时候,她骄纵任性,他也都忍着惯着,总觉得这上头既有吴元正顶着,她这些小性子也闹不出什么大事来。
所以她吴锦瑟一路长成一帆风顺,几乎没有经历什么磨难,唯一的磨难便是凤启延。
自她喜欢上凤启延的那一刻起,这一份磨难就已经注定了。
但是此刻,她不知道自己等下要做的事情会给自己会给定国公府惹来多大的麻烦。
在她眼中,她不过就是把一切过错揽到了自己身上,不过就是叨扰了太后皇上而已,算不得什么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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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锦瑟走进御书房中,看了一眼众人,规矩行礼。
“臣女参见陛下,太后,宸亲王。”
“免礼。”景德帝坐在正位之上,看着吴锦瑟,微微抬手出声道。
吴锦瑟与凤启延之间那些传言他多少是听到了些的,毕竟与皇家颜面有损,景德帝心中自是不悦的,再加上吴锦瑟无端递了那些书信给了太后,惹出了今日的事端,他此刻对面着她,脸色自是更加不好。
但是一国之君,自是不会将自己的那些情绪浮于表面,所以此刻,看着吴锦瑟,他还是做出了他该有的模样。
“谢陛下。”吴锦瑟盈盈起身,说道。
“今日传你过来,也没有其他事情,只是想问询一下这些书信,”景德帝说着,将书信举起。
曹公公急忙接了,递到了吴锦瑟的面前。
“听闻这些书信是你呈上来的,想必里面内容你也瞧看过了,朕一向都不是一个爱棒打鸳鸯之人,若是此信属实,那颜三姑娘当真与延儿早已互通了心意,那朕便做主,将那颜三姑娘指给延儿做了侧室,你看,如何?”
景德帝看着吴锦瑟,直言出声。
那些传言几分真几分假,景德帝心中自然有数,若是这吴锦瑟当真对凤启延情根深种,哪里会允许颜卿霜进门?
景德帝并不在乎这书信的真假,他在乎的是凤浔生想不想要。
他亏欠凤浔生良多,这些年,凤浔生也鲜少开口与他提过什么,所以这一件事,只要凤浔生想要,那颜家姑娘,就非嫁他不可。
吴锦瑟听着景德帝的话,心口一颤。
侧室?
不,她绝对不能让颜卿霜进这个门。
吴锦瑟捏着那书信,轻轻跪了下来。
太后看着她那般样子,眉头紧蹙,“锦瑟,你无需害怕,只管实言相告便是,这里无人会治你得罪,这颜家姑娘私德败坏,若是属实,哀家定替你讨个公道。”
吴锦瑟听着太后的话,捏着信纸,咬着唇,突然跪着挪向了太后,磕了个头,眼眶微红。
“太后恕罪,这书信,这书信……”吴锦瑟咬着唇,看着太后,深深磕了个头。
太后脸上的表情越发阴鸷,看着吴锦瑟,语气也沉了不少,“锦瑟,这里是御书房,你可知道欺君可是杀头的重罪,有什么话都想清楚了再说。”
吴锦瑟听着太后的话,身子微不可闻地颤了颤。
太后话语里的威胁她又岂能听不出来,不止是她,这么明显的威胁,这谁人听不出来?
可是心意已定,吴锦瑟不想自己一手毁了她与凤启延仅剩的一丝可能。
“太后娘娘恕罪,这书信,这书信是臣女,臣女寻了一个擅长模仿他人字迹的婢女仿写的,”吴锦瑟说着,又连连叩了几个头,“太后娘娘,陛下,臣女不敢欺君,之前是臣女一时糊涂,听信了那些流言,以为颜姑娘与王爷之间当真是那般不堪,心中咽不下这口气,这才伪造了这书信,交于太后,想让太后替臣女出一口恶气的,但是如今臣女不敢了,臣女不能一错再错。”
吴锦瑟说着,伏在地上,感觉太后的目光如尖刀一般落在后背之上,她紧紧伏着,不敢动弹分毫,更不敢抬头看向太后。
倒是景德帝,在听完吴锦瑟这番言论之后,脸色稍缓,看向太后,“母后,如此看来,这件事竟是一场误会,既然颜三姑娘与延儿之间并没有这些腌臜事情,那便依了浔儿之言,朕现在就拟旨赐婚。”
景德帝说着,倒也不含糊,生怕太后再生出什么事端,让曹公公磨墨,当下就开始书写了。
而凤浔生自始至终一直都神色如常地坐在那里,让太后看不出一点端倪。
太后坐在那里,目光落在吴锦瑟微微颤着的后背之上。
看来这些年吴元正这个定国公做的过于安逸了些,竟是连子孙都教导不好了。
“既是一场误会,那皇帝自己决定便好,哀家乏了,先回了。”嘉太后说话间,起身。
刘公公急忙上前,扶住了她。
“恭送母后。”
“恭送皇太后。”
身后景德帝和凤浔生的声音同时响起,嘉太后冷哼了一声,快步走了出去。
景德帝看着嘉太后走了,这才低头看向依旧跪着的吴锦瑟。
“好了,起来吧。”
“谢,谢陛下。”
吴锦瑟这才颤着身子站起身,却依旧低垂着头,“臣女为了一己私欲欺瞒太后娘娘,诬陷了颜姑娘和王爷,还望陛下降罪。”
景德帝听着吴锦瑟的话,抬眼瞧了她一眼,倒是没想到她竟还会主动说这般话语,看来她对凤启延倒是真心的。
“罢了,看着你方才实言相告并没有对他二人造成什么影响的份上,朕也就不与你计较了,回去吧。”
景德帝说着,语气突然加重了些,“但是若有下次,决不轻饶!”
“多谢陛下开恩。”吴锦瑟听着景德帝的话,松了口气,“臣女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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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锦瑟离开之后,这御书房便只剩下了景德帝与凤浔生二人。
凤浔生看向景德帝,嘴角微微勾起,“陛下,臣弟找人核算过了,臣弟与颜姑娘的八字相合,三日之后就是良辰吉日,宜婚嫁。”
“三日之后?”景德帝捏着御笔的手微微顿住,“未免过于仓促了些,只怕定北侯会有些意见。”
凤浔生看着景德帝,脸上依旧没有太多的表情,“边关赛事,陛下允了太后的提议,其中变数难以细说,臣弟不想日长梦多。”
景德帝听着凤浔生的话,脸色也难看了些,“她虽心思不善,但是手还没有那么长,应该伸不到三军之中,颜书畴也不是第一次带兵了,这次,是你多虑了。”
凤浔生没有再言语,只是站在那里,看着景德帝,微敛的眸子看不出情绪。
“罢了,三日就三日吧,定北侯那边,朕自会帮你去说,你回去候着吧。”景德帝是拿自己这个弟弟真的没有法子。
他身手奇高又手握重兵,若是他相反,自是可以反的,可是他明知这帝位原该是他的,却毫无反意,他知晓,凤浔生所求不过就是让嘉太后为当年诛杀裕太妃之事付出代价而已。
嘉太后这些年也确实不安分,后宫之中有这样的太后坐镇,难免影响国运,而自己在嘉太后的眼中也不过就是一枚棋子罢了,如今她更是暗中培植了自己的儿子,想要让凤启鸣取自己而代之,这样的太后,自是留不得的。
所以不管出于哪一方面的考虑,他自是都站在凤浔生这一边的。
“谢陛下,臣弟告退。”凤浔生得了想要的结果,便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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寿康宫。
太后一脸阴鸷地靠坐在软榻之上,“婚期定在了三日之后?这般着急?他就没想过侯府的颜面么?”
“可不是,侯府嫡女出嫁,这般仓促,这华京之中少不得要多些传言了,这些传言,可就都要压在那颜姑娘和侯府的身上了,原以为啊这宸亲王是难得动一回心,如今看来,竟也就是这般。”刘公公急忙附和着说道。
“哎,裕太妃这儿子还当真是像他母妃,心够狠,只要想要的,便要不惜一切地得到,不择手段。”
“但是宸亲王如此一来,怕是只能得到那颜姑娘的心了,这情意啊,怕是就散了。”刘公公颇有些可惜地说道。
“你怎么就知道他所求不是这个人呢,不过是那些男人的欲念罢了,”嘉太后冷嘲出声,“情意?情意在权势地位面前算的了什么?”
嘉太后说着,不由得想到了先帝。
初嫁先帝之时,她何尝不是情意款款,可是帝王无情,失望的次数多了,便也就无情无爱了。
这般想着,心中竟还有些心疼起颜家那姑娘来了。
到底是痴心错付啊,宸亲王,凤浔生,他的眼里只有权势,只有仇恨,哪里还挤得进什么儿女私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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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北侯府。
啸吟居。
圣旨传完,杨氏便一路跟着颜承荀回到了啸吟居。
“侯爷,我们侯府对宸亲王不说有恩,但至少无怨吧,他若是诚心求娶霜姐儿,我自也并无不愿,可是,三日之后,这般仓促,定礼未送,什么都未曾安置妥当,就要我们把女儿这般仓促得嫁过去?他这到底是何意思,他是在羞辱霜儿,羞辱我们侯府啊。”
杨氏心疼女儿,她也是女儿家,自是知道一桩婚事对女儿家意味着什么,这样仓促嫁入侯府,她的女儿日后如何能抬得起头来?这华京城中,人人一口唾沫就能将她淹死。
“好了,夫人,这是圣旨,圣旨已下,你我除了遵从,还有什么旁的法子吗?”颜承荀心中也憋着一股火,可是他受命于老侯爷,不论发生什么事情,都要护凤浔生安好,不能质疑他的决断,所以此刻,即便是心中不悦,他也不能公然去与凤浔生作对。
于公于私,他都不能这般做。
“侯爷,您去求求陛下,让他收回这样的圣旨,我们侯府又没有犯什么错,霜姐儿更是规行矩步,如今畴哥儿还在沙场奋战,他们却要这般对待我们……”
“好了!”颜承荀听着杨氏的话越发地过了,声音也不由得严厉了几分,“圣旨已下,岂是说改就能改的,陛下圣御,一言九鼎,夫人不必多言了。”
杨氏看着定北侯,心中虽然难过得厉害,却也知道,这件事情已经板上钉钉,不可更改。
可是为何,她的女儿就要这般苦命,明明什么都没做错,却要无端受人指点?
杨氏从啸吟居出来,一路都心情苦闷,直直地向着居竹苑去了。
杨氏到的时候,颜卿霜正在院子里练剑,好似并没有被这个消息打击道,笑着迎了杨氏进门。
“霜姐儿……”杨氏看着她,眼眶就红了,“委屈你了。”
“母亲,”颜卿霜笑着拉过杨氏,“母亲这是哪里的话,宸亲王位高权重,又手握重磅,是凤启战神,多少人削尖了脑袋想把女儿嫁进去,您怎么还就不开心了呢?”
“你这孩子,”杨氏看着颜卿霜的笑颜,心中倒是好受了一些,她这个女儿一贯没心没肺,这般也好,不至于钻了那牛角尖。
杨氏想着,自己心中的那些酸楚,自是不愿意说出来让颜卿霜跟着自己一起难过了,“宸亲王确实不错,只是,他前几日迎了个风尘女子进门,总是让人,心怀芥蒂。”
“母亲,他是王爷,三妻四妾稀松平常,女儿不在意便好了,别人如何言说便由着他们去好了。”颜卿霜笑着拉着杨氏的手说道,“只是女儿若是出嫁,便不能日日向母亲请安了,母亲可要多保重自己。”
杨氏听着颜卿霜的话,眼眶一红,“母亲无事,在这侯府这么些年了,早习惯了,倒是你,若是嫁入了那王府之中,万事才该小心一些。”
“母亲放心,我一定护好自己。”颜卿霜说着,一直强撑着的笑脸有些僵硬,索性扑入了杨氏怀中,不用再努力扯出笑脸,“女儿要成婚了,母亲该高兴才是。”
“是,是,喜事,自该高兴的……”
杨氏搂紧怀中的女儿,出声说道。
忍着即将夺眶而出的眼泪,杨氏细细地叮嘱了许多事情,成婚之后要如何待夫君,如今管下人,那个风尘女子又该如何对待,一应事情,只要是杨氏能想到的,几乎是嘱咐了个遍。
颜卿霜听着,不住点头,眼泪无声无息流了一脸,却又在下一瞬抬头之前细细地擦拭干净,不惹杨氏伤怀。
这一日,杨氏在居竹苑留了许久,一直到天色漆黑,这才起身回了玉簪院。
杨氏走后,颜卿霜便一个人坐在院中发呆,谁都不让打扰。
鸢落看着颜卿霜这般样子,一口气如何都咽不下去,便趁着颜卿霜不注意,悄声流出了府。
而此刻,怡郡王府,凤启延在听闻赐婚的圣旨之后,脸上却并未掀起什么波澜。
在知晓了凤浔生的想法之后,他自是知道,这一切,凤浔生都只是为了护着颜卿霜而已。
纵使惹得侯府众人对他言语纷纷,他也不做解释。
吴锦瑟看着凤启延,心中越发欢喜。
如今颜卿霜的婚事都不会让他新声波澜了,是不是就意味着他心中当真是不再有颜卿霜的位置了?
吴锦瑟想着,靠近凤启延身边。
凤启延笑着看向她,伸手,将她拽入怀中。
“听闻王妃今日进宫了?”凤启延轻轻扣着吴锦瑟的下颚,出声问道。
吴锦瑟脸上的表情一僵,看着凤启延,默默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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