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鸢落看着吴锦瑟那怒气冲冲的样子,下意识地弯腰对着颜卿霜低声提醒道。
“不妨事,她只要敢做,今日丢脸的定是她。”颜卿霜依旧半阖着眸子,姿态慵懒随意。
“是。”鸢落这才稳住了身子没有动,依旧坐在颜卿霜身侧,看着那溪水潺潺,好似正认真欣赏。
“喜箩,你看这一处多幽静啊,这成国公府的布局当真是让人惊喜,当真是柳暗花明又一村啊。”吴锦瑟走近了些,便故意放慢了步子,对着自己身侧的婢女柔声说道,若是不见她之前那般怒气冲冲的模样,倒还真像是来赏景的。
颜卿霜眼眸微抬,并不作声。
那被唤作喜箩的婢女则是急忙应声,“姑娘说的是,此处却是风景秀丽。”
“这宴会也着实无聊,不如我们就在这里歇息片刻吧。”吴锦瑟依旧自说自话般地走了过来,然后装作才瞧见颜卿霜的样子,“哟,这儿竟有人,还不是一般人。”
颜卿霜见她这话冲着自己而来了,便站起身看向她,见礼道,“吴姑娘。”
“哼,在外装的这般知书达理的样子,内里却是与人私通的肮脏性子,你这般行事,侯府竟还将你带出来丢人现眼。”吴锦瑟一贯是口无遮拦的,她讨厌颜卿霜,字字句句,便都不去管什么分寸不分寸了。
“吴姑娘,你如此毫无根据辱骂我家姑娘,便是大家闺秀的做派吗?你敢将你方才那番言乱到我家侯爷面前再说一遍吗?”鸢落听着吴锦瑟的话,恨不得将她攥着丢进那溪水之中洗洗她那满嘴的恶臭。
“不过是求而不得,便对别人横加指责,吴姑娘这番做法,没羞没臊,没担当,没礼数,如同市井泼皮,当真是丢了定国公的脸面啊。”颜卿霜说着,面前依旧挂着浅淡的笑意,“真不知定国公何来如此大的心胸,竟敢把你带出来,不怕让众人耻笑吗?”
颜卿霜看着吴锦瑟,一字一句地说道,看着吴锦瑟气得发颤的手指,她却只觉得还不够。
不过是个开端而已,就气成这样了?那后面可如何是好?
“你,颜卿霜,你无耻,明明是你勾引五殿下在先,你如今竟反过来辱骂于我,你怎么可以这般无耻!”吴锦瑟气急了,指着颜卿霜的鼻子骂道,“你勾引五殿下,可惜五殿下看不上你,也是,像你这般只会骑马射箭的女子,哪个男子会喜欢。”
“那似你这般不知廉耻,成日里将喜欢挂在嘴边上的,便有男子喜欢了吗?”颜卿霜说着,轻笑出声,“吴姑娘,如今在我面前耍威风容易,若是当真有本事,那便求了恩旨嫁给五殿下去,若是你当真嫁给了他,那今日你骂我的种种我便认下了,若是你连这都做不成,那你今日骂我的每一句都是在扇你自己的耳光。”
颜卿霜说着,微微走近了吴锦瑟一步,“哦,对了,忘了告诉你了,你日思夜想的五殿下,我并不感兴趣,所以你没必要跑到我面前来耀武扬威,看着让人着实反胃。”
颜卿霜说话的样子明明是轻声细语,那模样若是落在旁人眼中也是不起波澜的,可是吴锦瑟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了,竟被她这副样子吓住了,被她这么连声数落着,一时就没有找到话语回击。
她总觉得颜卿霜和自己说话的样子好似带着一种凛然上位者的高冷气息一般。
等吴锦瑟反应过来的时候,颜卿霜已经又坐回到了那石块之上,风轻云淡,好似刚刚那般骂她吴锦瑟的人根本不是她颜卿霜一样。
回过神来的吴锦瑟顿时气得跳脚,“颜卿霜,你以为你算什么东西,你也敢这般跟我说话?你仔细些,今日就算是定北侯站在我面前,也不敢跟我这般不客气!”吴锦瑟气急了,口无遮拦,指着颜卿霜大声骂道。
“哦?还真是未看出来,吴姑娘眼力不行,脸皮倒是还挺厚。”
颜卿霜轻描淡写地骂着,鸢落再一旁到底是听不下去了,‘噗嗤’一声笑出了声。
颜卿霜眉眼微抬,远远看着赵清茗带着几个世家女子过来了,不由掩下了锋芒,想着时机到了。
也许,该给眼前这个咋咋呼呼却没有脑子的吴锦瑟再添一把火了。
“颜卿霜,你厚颜无耻!”
“厚颜无耻?吴姑娘怎么事情都没弄清楚就过来质问于我?吴姑娘或许不知,是五殿下先给我写的书信,字字句句……”
“你闭嘴!”吴锦瑟哪里听得下去,直直地向着颜卿霜扑了过去,一副要把颜卿霜推入溪水之中的模样。
隔着不远的距离,赵清茗一行人虽不知她们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是吴锦瑟想要推人的动作却都看了个一清二楚,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以为颜卿霜这次肯定要落水了。
“小姐,小心。”
谁知就在这一刹那,鸢落一把拉过颜卿霜,避开了吴锦瑟。
吴锦瑟猛地扑了个空,跌入到溪水之中,狼狈不堪。
“救命,救命……”
猝然落水,吴锦瑟慌乱不堪,拼了命地挣扎了起来。
哪怕那溪水其实浅的只能刚刚没过脚脖子,但是吴锦瑟还是觉得自己好似要溺亡了一般。
“你们,快些救人。”赵清茗毕竟是主人家,此刻见着有人落水,自是嘱咐了身边的丫鬟救人。
丫鬟们也不敢怠慢,几个一起上前,七手八脚地将那吴锦瑟从那溪水之中给拽了起来。
不远处,颜卿雅看着吴锦瑟那狼狈的样子,轻翻了个白眼,“又是个中看不中用的草包。”
说话间便带着挽月走远了些,不想再被牵扯进去。
吴锦瑟被从溪水中救上来以后,浑身湿透,衣衫紧贴着肌肤,样子格外狼狈不说,还冷得狠狠打了个颤。
“快些扶吴姑娘下去换衣衫吧。”赵清茗急忙说道。
吴锦瑟恨恨地瞪了颜卿霜一眼,但是她与颜卿霜说的那番话到底是不能入了旁人耳朵的,所以此刻一肚子的邪火却发泄不出来,只能由着那几个丫鬟扶着走开了。
吴锦瑟被扶着离开之后,赵清茗走了过来,举止端庄大方,“颜三姑娘,你没事吧。”
颜卿霜笑着摇了摇头,“我没事。”
“颜姑娘,那日击鞠赛场上,惊鸿一瞥,我哥哥回来跟我絮叨了许久,更是让我气恼这一年的击鞠赛父亲没有同意我前去,让我错失了与你同场竞争的机会,今日,若是姑娘愿意,我们到习武场一赛,就当你给我的及笄贺礼了,可好?”
赵清茗举止高雅,性情却是极为洒脱的。
凤启国的大家闺秀,一向家教甚严,能像她与颜卿霜这般自幼骑马习武的少之又少,所以此刻赵清茗见了颜卿霜算是知音相惜了。
颜卿霜上一世便听说过赵清茗的性格,只是成为太子妃之后的她太过于收敛锋芒,所以自己还真不知道,她竟这般豪爽,不由得对她也生出了几分好感来。
“我是无妨,只怕这样于礼不合。”
“我今日已经特意去跟皇后娘娘要过恩典了,就在府内武场内办了一场骑射赛,虽然因此被父亲说了几句,但是至少是要来了这恩典,所以,颜三姑娘,可愿一试?”
“既然如此,那便请赵姑娘带路吧。”颜卿霜也不是扭捏的性格,自是一口答应。
一来是皇后娘娘恩准的赛事比上一场不仅无伤大雅,还能提升定北侯府的名气,二来这里毕竟是女眷后院,凤浔生定然不会过来,而她急着想要从凤浔生哪里探听到消息。
—
赵清茗带着颜卿霜以及几位世家女到达武场的时候,武场上已经人头攒动了。
男女分席而做,各占据了武场一半的席位。
颜卿霜跟着赵清茗进了武场,随着她找了个席位坐下之后,目光便在对面的席位逡巡而过,无意对上了一双冰冷的眸子。
凤启延!
颜卿霜攥紧了双拳,不着痕迹地移开了视线,继续找着凤浔生的下落。
而对面,凤启延攥紧的双拳发出了骨节的声响。
“殿下。”江川一直跟在凤启延身侧,忍不住出声。
凤启延压低声音,面上不动声色,“她在找谁?”
“属下不知。”
“帮我盯着点她。”凤启延轻轻松开紧攥的双拳,冷声道。
“是。”江川急忙应声。
武场上,成国公很是不好意思地跟着众人致歉,说着小女不懂事之类的场面话,但是因着皇后娘娘坐镇,众人自然不会有多余的话出来。
谁都知道,这成国公府那是皇后娘娘的娘家,所以这一场赛事看似玩笑,却有不少贵族子弟认了真的。
即便成国公一遍遍地说着今日只图开怀,但是早先上场的几个却都一副拼命的架势,撕扯开来了。
颜卿霜找了一圈没有找到凤浔生,正隐隐有些失落,余光一瞥却是看得吴锦瑟换了一身衣服也过来了,而且她还是换上了一身劲装,袖子一早便已经用襻膊缚好了,看那架势好似也是准备比上一场的。
颜卿霜觉得好笑,并未放在心上,看着那赛事正激烈,想要在众人面前露脸的人实在太多,一时也轮不到她们,颜卿霜便寻了个更衣的借口,自那习武场走了出来。
因着这一场热闹的赛事,习武场外面倒显得格外清静了些。
心中搁着事情,颜卿霜便没有让鸢落跟着,一个人在距离习武场不远的地方走着。
“难道没来?不应该啊,赵清茗怎么可能不邀请他?”颜卿霜轻声念叨着,踢着脚下的石子,缓步向前走着。
“在寻本王?”
他的声音骤然出现,颜卿霜急忙回头,看到他的那一瞬间脸上不由自主扬起了一丝欣喜。
那一丝欣喜落入凤浔生的眸中,很是悦目,凤浔生的脸色跟着变柔软了些许。
“王爷,”颜卿霜想上前询问,又觉得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不由轻声道,“王爷,可以寻个地方说话吗?”
凤浔生听着颜卿霜的话,轻笑一声,“好。”
颜卿霜见他答应,急忙四下环顾了一圈,然后目光就锁定在了不远处那成片的假山石之后。
刚准备与他说去那边,就感觉腰肢被他紧紧缠住,然后整个人撞入他怀中,旋即,耳畔风声阵阵,等颜卿霜再缓过神来的时候,两人已经落到了那片假山石的后面。
颜卿霜一愣,无语凝噎。
武功好就一定要这么显摆吗?好好走路就不行吗?
他的手还搭在腰间,被他搭着的那一处地方突然觉得灼烫异常。
颜卿霜刚想开口让他松开,就看到他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很快,一阵轻盈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听着脚步声,来人武功应该也不低。
颜卿霜屏息凝神,刚刚她竟没发现不远处有人。
那脚步声在附近活动了一会,便再次远去,颜卿霜一直背靠着身后的山石,自然不知道那脚步声是谁发出的,只听着那脚步声渐行渐远了,暗暗松了口气。
“看来还是有人对霜儿挂念于心的。”凤浔生看着那抹渐行渐远的背影,冷声说道。
“嗯?”颜卿霜挑眉,不太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只是无端觉得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寒意阵阵,格外地清冷。
“无事。”凤浔生看着颜卿霜,瞳眸紧锁,有人挂念又何妨,只要她没有这个心思,他自能守住。
只是要等到她及笄,这日子算起来,竟觉得有些漫长。
凤浔生想着看着此刻靠在山石之上的颜卿霜,眸光闪了闪,心中有些思绪狠狠晃了晃。
这几年小丫头出落得越发出挑了,这样的相貌,这样的家室,再加上她这张扬的性格,一赛成名的名声,只怕惦记着她的远不止凤启延一个。
颜卿霜抬头正想问正事,一眼望进他深邃汹涌的眼眸之中,思绪跟着晃了晃。
第一次看到他这般认真地看着自己,收了清冷,收了吊儿郎当,收起了那些故意营造的迤逦感觉,这样的他,竟更容易让人沉沦了。
“王,王爷。”颜卿霜垂下眸子,小心翼翼缓了口气,出声道。
“找我什么事?”他回话很快,语气一贯地清冷。
颜卿霜再抬头看去的时候,他的神态一如众人面前时一般清冷无异了,刚刚的那抹深邃消散无踪,干脆利落的让颜卿霜怀疑自己方才是不是晃了眼。
“卿霜想问王爷,关于三婶婶中毒之事,王爷可有眉目了?”其实说出这番话的时候,颜卿霜是有些心虚的,每次来寻他好似都是来求着他帮忙的,次数多了,多少会有些不好意思,特别是,对方是凤浔生,一个强大到好似你根本没有办法把恩情还给他的人。
但是如今情势,她首先在意的还是侯府,所以,此刻也只能舔着脸来相求了。
“夹竹桃之毒,下毒剂量颇重,伤及脾胃,应当不是苦肉计,”凤浔生说着,低头紧紧地看着她,“仔细想想侯府之内,有谁能这般神不知鬼不觉地给她下毒,”凤浔生说着,眸色越加深了些,“还有……”
凤浔生说着,顿了顿。
“还有什么?”颜卿霜急忙追问出声。
“没什么。”
颜卿霜再次怔住,两次欲言又止,当真是不像他的风格。
颜卿霜才想着今日到底有何异样,不由便想起了赵清茗。
若是自己能帮着探问一下他对赵清茗的心思,是不是也能帮着赵清茗少走些许弯路?
颜卿霜想着,深吸了口气,有些心虚地出声道,“王爷,能问您一件私事吗?”
凤浔生垂眸看向她,眼中闪着几分好奇,“什么私事?”
“赵姑娘喜欢你,你,你知道吗?”
这话才问出口,凤浔生的脸色就变得罕见的阴沉。
对上他阴沉气压的那一瞬间,颜卿霜就后悔了,自己只管顾好自己的侯府便是了,虽说上一世确实也亏欠了赵清茗,但是补偿的方式有很多种,为何偏要去探听这个喜怒无常的宸亲王的?
看着他那个样子,只怕自己这句话是得罪了他了吧?
颜卿霜心中其实知道,他这段时间这么愿意帮自己,应该是与父亲有关的,父亲立下誓言誓死要护宸亲王安好,所以宸亲王和侯府之间一定有着什么自己并不知晓的联系,大概就是因为这个,所以他才会不厌其烦一次次地帮自己吧。
只是在他一次次的帮助之下,反倒是她自己竟渐渐失了分寸,如今更是探听起他的来了,是犯了他的忌讳的吧。
“卿霜无意冒犯王爷,还望王爷恕罪。”颜卿霜急忙道。
“无意冒犯?”他的声音冷如冰碴。
颜卿霜深吸了口气,没有回话。
“我对她无意,若你想传话,便去劝她及早收心。”凤浔生说着,没有再逗留,起身离开。
看着他走远,颜卿霜这才暗暗松了口气。
只是这答案,颜卿霜叹了口气,她是没法直接与赵清茗说了,只求这一世,她的命运会有所该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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