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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二月二,龙抬头

    承天历三十八年的最后一天,天晴,风不动。

    太凉府上下忙里忙外,因为不久后的晚宴是太凉府一整年中的重头戏。

    菜品采购,酒水运输,食材安全,宾客座位,晚会节目等等,这些都是需要再三考量的。

    太凉府大管家何文叫苦连连,几千个丫鬟下人吩咐下去,事无巨细,真是伤了太多脑筋。

    萧凤仙倒是清闲,带着徐烟儿在府里晃来晃去。

    徐烟儿的身体萧凤仙暗中检查过,比之前确实要好上许多,但是依然比平常人脆弱一些,是什么原因造成的,萧凤仙查看了多次依旧看不出,可能这是先天因素。

    看来桃花坞是必定亲自去一趟。

    听闻,桃花坞里有桃花仙,桃花仙医术通天,号称医道圣手,之前二小姐徐烟儿便是在桃花坞静养。

    太凉府内或三三两两,或单独一人,时常有陌生面孔来了又去。这些人都是去觐见萧楚南,汇报这一年来各个地方的重要政务,赋税收成以及边关军情。

    萧凤仙一声叹息。

    徐烟儿好奇问道:“有烦心事?”

    萧凤仙道:“所争天下为何?”

    徐烟儿一时语噎。

    萧凤仙又道:“如父亲这般劳心吗?”

    徐烟儿宽慰道:“这话可不能让父亲听见了,不然说你无远志,我们一生总要在这个世界留下一点足记,建功立业往往是一条捷径。”

    萧凤仙眼神一转,商量道:“不如我长大后帮你打下承天,你做承天之主?”

    徐烟儿听闻,只当是小弟说笑,也不放在心上,道:“你若是有那能耐,当真光宗耀祖留名青史了!”

    二人说话间,有人行色匆匆,萧凤仙一看,正是何大管家,巧了,萧凤仙正想找何管家,人就来了。

    “站住!”

    何管家身子一定,望了一眼声音传过来的方向,上前恭敬道:“见过少爷,二小姐!不知少爷有何吩咐?”

    萧凤仙道:“小叶紫檀能调节气血,修养生性,你去把二小姐的床换一换,另外桌椅换成降香黄檀,屋内摆上一些温润明珠。”

    徐烟儿道:“何必这么麻烦。”

    “二姐身子好不容易有了好转,回了太凉府当然不能有什么差错,何管家,你照办去吧。”

    何管家点头允诺一声,就匆匆下去办差事。

    对于二姐徐烟儿,萧凤仙总是格外在意,因为除了血缘关系,她也是萧凤仙在这个世界的第一天就共患难的人,是徐烟儿见证了萧凤仙的起点。

    夕阳渐落,夜色即将来临。

    宾客已经来齐,皆在沁怡堂等候,随着一阵阵爆竹巨响,众人皆见黑夜之中爆发出绚彩夺目的亮光。

    整个太凉城顿时都笼罩在这光亮之中,这仿佛是个信号,老百姓家中的孩童终于等到这一刻,扯开了嗓子大喊道:“出现啦!出现啦!我们可以开始吃年夜饭啦!”

    随着爆竹声渐落,太凉府又陷入一片安静,众人们翘首以盼。

    何管家早已在揽月殿大门处等候,见时辰已到,清了清嗓子,声音洪亮道:“入座!”

    随即,宾客们出了沁怡堂,再入揽月殿,左文右武,徐徐入座。

    揽月殿是整个太凉府面积最大的地方,是太凉府的中心位置,其北边有一半是架空在苑心湖之上,居高临下,苑心湖美景尽收眼底。

    揽月殿主座还是空空如也,毕竟大人物都是最后才到场的,而在主座左边,萧凤仙乖巧正坐,神情正经,而在萧凤仙旁边,霜满楼正闭目养神;主座右边,则是萧迎霜与徐烟儿,两人看着下面文武百官,时不时微笑致意。

    这时,何管家声音再次想起:“府尊到!”

    只见一人漫步走来,虽身形俏瘦,衣着朴实无华,但举止之间仍现不凡威严。

    何管家见万事俱备,开口道:“晏起。”

    随即,有歌舞佳丽入殿中央,随着乐师伴奏偏偏起舞。

    两列侍女入殿,敬献凉山银针茶。

    凉山银针是太凉名茶,太凉山群峰峻岭连绵不绝,山上有特产鲜茶,形细如针,故名凉山银针,又称“金镶玉”。

    有诗曰:“金镶玉色尘心去,川迥太凉好月来。”

    其后,点心盒子上桌,萧凤仙一看,有茶食刀切、杏仁佛手、五香腰果、柿霜软糖。

    萧凤仙只喝了几口银针茶,点心一点不吃,因为后面都是大菜,总要留点肚子,可怜自己食欲是成年人,肚子却是六岁孩童的肚子。

    众人喝了茶,开了胃,行香酒就伴随着十五盏下酒菜款款而来。

    菜品一一摆开,饶是萧凤仙已经吃过多回,也会暗道一声“真是讲究”。

    花炊鹌子、羊舌签、鳝鱼炒鲎、鹅肫掌汤齑、螃蟹清羹……

    萧凤仙回想前世在昆仑山的伙食,早已泪流满面,什么萝卜炒青菜,青菜炒萝卜,萧凤仙在心中呐喊,真是苍天开了眼呐。

    酒菜环节,霜满楼最是喜欢,每年都要拉着萧楚南喝个半醉。

    晚宴不理政务,权当家宴,众人皆满杯而饮,觥筹交错。

    接下来便是主菜,有凤尾鱼翅、炒墨鱼丝、花菇鸭掌、砂锅煨鹿筋……

    好在揽月殿有足够宽敞,桌子有足够大,才能够摆下这么多山珍海味,倒不是太凉府奢侈,毕竟这是一年一度的大事,必须彰显太凉的实力。

    酒过三巡,最后以清淡收尾,有冬葵、菇娘果酱、大蒸枣、应时果拼、慧仁米粥。

    萧凤仙盯着眼前没吃多少的佳肴,十分之痛心,怎奈自己实在是吃!不!下!了!本想打包带走,但矜持于自己的身份才就此作罢。

    新年,盼得久,去得也快。

    新年就像一个印记,每过一年就画上一个印记,而光阴就在这一个个印记中流逝。

    闹完了元宵,随着各地将军官员的离去,太凉城又恢复了往日的样子。

    萧迎霜走之前,萧凤仙特意交代了几句,并且送了一本书给自己的这位大姐。

    萧迎霜接过书,眼中露出精芒道:“小弟,这书你是从哪里的来?”

    萧凤仙老实道:“我时常无聊,就经常去天禄阁翻阅典籍,无意中找到这本书,想来应该对大姐会有点用处,就留意了些。”

    萧迎霜惊疑道:“我怎么不知道阁中何时收录了这么一本奇书,观书中兵法布阵,当真奥妙无穷,变化多端。”

    萧凤仙咧嘴一笑,人畜无害,心想:我将中华五千年历史中的名战整合在一起,加之各种兵书,孙子兵法、三十六计……当然是无比奥妙!

    萧迎霜依然要返回镇北台镇守北方边境,造成萧迎霜如此年轻就要领兵的原因,其实主要是当年的京诏事件,导致了承天动荡,一分为二,所以北境的东越国虎视眈眈,大有猛虎下山之势。

    幸好慕容府要休养生息,没有在背后捅娄子,不然太凉府的日子可能会非常不好过,不过慕容府南边也有南诏国牵制,可谓是一环扣一环,谁也不敢动谁。

    萧迎霜回来又走,幸运的是二小姐徐烟儿倒是不用走了。春天来临,天气变暖,萧楚南的意思是如果徐烟儿的身体没有变差,那就说明之前的疗养都有效果,只需在府中再慢慢护理即可。

    听闻徐烟儿不用再出远门,萧凤仙十分欣喜,终于不用一个人蹲在苑心湖的石头上发呆了。

    可是就在萧凤仙高兴了没几天,就从萧楚南口中传来晴天霹雳。

    “意思就是轮流放养咯?”萧凤仙恨恨道。

    萧楚南摊手以示无辜:“这是你外公的意思,说是多年未见,十分想念。”

    “去多久?”

    “一年!”

    “这么久?”

    “老人家挺孤独怪可怜的,你就多陪陪,顺便学点剑法回来,你不知道你外公剑法老厉害了!”

    “我怎么感觉我被卖了。”

    “你不是闲太凉府闷,想出去透透气吗,我已经安排好了一支卫军护送你上路。”

    “我要再加一个人。”

    “谁?”

    “芷水。”

    “成交。”

    听闻萧凤仙即将出远门,负责岁寒居的丫鬟一边哭哭啼啼,一边给萧凤仙收拾行李。

    萧凤仙劝道:“行了,别哭了,又不是回不来了,这眼泪也不知是真的还是假的?”

    丫鬟义愤填膺道:“当然是十分真,三分是不舍得,七分是思念。”

    萧凤仙顿时乐了:“我平时可没教过这些话啊,从哪里学的!”

    丫鬟坚定道:“当然是出自肺腑!”

    二月二,龙抬头,天气正春风。

    一大早,萧凤仙就坐着马车随着卫军出了城,城头之上,徐烟儿与翠花等人皆目送行军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