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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三二章 浓雾里的局(四更)

    “在这座院子里的回忆,不是靠维持表象就能让一切停在原地的。”

    燕南渝神色不豫。

    他何尝不知道这种无用功只会徒增自己的心酸苦闷。

    可是他没办法劝说自己放弃。

    放弃所谓的曾经。

    他的手一颤,茶碗盖落到石桌上,只听得“啪嗒”一声,碎成了两半。

    瓷盖的渣子蹦跳了几下,回归安宁。

    燕南渝的掌心往碎裂的茶碗盖摁了上去。

    云岫不解。

    可是下一瞬,茶碗盖化作了粉末,白底青釉的盖儿留了一堆白与青交缠的粉儿。

    他手一挥,粉儿没了。

    干净如初。

    他的掌心,有血痕,他没有顾着往外渗血的口子,可能是麻木了。

    “像这样,毁了,没了,谁还记得这个茶碗本是有一个瓷盖的?”燕南渝借物喻人。

    叶惊阑叹了一口气。

    他早就如此般劝说过燕南渝了。

    绪风亦如是。

    他对俞妃槿的感情比苏翊对孟寒初的无限眷念还要复杂的多,这个复杂,叶惊阑不知个中缘由,绪风也不知,恐怕只有老天爷和那个去到往生的俞妃槿勉强知晓。

    “云姑娘,但望你知,此事唯有你可办到。”燕南渝嗓音渐哑,许是喉头一哽,打心底迸发出的酸涩到了喉咙口,也到了他的眼角。

    “若是我不答应呢?”

    夜风裹着秋意的浓。

    八月十五中秋夜,没有团圆,没有喜乐和笑声。

    有的是罩在江枫城上不肯散去的浓雾。

    还有浓雾里的一个不算精心的局。

    局外人不明白,为何里面的人不拨开浓雾往外走。

    局内人不明白,为何自己总是由着别人牵着往沟里带。

    燕南渝终于说动了云岫。

    云岫勉为其难地应下了暂且保管信笺。

    ……

    八月十六。

    一觉醒来,日上三竿。

    云岫忘了昨晚燕南渝唤侍儿拿出了金玉露之后,他喝了多少。

    一杯?两杯?

    一坛子?

    完全不记得燕南渝一人对月独酌饮下了多少醇香的酒。

    但她记得叶惊阑只抿了一小口。

    三人坐在院子里,一人喝酒,两人嗅着醇厚的酒香,静默无言过了半夜。

    她抬手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

    她穿上鞋便往外走。

    柳无色为何要把指名道姓点了她?

    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云岫在没理清所有头绪之前是不会轻举妄动的。

    她决定今日待在镇南王府里,哪里都不去。

    恰逢苏翊送药来。

    叶惊阑拎着药包,想着苏翊从未有过这么积极主动,倒是奇事一桩。

    他正准备敲开云岫的房门。

    云岫一把拉开了房门。

    四目相对。

    云岫犹豫着要将自己的视线往哪里放,直勾勾地盯着他的眼睛是不大好的,往下挪呢,又得看看被他抹掉的那颗扣儿后留的一线美人骨,说不准会绽放怎样的心花。

    心花怒放不至于,最怕的便是红了脸,还被他调侃上几句。

    “云岫,今日江枫城里挺热闹的。”他憋了一阵,憋出了这么一句话。

    他也在犹豫自己的视线往哪里放,这姑娘不好意思地别开脸,他不能直直地凝视着她的脸。

    如若朝别处一瞟的话,他微微红了脸,眼前之人衣襟没束好便来开了门……

    他只得侧过脸去。

    “热闹?”

    叶惊阑答道“江枫城的百姓看热闹不嫌事大,自发地走上街头分作两派,在集市当中摆了个赌桌下注。”

    “下注?”

    叶惊阑哂笑着,平头百姓们为了寻乐子,把心思动到了王公贵族的头上。明明镇南王府早贴了悬赏告示,要将那两人捉拿归案,他们偏就不信那个邪,还赌上了谁赢了贼王这个名。

    “看谁先把你身上的信笺给偷了去。”

    “我押潇挽。”

    云岫说着说着便从荷包里摸出了一角碎银子。

    “你为何不押柳无色?”

    云岫思忖着,她不知为何,只是不想押到柳无色那处罢了,输赢不重要,单单是一个想或不想的抉择。

    叶惊阑拿走了云岫两指之间夹着的碎银子,“身为重要的藏宝库还不自知,财物充公。”

    “此事本就与我无干。”云岫一把夺过。

    叶惊阑拈住了她的手指,另一只手飞快地抢走了要充公的财物,“竟当众反抗官差。”

    “如今叶大人的官腔打的不错。”

    叶惊阑倒是一笑,将银子放到她摊开的手心,再推着她的手指压住了银子。

    “我不反抗官差,我将自己充公。”

    云岫一怔,这人充什么公。

    接着,她的呼吸一重。

    那人兀自揽过了她,一吻落下,轻轻一咬,没落下痕迹。

    能感觉到双颊发烫,她的耳根子浮起淡淡的红,“你这人……”

    “我这人不错。”

    被拥入怀中的她肩上一沉,那人的鼻息在颈窝子里转悠。

    “哎呀呀!”

    蒙络捂住了双眼,怪叫着。

    她捂的恰到好处,以四个指头压在了眼睛上,其中两两相碰,中间留了一大条缝子。

    她笑着说道“非礼勿视。”

    叶惊阑没有管顾这小姑娘,只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我同你提的那门亲事无可挑剔,好就好在那胖小子是个跛子。”

    “……”

    以一言击溃了蒙络。

    蒙络嚷嚷着要把私藏的宝贝全数押柳无色。

    没有理由,千金难买小爷高兴。

    其实她只是同叶惊阑赌气罢了,她才舍不得把她那些个宝贝倒空了。

    “当真是个跛子?”云岫好奇地问道。

    要蒙络嫁给一个胖小子,还是一个跛脚的胖小子,恐怕得敲晕了绑好了塞进迎亲的花轿中。

    还没成为叶府的当家主母的云岫担心上了蒙络的亲事能不能成。

    “噗嗤”一笑。

    惹得云岫的颈窝中酥痒难耐。

    他仍是不想放了手,紧紧地拥住她,“我随口胡诌的。嫁蒙络等同于嫁‘祸’于人,怎能去祸害了别人家的跛脚胖小子?”

    “……”

    好一个嫁祸于人。

    叶惊阑眯起眼,低声说道“你可要收好那封信笺,柳无色的卷宗记载虽简单,他这人并不简单。潇挽亦不是省油的灯。”

    “叶大人偏向谁?”她不好赌,但人总是爱赌未知的结局。

    “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