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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 云雀

    云岫覆在棋篓子上的手有了稍许颤动。

    她抬眼,卷翘的长睫扇动,目光正好投进花钿若有所思的眼眸。

    “小姐?”沙哑的声音来自那个团团脸女孩。

    花钿在她的眼里看出了一闪而过的失落以及惆怅。

    她的小姐本不该是这种愁容满面的模样,在她的印象当中,云岫当是一个处事不惊,从容到掀不起任何风浪的女子。

    她打起精神,想要扯起嘴角对云岫笑笑,却不知道疲惫的自己硬生生勾起得弧度并不漂亮。

    “见着点绛了吗?”

    “她没有在徐小姐的房内吗?”花钿反问道,她知道点绛最近都在想办法让徐清慧醒转过来,应该是在那个房间里,“可是去买缺的药材了?”

    花钿的衣襟上还沾染着北疆的沙尘,她连夜奔来,已经是疲乏不堪。云岫突兀的问话使得她摸不着头脑,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云岫拧着眉头,“那待她回来再说,先吃饭吧。”

    “喏。”

    花钿去到后厨,从锅里盛了些小菜,再拿了两个馒头。

    她跪坐在饭桌不远处小口吞咽着。

    习惯使然,她从未想过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直到几双眼睛盯住了她。

    栈渡搁了筷子,“云姑娘治下严谨,但这并不是宾客筵席,不如让花钿姑娘同坐?”

    花钿放下菜碟,起身恭敬地行礼,“多谢公子美意,主仆有别,请收回这句话。”

    “公子说的没错。花钿,你来我身边坐着。”云岫招招手,她知道花钿一直都将尊卑之别奉为圭臬,不肯逾越半分。

    “喏。”

    析墨只是笑笑,栈渡的江湖气太重,而且长年和蒙家兄妹久处,尊卑、主仆的概念都被模糊了,这样宽纵,不知好还是不好。

    花钿捧着盘子小心翼翼地在饭桌的西向位上坐下。

    她只顾着扒拉自己跟前的一盘菜叶,其他盘子里的菜品,她筷子尖都不会悬过去的。

    栈渡悟了,尽管在平常云岫同她的几个侍女相处甚好,也碰巧听到鸦黄喋喋不休地教训云岫,但那些该全的礼数还是做周全了。

    这是无论如何都跨越不了的楚河汉界。

    气氛凝重,无人说话。

    楼梯上出现一名女子。

    几个人齐刷刷地抬头。

    映入眼帘的是狰狞的伤疤,唯有她的唇色是如同遍满高山的杜鹃花一般的嫣红。

    “小姐。”

    点绛和平日里没什么不同,她镇静自若地唤着云岫。

    “你这一整天去哪里了?”

    “我不小心睡着了。”点绛坦然地答道。

    云岫挑眉,带着几分讥讽的语气说道“你是否要告诉我,近几日你太累了,在隔壁房间里睡了个午觉。”

    “我……”点绛犹豫半晌,重重地点头,“我确实在你的房间歇息了一整个下午。”

    “那我去寻你的时候,怎没见你!”

    “我一直在房内。”点绛斩钉截铁地说着。

    “铜云雀匕首呢?”云岫问道,这是点绛能还自己清白的唯一物证。

    “在……”点绛在袖袋里掏了个底,双颊羞红。

    云岫的指间已然露出几根闪着寒芒的针尖。

    她淡然地说道“不用找了,匕首在徐小姐那里呢。”

    “许是我今晨用过之后,忘在了她房里。”点绛仔细琢磨了一番,兴许真是自己忘在了房中?

    “不仅是放在了她的房里,还插在了她心口上。”

    点绛眉头紧蹙。这事说起来还是自己大意了,今晨她施过针又放了一些污血之后,感觉徐清慧快要醒过来,刚好只能等时间,没有其他捷径,便交代了环儿有事叫她,去云岫房里休息了。

    “你的包袱里,大概还有那双要人命的粉色绣鞋呢。”云岫冷不丁地说了这句。

    花钿大惊失色,她在点绛的书信中了解到了一些,所以才日夜不停地从北疆赶回凌城,这是要变天了吗?

    点绛……点绛怎么会……

    点绛沉默不语,此时的她无须辩解,小姐自有定夺,就算因此被误会,乃至于搭上命又如何,这条命本该留在沙漠里,是小姐愿意接纳她,带她逃出生天的。

    栈渡也了然了,只是这事有蹊跷,且不论点绛是不是麻雀,就拿她的大夫身份来说,要想杀一个人,一刀毙命岂不是简单至极,为何偏巧就避过心脉,留了徐清慧一条命?

    “云姑娘暂且别下定论,此事还有待商榷。”栈渡按下她拿捏着金针的手,“点绛姑娘也一同吃个便饭,稍后再议。”

    析墨应和道“软软,这件事咱们饭后再议吧。”

    花钿小声地附和着“小姐,点绛是同我们一块……”

    一块修习武功,一块进行天赋测试,哪怕是点绛选择了医术之后,每每受伤,也是点绛给她们包扎的……

    这些事,怎能忘记。

    况且她们五人早已发过誓,永不背叛云岫。

    事到如今,教她如何相信小姐的厉声质问,以及点绛的吞吞吐吐之间没有半点联系!

    “我会证明,我是清白的。”点绛在短短的几句话之中已经理清头绪,有人要杀徐清慧,想要栽赃给她。

    她匆匆上楼。

    准备取放在云岫房中的药匣子再去徐清慧那里瞧瞧究竟是怎么回事。

    甫一推门。

    蜷缩在地上的人儿好熟悉。

    是那个为了徐清慧忙个不停的丫头——环儿。

    她一动不动,唇上无色,怒睁圆眼。

    点绛心中一冷,走过去,蹲下探了探鼻息,叩上脉搏,再触了触她的皮肤。

    生命已然消逝。

    铁定是有心人做的,这下真是让人百口莫辩。铁板上钉钉的事,她连翻案都不行。

    她去到徐清慧房中,大夫也昏倒在地。

    隔壁房间里“咕咚”一声,是重物砸地。

    “不好!”栈渡飞快地上楼,后面紧跟着刚放下碗筷的云岫,还有析墨。

    云岫眼神一凛,她快速扫过徐清慧的房间,除了大夫被人打晕,还少了一样东西。

    从徐清慧胸口上拔除的铜云雀匕首。

    事情似乎变得更有趣了。

    她勾勾唇角。

    跨过跌坐在地上的点绛,直奔自己的房间。

    发现环儿,她触摸了环儿的皮肤,还有温度,证明她刚死不久。

    当析墨推开虬须大汉半掩着的房门之时,倒在地上的汉子后心插着一把匕首——铜云雀匕首。

    而汉子紧握着拳,析墨好不容易掰开,里边是一根银针。

    银针也很特别,针头雕着云雀,是点绛那一排针里的一根,且,点绛针袋里刚好就少了两根。

    一根在环儿的尸体上,一根在虬须大汉的掌心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