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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九、谐和

    船上,除却出行仪仗与二十名戎装婢女之外,更有五十名全副武装的甲兵与匕趾追风鸸随行,此时就被圈在后舱之中,倒是那只往来传信的鹩哥高踞桅杆之上,双目凝视众人,口中牙牙学语不停。

    蓬木蕊早已令人备好酒菜,伯牙尕二两个酒鬼见了,立时食指大动,只是碍于女王南巫在侧,两人不好太过放肆。

    谁知蓬木苏本就爽辣性情,但见两人猴急,索性招呼众人不必拘泥,随心所欲便好,伯牙尕二闻此,也便不再客气,各自找个边角案席,大喇喇坐倒,撸袖挽管,随即敞开肚皮,放脱酒胆,大快朵颐起来。

    数盏美酒下肚,话语便就多了起来,言辞之中恭敬不再,粗言鄙语夹杂嬉笑怒骂开始从伯牙尕二两位活宝口中滔滔不绝而出。

    只因二人都是自己带来,迢远便觉颜面无光,正要出声提醒,却见蓬木苏脸上并无半点愠色,反而似乎很是欢喜,迢远想起这位女王此前种种反常之举,不由得渐渐放下心来。

    果然,几盏美酒下肚,蓬木苏已然脱略行迹,豪情大发,竟与尕二伯牙二人猜拳行令起,一番斗酒拼醉,索性称兄道弟,这番酒宴情形若被外人看见,绝然不敢相信便是一席王筵。

    好在路途遥遥,时日漫长,如此一路欢声笑语,一路随船悠悠东北而去,倒也不生枯燥沉闷,反倒趣味盎然,好生快活。

    唯有阿瓜仍旧沉默,若是无人召唤,阿瓜便静坐船尾一角,盘膝瞑目,调养气息。依照南巫元耆曾在幽潭居处悄悄传授的汲纳之法,辨识四野山川与日月星辰先天灵气,再而轻轻将其汲取,纳入体内,与体内两股气息交揉融合,并为一体,以供使用。

    随船行去,光阴流逝,阿瓜每日汲纳不辍,方法更是渐渐纯熟,天地灵气随之汩汩涌入体内,与原有两股气息相融相合,再而畅行如流。

    愈往下练去,阿瓜体内充盈之感愈加强盛起来,每每忆起西祝所授控兵之术时候,手边模样长刀常自闪烁亮起,与此同时,更有一种束缚之感从周身传来,似有一层甲胄附在身上一般。

    阿瓜虽也多有惊讶,但觉周身并无不适之感,于是也便不以为意,兀自继续施为。

    每每这时,阿莎却是立在不远之处痴痴观瞧,依旧不置一语。

    如此一面饮酒欢乐,一面苦练不辍,不知不觉又过数日,座船终于走完腾雾溪,转而进入一条更加宽阔的江流之中。

    此时坐船已转正北,江右丘陵起伏、层林密布,依旧葱茏浓密不改,江左却是无山无木,雨雾朦胧之下,唯有哀草凄凄、惨水洼洼,满目雾气如屏如障,难见其中端倪,一眼望去,便有说不出的阴郁苍凉。

    只因看着有些眼熟,迢远不禁开口问道“大王,江左是何去处,我等可是仍在蓬泽境内?”

    正自饮酒的蓬木苏放下手中酒盏,叹道“若论疆域,此处仍属蓬泽不假,可惜除了几千三部叛民之外,早已没了人烟栖息,反倒成了一片鬼瞳妖影丛丛之处,已然愈发阴森可怖了!”

    此言一出,迢远顿时醒悟,那夜激战随即浮出心间,于是立时问道“莫非那里便是唤作魄海妖域的魅幻沼泽了?”

    蓬木苏黯然答道“正是!”

    “既是如此,那可要小心了,我等那晚便曾在浴月江中着了道,被一种魅幻妖歌引诱,这才偏离航道误入魄海妖域之中,好一番狼狈奔逃,这遇见了大王。”迢远立时提醒道。

    “这番变故,公子已然说过,想来此间妖魅虽能,却也未必敢打本王主意,便是那些怪里怪气的妖歌嘛,哈哈,也未必能骗得过蓬木苏耳目,何况这条界蛮江虽然比不得浴月江水丰宽阔,其中玄妙却是天下独有!”蓬木苏虽然眼含笑意,却是杀气毕现,似乎并没把那些妖魅放在眼中。

    “界蛮江?这名字倒也奇怪!”迢远说道。

    “又有什么奇怪!此江为界,以南世居人族便是他们口中蛮族,因此这条江不过是中土人族口中蔑称罢了,其中神奇他们怎又知晓!”蓬木苏撇嘴,一副不以为然模样。

    “那便是了,便如我迢瀚一样,开通商路之前,也不过是个穷苦边僻小邦,幸亏水陆商旅行走天下,这才渐有起色,也多少积得一些财货,不至再被别国鄙薄。”迢远听到此处,也有一番感慨发出。

    “对极,人心自来难测,嫌贫爱富也是通病,便如人帝那般公允豁达之人却是寥寥无几,可惜早早殁了,此时想来,仍觉惋惜!”蓬木苏说完又道“好在迢瀚自来血脉分支不多,因此王令一下,便能齐心热÷书力于一处,不似我迢瀚百部散生,荒僻之族不知有国,边野之民不知有王,若有战时,难以令统一,犹如一盘散沙,此时想来,好生羡慕你家父王。”

    迢远听罢这番夸赞之词,心中自是欣然,更对这位女王率真性情渐生好感。

    只是,这般性情为王自是极好,处事果断,杀伐凌厉,更有妙计巧谋手段层出不穷。若做友朋,也是着实不错,闲时可嬉笑怒骂,不觉乏味,有难必全力以赴,值得托付,有友若此,夫复何求!

    但若是论起婚嫁与为人妻室嘛,却是喜忧参半,有些难说了……

    念及此处,迢远不禁偷瞟蓬木苏一眼,随即又想起胧朦寨那夜蓬木苏歇斯底里一幕,似有万千伤感深埋这个女人心底深处,并非表面那般洒脱,甚而有一丝可怜。

    迢远实在想不明白,如此好的一个女人,为何至今仍是形单影只?莫非真如那晚饲虿老祖之言,竟被移情别恋的有翼青鸾伤了?

    正自思虑之时,一个熟悉的身影忽从心头浮出,迢远立时想到自家伯父至今也是孑然一身,似乎便与这位女王脱不了干系,莫非其中有何纠葛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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