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月江边,一艘双体四翼蓬船正自浮荡水中,静静等待。
这艘蓬船雄伟坚固远胜寻常船只,便如一座浮城静立江面之上,入水之处又生左右两足,乃是两艘船体并列拼接而成,上有龙骨通船架构,将两艘船体合二为一,再而平铺厚木甲板其上,使之一汪水平,一眼望去,显得格外平整宽阔。
甲板居中位置,四根巨木分列四方,竖桅横杆,交错相结,顶端各有一片巨幅翼帆束缚固定,依照风势可放可收,根据风向可大可小,更能变换形状,协调风力,从而适航昼夜风雨,畅行南北东西。
只因此行乃是顺流东下,仅凭水流之势便已足够,因此四片翼帆便早早收起,束结在桅杆之上,像是四幅画轴。
四桅同时又作骨架之用,支撑起中央一方双层望楼,四壁镶嵌竹木檩板,隔成大小舱室,下面一层专供舵手桨夫与船卫等人值更休憩,上层却是四面来风,宽敞豁达,只在中央架起一峰两丈多高高耸瞭塔,船副与两名船卫每每值守其上,登高望远,螺悬腰,金锣在侧,警惕匪患来敌。
望楼四周却是堆存货物之地,下设木槛,区分成大小不一的所在,上方则有数十块海蓝色油毡天蓬覆盖,或长或方,各依形势单挂,却又可连为一体,自中央向前后左右延展开来,最后与布设于前后甲板与左右船舷上的赤金圆环相接相连,从而将整个船只蓬起,让乘船之人省却日晒雨淋之苦,更能掩蔽各色货物,不致额外耗损。
除了甲板上面堆场,蓬船还有两个舱口通往左右两个船舱,专以贮存贵重物品贮存功用之外,更容并不当值之人歇宿起居,同时更有六头鬼面巨魈与四十名桨手隐身其中,逆行之时,鬼面巨魈便与桨手踩动船舱内的翻板巨轮,从而推动蓬船向前。
只是此船格外庞大,阔能通车,长可奔马,因此吃水也深,靠岸之处便只能选在设有入水栈桥的码头方能成行,或有舢板走舸往来接送亦可。
此处便是一个流缓水阔的江湾,库房驿馆列成四方,围成一圈,形似炽谷北面的三合驿形状,却在临江一面又添六条栈桥,并排深入江流深邃之处,其中一条栈桥头上,便是那条双体四翼蓬船。
如此井然有序景象的一片驿场,特设于炽谷皎月边境之处,正是赫赫有名的蓬泽四大驿场之一——两分驿,专为疏通炽谷金兵与中土粟米所设。
远远望见迢远一行人到来,蓬船之上早有一个人影从船上飞奔下来,沿着栈桥一路飞奔,再而跃上地面,朝着这边快步跑来。
待到靠近,便见来人正是阿四。
阿四自从得到公子改道东归的消息,便即连夜驱驼飞奔到江边船上,眼巴巴的等待自家公子到来。
只是阿四不曾想到,此时不但公子来了,从后面一行高低错落的身形看来,那伙一路同行的老友新朋竟然一个不少,阿四不由喜出望外,一路蹦跳着迎上前来。
分别虽才三日不到,再次相见却有重逢喜悦浓浓,一番寒暄打闹过后,一名皮肤黝黑的中年汉子这才上前,与公子迢远见礼,并自报家门,单名一个“疏”字,乃是此船行商经略。
此人身入迢瀚水路商旅已满二十年,平日又极是精明能干,差池少有,却是建了不少功劳,因此在五年前便得赐海氏,也便是迢瀚水路商旅的官氏了。
海疏早已收到车安候手令,得知本国王子前来乘船,自然不敢怠慢半分,早早整束一番,巴巴船头等候。
此时一旦见面,海疏更是格外殷勤,待到拜过迢远之后,便又肃立一旁,与阿瓜等人一一相见,随即让到一旁,微微躬身,礼让诸位上船。
除却迢远与阿四之外,阿瓜等人莫说见过如此之大的船只,便是乘船也均是生平首次,因此上船之后,便觉处处新鲜,事事好奇,忍不住东张西望,七询八问。
海疏见了,一面令手下解锚开船,一面引领众人从船头开始一路向后看起,更将船副、舵手、桨夫、船卫、营商,连同船舱内的六头鬼面巨魈介绍了个底朝天。
待到人人尽兴之后,海疏又亲自将舱中各人榻卧之处一一传示,以便疲乏之时随时歇宿。
好一番周转折腾完毕,海疏便请公子迢远与众人客人一同登上望楼二层,视野顿时豁达开阔,虽然没有挡板分割、顶棚封闭,却是天光为幕,清风作屏,江天一色,燕飞鱼跃,好一番自然大美景致!
望楼东南角上,此时早有一桌丰盛筵席铺摆开来,其中不乏江鲜鱼获、时令果蔬,更有两坛自皎月购来的青竹月影摆放案头之上。
因了尕二天生狗鼻,更有伯牙仲黧两个大肚莽汉,车上三坛青竹月影早已喝了个精光,迢远虽然嘴馋,却也只得强行忍耐。
此时又见此酒,迢远心头不禁一动,立时走过去,捧起一坛,将坛口泥封拍开,闭目深吸一口,口中喃喃道“此酒虽才十年不到,不及二十年陈酿馥郁,却也已是殊为难得,经略如此精明,确也着实费了不少心思!”
闻听公子赞叹,海疏心头立时一喜,连忙回道“此酒乃是小人私藏,今日承蒙公子不弃,小人感激莫名,之于这两坛美酒,便也是得遇明主了,只愿公子与诸位尊客开怀畅饮,就此一醉,小人便感欣慰之至!”
哪知迢远点头过后,话锋突然一转,道“好便是好,只是少了些,且看我身旁友朋皆是好酒能饮之士,若是经略还有多余好酒带在船上,不妨一起搬来,以后我再来十倍还你,如何?”
“这”海疏不曾想到这位公子如此洒脱性情,不由一时语滞,待到反应过来,便忙不迭的连口应承“这便搬来、这便搬来公子抬爱,小人三生有幸,欢喜还来不及,哪还敢论起还与不还”
话音未落,海疏已然带人下楼搬酒去了。
待到海疏带着几名兵士重新搬酒回来,雅阁之中忽然换了一副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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