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何时起,车安候手中那条荡瀚长枪竟也突然绽出湛蓝焰芒,一缕气息随之涌入体内,便如通幽谷中大战双头妖时一样。
迢安手持长枪茫然四顾,却见此时阿瓜手中沐阳长刀正自光彩四溢,迢安略一错愕,心头一阵莫名激动顿时涌上,只因那刀那人好生熟悉,不由令迢安忆起当年一幕。
那时,人羽二族于脐脉神木之下缔结同盟,鉴于蜂孽身躯禀赋远胜人族,羽族曾赐人族八国国主神兵各一,专以斩妖除孽之用。
澄阳人帝自是辟邪荡孽剑傍身,迢瀚国主获赠双耳荡瀚枪,皎月与蓬泽女王各有映月劈波钩与追魂震泽叉,莽原与霜林大王分执泼风剃头镰与啸林狼牙棒,炽谷与穷荒两国之主也是裂地开山斧与逐鹿慑荒戟傍身。
只是,当年迢瀚国主迢顺那时年事已高,难以承受驰驱厮斗之苦,迢安身为长子与国之储君,自然责无旁贷,于是自告奋勇,替父出征,充当那场大战中的迢瀚兵兽统帅,手中这杆荡瀚长枪便是天羽铄银旗所铸。
此枪更曾饱饮血池之中的人帝之血,枪头枪魄之中更曾注入迢安自身鲜血,因此得以联通,能够接收澄昭彰耀而出的莹华之炁,再而通过天羽一并监造的曜金兵刃散播于本国持兵将士体内,从而力敌蜂孽。
但自从澄昭意外亡故之后,莹华之炁源头断绝,这杆长枪便如失了魂魄,彰耀之能尽皆失去,从此归于黯淡朴拙,便如一柄沉重数倍的寻常兵器一般。只因此枪相伴日久,车安候不以为累,仍旧时时带在身边。
不曾想到,前几日通幽谷中,这杆长枪竟然再次熠熠生辉,同时还有一股气息流入体内,虽是微弱,却是并不生疏,几乎人帝曾经在世时一样……
“为何如此?这少年又是哪个?”
车安候木然呆立,喃喃自语,心中疑云不曾消散,反而愈加浓厚起来,“八国国主神兵人手各一,不曾疏漏一人,更不曾记得还有一口沐阳长刀。但眼前这个小小少年手中长刀竟也荧荧光亮,与天羽所赐神器似有异曲同工之妙?还有那个女子手中的碧翠长索同样焰芒烁烁,又作何解?莫非我刚才眼花了不成?可这几与莹华之炁无二的气息又作何解……”
车安候正自疑惑之时,四面崖壁却开始传来的沉闷浩大的咆哮声,迢安立时抬头,只见数不清的尸蚴从洞中现身而出,迅疾如电,宛如弩弓弹射而出,随即凌空交错,上下舞摆,犹如一条条巨大的蟒蛇,在空气中捕捉着猎物的气息!
迢安本欲下令撤回商队,就此远避而去,却见仍有不少藏身矿洞的炽谷矿丁正被尸蚴驱赶吞噬,不时有人被迫从高处跳落下来,再而摔死跌伤,迢安有意解救,又恐力有不逮,一时陷入踌躇之中。
这时,从洞中涌出的尸蚴已然嗅到这边活人气息,纷纷从四面八方群集而来,与此同时,更多山民矿丁被凌空扫落下来,或是撞上中央汤池石沿,从而摔得血肉模糊,或是坠入坠入汤池之中,将已然泛红的方塘染得更加赭红浓稠。
与此同时,无数尸蚴开始从头顶岩洞中脱身出来,便如一条条庞大无比的尺蠖,修长的身躯一弓一伸,朝着众人头顶垂落下来,眼见已然越来越近!
尸蚴成群,无力一一猎杀,此时不走,便有反噬之忧!何况这条谷中的炽谷矿丁几乎已被尸蜒吃尽了,呼惨叫之声渐消渐落下去。
迢安虽然心有不忍,却也只能当机立断,先将迢远与阿四招到身边,又向着对面高处洞口的阿莎挥一挥手,随即下令原路退出!
阿莎望向阿瓜一眼,但见阿瓜点头,阿莎立时转身,带着尕二重新隐入洞口之中,这边一行人随即首尾相随,匆匆冲入来时巷道,循着来时留下的标记退出这处深藏山体之中的屠戮场。
待到终于从一个洞口脱身出来,却见外面鹅毛大小的雪片簌簌飘落,已然下得大了。
带着惊魂未定的众人匆匆奔回停在主路上的车队,车安候立时下令开拔。
满地惨白之中,三峰驼骤然拉开脚步,拖曳着巨大的舆车向南疾驰而去!
一路风雪,一路疾行,直至夜晚也不曾停歇片刻,威风凛凛的迢瀚商队慌乱得便如一支溃军之师……
“阿瓜,那夜你和阿莎为何不辞而别?”
“这些天你们都去了哪里?”
“为何此时出现在这里?”
“这人是谁,哪里来的……”
自从重入庞车,一连串的问题便从迢远和阿四口中接连吐出,直让本就木讷的阿瓜一时不知从何说起。
阿莎冷傲如故,缄默不改,倒是尕二一点都不认生,虽是初次见面,口中却已唾沫横飞,先是添油加醋自报家门,然后盘腿坐定,将三人这些日子里的离奇际遇绘声绘色得描摹一通。
原来,自从阿莎循迹寻来,与阿瓜尕二汇作一处之后,三人带着两只小兽,便即骑马循着山间小路一路向南。
待到山路陡直难行之时,三人索性下马步行,牵着两匹马儿,沿着猎道兽迹胡乱前行。
一路翻山越岭,虽是走得辛苦,但四周绿意葱茏,溪水潺潺,比之枯燥大漠有趣百倍。虽然未带干粮,但此时已是初夏季节,野物鲜果俯拾皆是,倒也一时没有冻饿之忧,反倒越走越觉兴奋,直到路过那条孔洞遍布的山岭之时。
“你们也从通幽谷路过?”迢远听到此处,突然打断道。
“什么通幽通玄的,听起来好生可怕?”尕二面露不解,口中嘟囔一声。
“你们可曾路过一个开阔山谷,山谷尽头岭上多有孔洞存留?”迢远只得细细说来。
“不曾路过什么山谷!”尕二说完,却又翻了翻眼皮,又道“倒是有条山岭上确有无数深洞,从上到下,从左到右,遍眼都是,便像被虫儿噬空了的朽木一般!”
迢远闻言一愕,待到略略想过,便已明白尕二他们三人正是从西面山岭跨了过来,那处山岭也便是通幽谷尽头那条,他们三人不过是另行殊途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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