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一阵脚步声响隐约入耳,阿瓜立时醒来!
刚刚睁开双眼,却见阿莎早已立在自己身旁,只是并未如常浅笑,反而面露机警,同时抬手向着声音来处指了一指。
阿莎会意,赶忙站起身来。
声音渐近,竟似正向互市之处奔来,阿瓜正在犹豫是否叫醒迢远等人,但见远处忽有许多高大身影晃动,笼野带来的那支羚队似也惊觉来敌,此时正在荒草之间暗暗埋伏,静待来敌现身!
阿瓜见此,立时拉起阿莎,重新返回石围之中。
这时,早有瞭哨的驼兵将迢瀚兵士尽皆唤醒,虽是事发突然,变色三峰驼此时更是不在身边,车安候却是镇定自若,先令四队兵士从车中取出几十面长盾,将四面围口全然封闭,长盾之后再伏长枪硬弓,可攻可守,牢不可破。其余人等尽皆伏于舆车顶部,长枪入手,四面伸出,却又隐而不发,只等敌人出现,方才突起一击。
不多时,一片碧油光点从远处亮起,初时还在远处,眨眼已至左近,来势快得惊人,很快便与驻守外围的穷荒羚兵接上,一场恶斗就此摸黑发端!
不过片刻,阿瓜便已看清来敌竟是一支百番兵兽,约莫两三百人,尽皆骑跨碧瞳鬣齿兽,来势虽快,却是队列松散,隐隐有惶惶之意,竟似正在逃命一般。
许是未曾料到此处伏有穷荒羚队,一经交手,便即四散开来,其中一队更向互市石围冲来,但见石围存有入口之时,便即鱼贯而入,似乎想要寻个掩蔽所在,以便负隅顽抗。
乍见袭来之敌不过区区百数,迢安索性命令正东围口敞开,待其半入而击之,一待碧瞳鬣齿兽入得四五十头时,车顶劲弩方才一起发动,箭如飞蝗,如屏如障,顿时将来敌截为两段。
这时,劲弩射向又变,一面射向围口外面逡巡之敌,一面乱射冲入石围之敌,同时更有长枪从车顶不时突出,或取百番兵卒,或是专刺胯下恶兽,很快便将那伙涌入进来的百番兵兽绞杀干净!
此番夜战贴身接敌,目不视物,实是凶险至极,紧紧护在阿莎车前的阿曦不由看得暗暗心惊,但见迢瀚车队战力如此强悍之时,却又不得不心生敬佩。
但见已然吃亏的碧瞳鬣齿兽不再从围口涌入进来,迢安早已令从口出,随即便有一队迢瀚兵士随之冲出,长弓在手,照着远遁而去的敌影又是一阵箭雨射落!
远处,一番激战之下,本就无心恋战的百番兵兽此时早已被穷荒羚队冲得阵脚大乱,想要逃时,却要逃时,前面却有石围与大湖阻遏,于是只得向南北两面奔突。
谁知,笼野虽然年岁不大,排兵布阵却是颇为老道,早有两队战羚骑兵埋伏彼处,但见碧瞳鬣齿兽冲至,便从长草中忽然涌出,羚上大戟或刺或削,或将百番兵士掀落下来,或是直刺碧瞳鬣齿兽而去,此时夜色沉沉,百番不辨伏兵多少,于是再次被圈回包围之中。
只是,此次随行而来的羚兵只有百数,想要合围全歼这伙百番兵兽却是力有不逮,于是只能尽力冲突,多加斩杀。
初时这支百番兽兵还能热÷书众相抗,再斗一刻,但见四面伏兵尽出,几成奔命之势!
一阵乱战,百番兵兽小半被歼,其余大半却已趁着夜色落荒而逃,笼野自知此来使命乃是护卫迢瀚商队,因此早早传下令去,只是虚张声势,任其远逃,却是不加追赶。随即又令羚队兵士检视战场,但有尚未死绝的百番兵兽,立时诛杀,令其不再为祸。
笼野分拨完毕,便带着十数骑羚兵转回互市石围,但见石围之内也在一样景象,涌入进来的百番兵兽几乎已然死绝,唯有一骑仍在负隅顽抗。
但见这头碧瞳鬣齿兽虽然身中四箭,仍自未倒,此时正躲在石围一角张牙舞爪,兽上那名番兵身材极为雄伟,手持一根多刺骨朵,目露凶光,口中正自哇哇大叫着什么!
若从装束看来,此人大异寻常兵士,但见此时头上一顶怪模怪样的兽角皮盔,甲胄齐整,两肩兽樽金光熠熠,颈下项圈狼牙森森,竟是一名百番酋首模样!
一人一兽四周,早已围了一圈迢瀚长枪和弓箭,只是此时并未发动,似是有意抓个活口。但见又有十数羚兵冲入进来,那名百番酋长忽然冷笑出声,接着便狂喊一句,一催胯下碧瞳鬣齿兽,猛地向外窜出!
刚刚腾起一刻,早有箭矢喷涌而出,一人一兽就此凌空跌落下来,喉咙之中咕噜几声,便即咽气了!
众人见这生番困兽犹斗,凶顽若斯,不由各自暗暗心惊,好在这队百番兽兵为数不多,不过是一群只顾逃窜的残兵,无心恋战罢了。
不一时,战场已然清理干净,百十具人兽尸体尽皆堆垒一处,找来干草,浇上菜油,一把大火烧个干净,更有许多从尸身上搜出的钱宝器物也被摆在地上。
笼野相陪车安候粗粗查看一遍,但见大多无非是些随身自带的肉脯吃食和粗制兵刃,几柄大戟与十数张弓弩,只从形制看来,便知出自穷荒军中,待到再见一口刻有番属字样的赤金炊釜之时,笼野心中已然洞明一片,只因这些炊锅兵器尽属雪岭隘口穷荒驻兵所用,想来刚刚遭遇的百番兵兽便是占据雪岭隘口的那伙了!
除此之外,缴获之中还有许多中土流通的贝币与珍玩,尤其一只玉璧精巧玲珑,连同一把纹饰精美的短刀,竟然都是澄阳独有样式。
除此之外,还从那名百番万夫长身上搜出一枚乌黝黝的令牌,其中图案竟是一轮炽日与八对高举的人手!
车安候见此,不由暗吸一口冷气,顿时陷入迷惑之中!
便在这时,一名随行而来的穷荒伯长也将己方伤亡报来,只有四人三羚受伤,却无战死,除却一人断臂,一人被削去鼻梁之外,其余均是微不足道的轻伤,而迢瀚这边更是全无伤亡。
半个时辰不到,歼灭百番兽兵上百,其中更有一名看似地位颇高的酋首,己方却是受创如此轻微,这一仗乃是不折不扣的大胜,笼野不禁大喜过望。
只是车安候此时却是表情凝重,看似并无太多欣喜,究其缘由,便是最后那名百番万夫长口中之语。
迢瀚商队自有通晓百番诸部语言之人,因此车安候也早早听到了那句话,大意便是“今日死又何妨,待明日杀入关去,分土裂疆,重定王位,更享用尔等美酒娇娘!”
此话何意?那名百番头目口中的所谓入关,定然是拒虏关了。
但数百年来,百番每战必败,二十多年前与澄阳一场大战,若非澄昭手下留情,想来早已亡国,后又连遭蜂孽危害,百番几乎灭种不存,此时漫说叩关入侵,便是自保已然不易,但为何今日却敢夸下海口,声言入关杀戮劫掠?莫非有人背后撑腰?又是谁给他的胆子?
而且,这等无知妄言倒还罢了,那枚令牌又是从何而来?若是自己没有眼花,此间缴获的令牌竟与澄玺交到解万愁手中的那枚几无二致!
待到想起这次无缘无故的围城羁縻城的闹剧之时,车安候更加困惑了!
好在,夜风吹来,将血腥气息连同焚烧尸身的焦糊味道一并席卷而去,这片湖畔草原重新清新起来。
虽有夜袭突发,所幸商队与羚队几无伤亡,车安候与笼野再叙几句,又派出一队兵士远远哨望之后,迢瀚商队便重新安歇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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