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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萧珉的条件

    哪怕只有一线希望,也要去试一试的。

    可万一一切只是徒劳,万一我们连最后一面都见不到,仅剩的生命,我们都不能一起度过。要做一个选择,太难了。

    原来,将死的不是我,原来是他把命换给了我。

    魏氏一开始的目标就不是要我死。当时只觉得,追查余党的过程似乎有些顺利,原来当我在酒馆中毒时,她的目的就已经达成,之后也不必费心掩藏证据掩埋行踪,魏党的存灭她根本不在乎,他们被一锅端了也正解她心头之恨。

    这就是她和敏阳商议出来对我最大的报复。以这样的方式让我痛苦,把对皇考的恨加诸在我身上。以后我活着的每一天都会备受煎熬,每一寸光阴都是用萧珉的命换来的苟安。

    我的心好疼好疼,像被千根针猛扎一般,连呼吸都提不上了。

    我趴在桌子上,捂着胸口,全身不停地冒汗。上天这么残忍,竟要把他从我身边带走吗?往日的一幕幕在眼前重现,像流水一样,我蜷缩在一角,闭上眼睛,好希望是一场梦。我曾经眼看着亲人一个一个离我而去,恨命运弄人,回首发现,萧珉始终在我身边,我幡然醒悟,决意好好珍惜眼前人,我躲进他的羽翼之下,贪恋他的温暖,以为这一生都可以与他相依相偎,安然度过,我幻想了未来,幻想着等齐珉成人,我们云游四海的逍遥日子,看杂花生树群莺乱飞,看接天莲叶映日荷花,看天高云淡层林尽染,看白雪皑皑秋尽江南。

    原来都是幻想啊。

    说好不再对彼此有所隐瞒,他却屡屡瞒着我。他习惯性地保护,我又怎能怪他,要他亲口告诉我,他以自己的命换了我的命,未免太难了。换作是我,我也不愿意让他知道。等着死亡的到来是一件多绝望的事情,一个人的绝望就够了。

    回想那时,我以为自己命不久矣,他还笑话我,他的心里又该多煎熬。可笑当时我急着安排身后事

    我越想越不对,飞快换好衣服,叫来湾湾。

    萧珉屋里的灯已经灭了,我连夜入宫。

    宫门下钥,内侍通传,穿过重重宫殿,一路踏过宫灯幽暗的光,这条路好长,又好短。

    殷其南刚要歇下,见我来了倒是有些意外。

    “文帝陛下连夜入宫,是有什么要紧事吗?”

    我开门见山“草拟协定孤看过,跟早前商议的并无增删,北吴并未多让利,那萧珉问惠帝陛下交换了什么?”

    殷其南指尖轻扣茶盏,直白道“第一,蓍草;第二,一个人情。“

    “蓍草?“据说此草十年长一株,只有北吴国君才有资格食用,此草可解百毒,身体正常的人吃下则可以护养心脉,延年益寿。

    “这蓍草对中毒之人来说是救命神药,对正常人来说,不过是可有可无的补品。“殷其南淡淡道,”他要蓍草用来做什么,是南卫的家务事,孤不会过问,不过看样子,陛下和晋王有什么误会。“

    我笑道“不是误会,这怎么算是误会呢。“

    是他再一次把所有事情又给挡了下来。

    “请问陛下第二个条件是什么。“

    “我的一个人情。“

    我心里一凉,一个人情,给南卫北疆二十载的安稳加一道保障,看来萧珉是又决定了,走之前,再给我做好最后的安排。

    半晌,我平复了心情,道“因着废帝之事,北吴的信誉受损哪。“

    殷其南有些无奈地笑了,并没有否认。

    “如今东半州态势稳定,北吴、南卫任何一方发动战争只会打破局势的平衡,战争原本的目的是换得一方百姓和土地的安宁,而不是满足上位者雄霸天下的野心。”

    若是每个国君能专注于已有地界内的国家统治和百姓治理,世间便不会存在战争了吧,但现实中,统治之人往往不满足于已有的东西,战争的动机或是霸权,或是某种资源,或是出于自保,但纯粹从百姓角度出发的,鲜少。

    这是我的肺腑之言,两国先祖世代努力换来如今的局面,我是断然不会有出兵的念头,只是,我想看看殷其南是否与我观念一致。

    “文帝能如是想实在太好了,孤也是这么想的,英雄所见略同。”

    这厮不要脸地往自己脸上贴金,哼,我知道他心里一直认为我是个不学无术、庸庸碌碌、从前依靠父兄、现在依靠萧珉的丫头,虽然事实上就是这样……但我也要他知道,我虽然能力没他们强,也是有自己的理念和理想的。

    殷其南接着道“所以这个人情,文帝可以在以后需要之时向孤讨。“

    那我自然不客气了“好。“

    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去的,三魂七魄都丢在路上了吧。

    我在萧珉房门前坐了一夜。夜色再凉,冬日的风再冷,我都感觉不到。我就静静坐着,任谁来劝也不听,只叫他们不要打扰。

    我守了他一夜,他守了我二十载。

    天蒙蒙亮时,屋子里传来了器物破碎的声音,还有细微的咳嗽声。我猛地站起,一时间眼睛发花,头晕目眩。

    我小心翼翼推开门,走向里屋,萧珉正伏在床头,茶盏碎了一地,地上还有一小滩血迹。

    “穆飞,给我倒杯水,一会儿把地上清理一下。”

    他没有抬头,不知是我进来了。

    我倒了杯水坐到床边,萧珉难得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下意识抬手,试图擦干嘴角的血迹,白色的里衣袖口也染上了一片殷红。

    我掏出手帕替他细细擦拭,小心喂他喝了口热茶。

    “生病真好。“他笑道,惨白的笑容恍惚间有些飘渺。

    “蓍草也没有用吗?”

    “亦岑见过你了?”萧珉疲惫地闭上眼睛,“我翻阅巫神手札才找到渡血之法,但没有操练过,过程中出现了点问题,毒没有完全渡干净。好在余毒量浅,一株蓍草的剂量刚好可解。”

    毒给了他,解药给了我。可是若没有他,我的长命百岁也是无边清冷。

    他睁开眼睛,水光柔柔“明天就是签订协议的日子,我们后日便回程吧,回去过年。”

    我吸吸鼻子,轻轻说了声“好。“

    默契地,双方没有提别的事情,好像两人都在假装无事发生。

    我们来北吴商议了要是,游玩了一圈,这就要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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