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慕瑾一家人在路上奔波的第三天,天黑之前,住进了一户农家院子。
农家厢房的一间,屋内亮着烛火,暖色的调,在人心上添上温暖的感觉。此时,火光朦朦胧胧,如雨一般从四面八方照射下来,窗前坐着的女子剪影毫无保留的映照在用白纸糊的窗子上,绰绰约约,碧影又十分动人。
燕儿托着腮,看着烛火下自家小姐薄施粉黛的五官,目光发直,痴痴愣愣,已经久久都没有动过了。
她不知疲倦的盯着,没感觉到累。但是,被她这么盯着半天的秦慕瑾,打心眼里觉得无语了,受不了她这个样子了。
烛火下看书的秦慕瑾合上手里的书,抬手,照着燕儿的小脑袋瓜轻轻的拍了一下,方将她这个小迷糊鬼儿给拉回到了现实世界里。
“呃,小姐!”燕儿眼神儿还是略有迷茫,回过神儿来看着秦慕瑾的眼睛还有些懵懂不知。
烛火下的秦慕瑾眼睛是不同寻常的濯亮,就像此时的窗外,抬头满目都是散落在天幕中的星子一般,是浑然天成的迷人的气质。
她没有多做别的动作,就那么淡淡的眨动了一下,就勾得人神魂颠倒,分不着东西了。
燕儿发自内心的呢了一声,“小姐好美!”
秦慕瑾对于她的赞美回了一声轻轻的叹息,而后,她启唇,“你这么目不转睛的盯着我看,你也不嫌累的慌。”
她自己都为她累了。
秦慕瑾的心里对燕儿的这一怪癖爱好不敢苟同,弄不懂她这爱好的背后,是什么力量,支撑着她眼珠不转的盯着自己这么久。
要是换成以前,燕儿觉得自己吃自家小姐的颜,这是一种欣赏美好事情的美好心理感觉,像自家小姐这种自有美貌的人,是无法体会到这种感觉的。她悻悻扯扯唇,不和她开口分较什么就对了。但是,这一次,她不这么想了,她想让小姐也能体会到这种感觉是什么。
顿后,她仔细的想了想,有了一个好比喻,便开口,“奴婢当然不累了。小姐五官无可挑剔,娇媚动人,奴婢看着十分的欢喜。就像,就像您从前爱听端王殿下事情一般的那种感受。津津有味,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秦慕瑾眉头蹙了起来,美目微横,“我什么时候有爱听端王的事情了?”
“燕儿,你不许胡说!”
“就知道你不承认!”燕儿低头叽咕了一声,秦慕瑾隐隐约约听到一些,面儿上就有些挂不住了,她刚想和燕儿分辨两句,燕儿已经先对她憨憨一笑。
秦慕瑾看她这个样子,即使是有心争辩,也不想和她争辩什么了。
顿后,她看了看她一眼,说,“不早了,你早点休息吧,明早还要早起赶路呢。”
“小姐什么时候去睡,奴婢就什么时候去睡!”燕儿眨着一双分明的眼睛,很认真的和她说话。
“你睡你的,你管我做什么。”秦慕瑾又低头翻开手里的书,“这本书读完我就去睡,你也要陪我熬到天亮吗?”
“小姐,一趟冀州府之行,您越来越不爱惜自己的身子了。”燕儿语带抱怨,“您如今饭也不好好用,觉也不好好的睡,整个人都瘦了好多,都没以前圆滑可爱了。”
“……”秦慕瑾眼睛从书中抬起,瞪她,“我从前也没有那么圆滑吧?”
“奴婢……”燕儿舔了一下略有些干的嘴唇,“奴婢的主要意思是说……您最近有点不爱惜自己的身子。”
她不是故意不爱惜自己身子的,不好好吃东西,是真的吃不下,不好好睡觉是……是,是真的睡不着,她就是不困,不想去睡。
秦慕瑾悄悄的咽了嗓子,呢声说,“我自己的身子,我自己心里有数,你不用过度担心。”
燕儿眼睛在她面目上滴留转,秦慕瑾再看她的时候,正对上她的眼睛,她眸光闪了闪,合上了自己的书,着手拢了一下身上披着的浅杏粉色纱衣,“我不看了成吗,去睡觉。”
“那可以。”燕儿很认真的对她点了点头。
秦慕瑾微闭了下眼睛,轻叹了一声后,从榻上起来,穿鞋,走向事先铺好的床上,盖上薄被,规规矩矩的躺好。
燕儿将烛火在离她不远的桌上放好,又替她拢好帷帐放离开。
门外没有任何动静后,秦慕瑾紧闭的双眸动了动,便睁开了眼睛,下一秒她掀开了被脚,从床上起来,又
走向榻前拿回书,坐在燕儿放烛火的桌前,寻了之前看的那一页又看了起来。
万籁俱静的夜,夜色如水,静谧祥和。
秦慕瑾一手托着腮,一手撑着《东周列国志》这本书很认真的看着。一时之间,屋内除了烛火爆破的声音和翻书声,再也没有其他的声音。
静谧了许久后,忽然屋外有细微的声音响起,秦慕瑾目光从书页上移开,往外探去,隔着白纸糊的窗户,自然,她什么都没看到。
秦慕瑾看了两三秒的功夫,便收回了自己的目光,她觉得是自己敏感了。乡下地方,院子里跑个夜猫或是什么黄鼠狼这些个活物也都是有的,没什么大惊小怪的。
顿后,她继续捻开书页,认真的阅读着。
身子贴在窗子下墙边的两个黑衣人,等了片刻,没听到屋内的声音算是松了一口气,而后,他伸手在身上摸了摸,掏出一段香,点燃后,捅破头上的窗户纸伸了过去。
香烟袅袅,往屋子四面八方钻去,一会儿,就有淡淡的气味儿弥漫在了整个屋子里。
秦慕瑾嗅到不对劲儿的时候,迅速起身,但是,为时已晚,已经上了头,没两下,她身子一软,就倒在桌面上,桌面上的书被她推掉在地上,乱了页码。
窗外的两个黑衣人听到声音,相互打着暗往屋内跑去,进了屋,他们看到趴在桌上的小姑娘,捏着她的下颌,看清楚她的五官后,拿出麻袋,将她套入麻袋封好,留下一封信,俩人抬着人迅速的跑了。
知府府府衙,只留堂上几盏烛火,摇曳生姿,在堂上坐的三个人面目上留下浓重的阴影,衬得他们满是心事的脸色,更为凝重。几人暗戳戳的低着头,沉浸在自己世界里,也不知道是在想什么。
夜深,又一点点的加重,转眼间,这几个人已经从前半夜坐在了后半夜,却还不知疲倦,保持之前的姿势不动,这若不清楚的人,一定会被他们吓到的。
又这样过了好一会儿,首位上的郑海山动了动身子,抬起了自己的眼睛看向其他二个同僚,开口,嗓子因为许久没开口说话,略带些沙哑,“秦姑娘应该不会有事吧?”
坐在他下首的二人,一人是之前提议刺杀褚诣的孙大人,一人是前两日又提出刺杀褚诣的陈启航,俩人听到他的问话,皆抬头看他。
陈启航面色倒是没什么。
只是这个孙大人脸上表情略有些讽刺,他是一个戾气比较重的中年人,双眸杀气十足,本身长得就有点让人害怕,再加上他和郑海山说话的神态动作,都仿佛要啖了秦慕瑾的肉似的,令人生寒,他说,“要说我们走到如今这步田地,和秦家的这位姑娘是分不开的,她若是不帮端王放烟雾弹,也许我们早就能察觉到了他的意图,有所准备了。所以,就算她怎样,也都是她咎由自取!或是命中该有此遭遇!”
“孙大人,秦家小姐也是有帮忙的,最后的那个信是她写的,还是她透漏给我们的,这才让我们有所准备。我们还是要念着人家的恩情的。”郑海山为秦慕瑾说话,他一方面是念着他夫人和秦家的关系,另一方面,是看在秦慕瑾交给他的那封信的份儿上,心里多多少少还是对她有所歉疚的。
“这一次抓她,我们也是迫不得已,若是伤害到她,那就是恩将仇报了,传出去会被人笑死的。”
“是,郑大人说的意思我们都明白,我们也是千叮咛万嘱咐过的,不要伤害到秦家姑娘。”陈启航说话的功夫给了孙大人一个眼神,孙大人原本还想说什么,便没再开口。
郑海山搓搓手心,脸色有些焦虑,“都这个时间了,怎么还没有人回来复命,该不会……是行动不顺利吧?”
“不会的,秦家母女身边的都是一些普通的家丁,和咱们的人还是比不了的,带走一个小姑娘很容易。”陈启航说,“下官倒是不担心这个,只担心,端王会不会过来救她?”
“像他这个身份,会为一个女人放弃唾手可得的政绩?”他看向郑海山,“而且,以他的睿智,他不会不知道我们引他过去做什么,他会为一个女人送死吗?”
郑海山心里其实也没底的,都是男人,有些东西还是心照不宣的,女人,不过是锦上添花的而已,一旦动真格,谁会真为她送了性命呢。
“若是他没出现,我们就在回京都的沿途埋伏上,他抢了我们那么多东西,总是要拉回京都复命的,我们总有迹可循。”顿后,郑海山说。
陈启航叹了一声,“下官只希望这次,一次就可以解决,我们也好早日睡上安稳觉!”
“若是这秦家姑娘不能将端王引来,说明他们之前的那些都是骗我们的。”孙大人横眉冷目说,“秦家姑娘是帮凶,下官若是死,绝对也拉上她一个。”
“一个小姑娘而已,心思哪有那么多,能帮着端王骗我们。”郑海山心里是觉得他多虑了,秦慕瑾虽然看着比同龄的姑娘要沉稳许多,但是,她还不至于和端王合伙来欺骗他们,他不相信她有这种演技。
“若是端王许她荣华富贵,她怎的不会帮忙?”孙大人与他争辩。
“哎,孙大人,稍安勿躁。”陈启航见孙大人面红赤耳的,从中调解,“你也别因为将这件事情就迁怒到秦家的那个小姑娘身上,她不过是一个小姑娘,心思还不至于这么多,更何况,确实那封信是她递给郑大人的。就算之前她真做了什么,到底最后也是帮了一把,也算是扯平了。”
“我们现在最重要的还是齐心协力。这个时候,谁也别和谁置气拌嘴,一起同心,将眼前的这个坎过去才是。”
他的话郑海山和孙大人到底是听进去了,俩人最后都住了嘴,不再因为这个事情拌嘴。
衙内冷了一会儿后,终于有脚步从外面传进。郑海山,孙大人,陈启航三人几乎同时从椅子上起来,往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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