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一蓓见宇文翼的脸色已然变得不好,心中也不免忐忑,对梁忆菡也有些微词,如果不是她挑唆着,自己也不会让皇上在这样高兴的日子里头生气。沐垚看宇文翼的脸色十分的不好,却也没有多说什么,手轻轻的抚上了宇文翼袖口的龙纹,说道“咦?皇上衣衫上头的龙纹须子怎么磨成这个样子了,早上出门的时候还好好的呢。”
宇文翼听到沐垚的声音,也顺着她的话看向了自己的袖口,也满是疑惑,说道“许是今日案几上刮得?”沐垚听到这话抬眼看了站在宇文翼身后的欢喜,说道“欢喜,你今日是怎么伺候皇上的,袖口上磨成了这样也没注意,脑子里头想什么来着?”欢喜没有料到沐垚会将话头引在自己的身上,忙要叩头请罪,沐垚却突然间笑了,说道“好了,要不是今日雅嫔有了身孕救了你,你今日可要受罚了呢。”
宇文翼听到这话的这句话才忽然间想起来今日雅嫔是有了身孕的,不能在这样的时候冷着一张脸,就算不是为了雅嫔,也得为了她腹中的龙种考虑,其实祺贵人当时死的时候宇文翼是十分自责愧疚的,尤其是当他知道了那个孩子并非什么天煞孤星的时候,他虽然口中不说,但是心中却逃不开那种自责,所以那以后无论是谁有了身孕,他都会或多或少对孩子的母亲有所体谅,无论孩子的母亲是不是他心中所喜欢的。
梁忆菡看见宇文翼的眼神缓和了几分,微微一笑,说道“嫔妾想着,宫里头好久都没有这样热闹过了,趁着咱们大闵打退了夜凉,也趁着雅嫔妹妹腹中有了皇上的子嗣,不如就摆一场宴席庆祝一下如何?”李欢桦想起了自己刚刚惹得宇文翼不高兴的样子,如今也想要挽回一下刚刚在宇文翼心中种下的印象,连忙说道“对啊,可以请一个戏班子过来唱戏,说来也好久都未曾听戏了。”
李欢桦的话一出口,沐垚的脸色便变了,撒一凌直接便拍了一下面前的桌子,低声幽幽的开口说道“静常在慎言,太后娘娘薨逝不足一年,宫里头哪里能够有戏乐之声。”李欢桦听着撒一凌的话,知道自己又说错了话,而且是大错特错,立马跪倒在地上,说道“皇上赎罪,皇后娘娘赎罪,臣妾是口不择言,还请皇上和皇后娘娘见谅啊。”
梁忆菡缓缓闭上了眼睛,生怕自己的眼神暴露了什么,这个李欢桦果然是个扶不起来的草包蠢货,怎么能够说出什么戏班子的话来。沐垚看着他们这幅样子,忽然间觉得这个梁忆菡也是个傻子,竟然选了这么两个不中用的人来做自己的左膀右臂,一次接着一次的惹怒皇上。
宇文翼连看都不愿意看到李欢桦,抬手说道“今日你的错有些多了。”刚想要发落,沐垚便拉住了宇文翼的手,继续说道“静常在也是因为雅嫔有了身孕而高兴,皇上不如就此原谅了她吧。她的年纪还小,刚刚又因为打碎了杯盏心里头本就忐忑,口不择言也是有的,依照臣妾看,虽然不能够请戏班子来唱戏,但是宁嫔所说的还是可以的,不如就宴请朝中的女眷入宫,来庆贺庆贺,索性咱们不饮酒就是了。母后一向都是怜悯小辈的,想来有这样的高兴事情,她在天有灵也是会跟着高兴的。”
宇文翼听罢只能就此罢手,对着李欢桦说道“你去抄写一百遍佛母经送到佛堂里头,也算是今日给太后娘娘赔罪吧。”沐垚微微一笑,说道“这事儿啊,到底是皇上与珍贵嫔妹妹想到一处去了。昨儿个珍贵嫔妹妹刚刚给臣妾说了,她抄写了一百遍的佛母经,送到了佛堂里头,为咱们大闵祈福用的。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抄写的佛母经被太后娘娘知晓了,所以才会保佑我们大闵昌盛长存呢。”
宇文翼顺着沐垚的话看向了林冰玉,笑道“哦?冰玉竟然有这样的心思?怎么没有对朕说呢。”林冰玉微微福了福身子,脸上挂着恬淡的微笑,说道“皇上,臣妾身为后宫的妃嫔,自认无能,平日里也做不了什么事情帮着皇上和皇后娘娘分忧,所以便抄写了佛母经,也算是做了一点力所能及的事情,乞求老祖宗保佑我们大闵。”
宇文翼甚是高兴,乍然间想起了今日本来说好了要陪着冰玉用午膳的,可是偏偏这边传来消息说月华宫中的文一蓓有了身孕,他便放下了林冰玉到了这月华宫,没想到林冰玉非但没有生气,更没有嫉妒的神色,还一心的来到月华宫中庆贺,所以十分感动又加上几分歉疚的说道“今日用午膳都没有用好,朕今日晚上去你宫里头陪你,可好?”
林冰玉刚想要回绝说今日雅嫔刚刚有了身孕,皇上理应陪伴雅嫔才对,但是转念一想,皇上虽然是因为雅嫔有了身孕高兴,但是今日雅嫔和宁嫔几个太过于急切了,恐怕虽然有了身孕,可是说的话办的事情到底也是稍稍失了圣心,只能点头说道“皇上如此厚爱臣妾,臣妾感激不尽。”
这一场博弈本身就是梁忆菡几个人发起的,没想到最后却落得个惨败的收场,沐垚想起来心中便痛快了两分,原来自己不想争,可是别人逼着你争的时候,却也不能够不接着,但是自己争的赢了,这种心情不可谓是不好的。
就这样,安安稳稳的过了三个多月的时间,天气又逐渐的转冷了,西墨那边传回来了确切的消息,赫欢已经争得了皇位,而安国公与安国公夫人要带着长公主回到大闵来了。那一日,沐垚跟着宇文翼等在皇城门口迎接,两个人手牵着手,远远的周围站满了百姓,虽然看不清楚皇上与皇后的容貌,但是两个人站在那里的样子便让人想到了伉俪情深的字眼儿。
宇文翼的背脊挺得很直很直,自己是大闵国的皇帝,也是天下百姓之父,自然要有自己的威严和气势。沐垚微微抬头看了他一眼,敛着眉目笑着说道“如今西墨也在赫欢的手上了,皇上应该高兴了,又算得上是解决了边陲的问题。且不说别的,就说赫欢在位期间,与大闵的关系便不会再有什么龃龉,边陲的百姓也能够安稳几年了。”
宇文翼缓缓点头,说道“这件事情安国公功不可没,荃儿自然也是如此的,连絮漓都起了不少的作用。其实朕知道,安阳姑姑就是朕的姑母,她的儿子赫霆也是朕的弟弟,所以即便是赫霆当上了西墨王,两国的关系最多也就是疏离而不会变的更差。可是到底是太后娘娘看准了赫欢的,咱们的絮漓又要嫁给赫欢,所以自然不能够让赫霆抢了赫欢的位置,弟弟到底是没有女婿更让朕放心的。”
沐垚没有说话,宇文翼的野心昭然若揭,沐垚早就已经选择了不再让他求安稳的路子了。也好,絮漓想要的也都给她了,赫欢会好好的疼爱她,而她的气度也能够坐的了一个王朝的国母,这条路她自己选择的,她应该会好好的走下去吧。
见沐垚没有说话,只是呆呆的看着远处,宇文翼拉着沐垚的手更收紧了一些,问道“你在想什么?”沐垚收回了自己的思绪,回头看着宇文翼,微微绽开了笑颜,说道“臣妾在想,西墨那边已经不会再让皇上忧心了,而现在唯一要解决的便是夜凉了。之前郑京浩已经传回了消息,他们再有一两个月便能够攻得到王城了,皇上是做什么打算?真的要亲自出征么?”
宇文翼深深的看了一眼沐垚,想从她的眼眸里头查找一样东西,那是一种心疼与忧愁,可是找了许久竟然什么都没有发现,心中不知道是一个什么样的滋味,他总是在想宇文晋到底在沐垚的心里头还有没有影子,虽然沐垚的种种表现告诉宇文翼她的心里头早就已经没有宇文晋,可是之前的事情却还是如鲠在喉,让宇文翼不能够真的彻底的放下。
沐垚抬头看着宇文翼,收敛起自己的情绪,继续说道“其实臣妾是不希望皇上出征的。”还没有想明白的宇文翼听到沐垚这样一句话,不由得皱起了眉头,手心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子,问道“为什么?”沐垚能够感觉到握住自己的那一只手,已经微微颤抖了,连带着自己的心也微微颤抖,宇文翼总是这样给她一种错觉,或许宇文翼自己都没有发现,其实他在意沐垚心中所想已经成为了一种习惯,而并非是真的对沐垚还有曾经的那种深深不变的感情。
沐垚靠近了宇文翼一点点,让自己的臂弯紧挨着宇文翼的臂弯,说道“因为臣妾不想要皇上只身返现啊。毕竟战场上刀剑无情,何况夜凉的人如果逼急了并非做不出什么下作的事情,臣妾现在皇后不能够随着皇上出征,眼中看不到皇上,心里总是不安的。想来就在这后宫里头,是要日日提心吊胆的。”
沐垚说出这番话的时候眼中满是柔情和担忧,那一种眼神让宇文翼心顿时被揉了一下,想要抱紧沐垚,可是大庭广众之下,到底自己是皇上,想却也是不能如此做的,只好对着沐垚微微一笑,说道“你放心,就算是为了你,朕也会平平安安的回来。朕不怕告诉你,其实朕一直都有一个心结,如果不看到他死了,朕的心里头恐怕这个心结永远都不会打开。”
沐垚听着宇文翼的话,微微低下了头,没有再说话,这恐怕是宇文翼很少对自己吐露他对于宇文晋的想法了吧。既然宇文翼都已经讲话都说的如此明白了,她自然也不能再去阻拦,半晌才开口说道“皇上想去做的事情,臣妾一定会在皇上的身后默默的支持。皇上放心,皇上出征的时候,臣妾一定会将后宫料理好,不让皇上有后顾之忧。”
两个人正说着话,就见远处盛萧然与荃儿的车马缓缓的走入了他们的视线。盛萧然一看到皇上与皇后在此,便让马车停住了,带着荃儿下了马车,絮漓跟在他们的身后,一步一步的走向了宇文翼和沐垚两个。
大约也有快一年的时间未曾相见了,盛萧然还好,只是荃儿瘦了许多,脸上的笑容也没有之前明朗自然了,沐垚看在眼里头,心里是非常疼的,她是一个多么爱笑的女孩子啊,当初因为要为自己的弟弟筹谋而嫁给了盛萧然的时候,都没有见她这般,如今回去自己的母国,却与自己的亲生母亲和弟弟断绝了关系一般,她的心里如何能够承受的住呢。
盛萧然拉着荃儿,走的步子不是很快,他也知道荃儿这一年的时间经历了什么,心里头遭受了多么严重的创伤,在她的耳边轻声说道“荃儿,事已至此,你没有任何的过错。相信我,我会永远陪在你的身边。现在我们要去见皇上和皇后,万万不能让皇上看出你心中的郁郁啊。皇上多疑,会怀疑你的忠心,而姐姐呢,是会真的心疼你的。”荃儿看着盛萧然,叹了口气,微微点头,脸上也挂上了笑容,说道“这些话你都对我说了无数次了,我都明白,你放心吧。就算心里头再不愿意,可是事情已经到这样的地步,已经不是我能够选择的了的了。既然路已经开始走了,就没有回头的道理。”
四个人就这样四目相对的缓缓向着对方的方向走着,沐垚的手被宇文翼紧紧的攥着,眼睛却看向了荃儿,她能够读懂她心里头的哀伤与难过,看来他们之间,唯一能够保持着自己原本心性儿的荃儿如今也不得不变得面目全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