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都结束了,好像费劲了沐垚所有的力气。她被撒一凌和林冰玉扶着坐在椅子上,眼神极为空洞无神,脑子里闪现的都是当初嫁给宇文翼时候的情景,那时候宇文翼对自己说过王府里面只有她和他两个人,自己可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而宇文翼也会永远爱着她敬着她,将她作为生命中最为重要的人。那话一遍一遍的在脑海中回响,可是物是人非,到底也抵不过时间,时间会带走很多东西,带走了两个人最初的美好感情,带来的只有互相怨怼与不理解,这一种怨怼让两个人最终都累极了,只能选择逃避。
撒一凌被沐垚拉住之后,也忽然间泄了气,再也没有去找宇文翼问个明白的那一份心力,她拉着沐垚的手,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看向林冰玉,期望她能够劝上几句,或者起码问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能不能有补救的方法了。可是林冰玉却对她暗中摇了摇头,脸上全都是无奈的神色,林冰玉虽然不及撒一凌一般激动,但是内心的震撼却一点都不比林冰玉少。毕竟沐垚脸上的伤痕太过于严重了,那一份严重已经不仅仅是面上的红肿,更是心中的难过。
她坐在沐垚脚下的脚踏上,看着沐垚什么话都没有说出来。撒一凌无法,只能对沐垚说道“姐姐,心中有什么委屈便哭出来吧。哭出来便会好一些的。”沐垚看了一眼撒一凌,思绪回到了今日在殿中时候两个人对峙时候的样子,自己实在是累极了,可是那些话却也并非是一时冲动,全都是自己的心里话。哭?自己已经哭够了,现在一分一毫想要哭的力气都没有了。她扯出一抹笑容,替撒一凌抹掉了滑落出来的泪滴,说道“我都没觉得怎样,你又哭什么呢?”
本来就很是难过的撒一凌,听到沐垚这句话便再也忍不住了,手抚上沐垚的面颊,哽咽着说道“一定很疼吧。”沐垚也顺着她的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是疼,很疼,可是心里更疼,好像已经微微冲淡了脸上的疼痛了。她缓缓摇头,叹了口气,说道“皇上已经决定了,我不会再是这大闵王朝的皇后了。我们两个走到今天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虽然伤心、难过,可是事情到这个地步也是不可避免的。如果两个人都厌烦疲倦了,还不如就此分开,再也不见,在闲暇的时候能够想起对方的好,也未必就是一件坏事。”
林冰玉也无法掩饰脸上的震惊,看着沐垚说道“皇后娘娘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要与皇上和离么?”说完这句话她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情,连忙掩住了口。撒一凌张着嘴,缓了好久才对沐垚说道“姐姐?和离?不可能的,绝对不可能的。哪里有皇上与皇后和离的。难不成皇上要废了姐姐,然后另娶她人?”
沐垚微微点头,又随即摇了摇头,说道“废了我是肯定的了,至于是否另娶她人?我就不知道了,或许这宫里头的某个人成为皇后也说不定。”“姐姐,这样的话可是说不得的呀。”撒一凌刚刚开口便被林冰玉打断了,她接口道“今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能让皇上与皇后娘娘闹到这个地步啊?嫔妾入宫也很多年了,从来都没有见过皇上因为什么事情对娘娘如此狠烈啊。”按照林冰玉之前的性子是绝对不会多问上半句话的,她知道自己的分量,不该自己操心的事情就算是再好奇也不会去问,因为她管不了,可是今日却不同往日,皇后的口中竟然说出了她与皇上要就此分开,到底是多么严重的事情才会闹成现在这个样子。自己没有孩子傍身,而且皇上对她也不过尔尔,皇后算得上是她在宫里头唯一的靠山,唯一的指望,更重要的是皇后曾经救过她的命,才让她能够活到现在。皇后的心她明白,并非对皇上无情,只不过就是失望了而已,如今她想要搞清楚到底是因为什么,也好看看能不能有补救的方法。而安国公夫人和安国公带着良渚公主去了西墨,一年半载可能都回不来的,何况太后娘娘薨逝了,淑和公主说话皇上也根本不会去听,皇后唯一的指望就是自己和皇贵妃娘娘了。
“皇上一直疑心我罢了,时间久了,解释也是没有任何用处的,这样也好。皇上说会为了建造一座尼姑庵,让我去修行,我也能够斩断红尘,远离朝堂,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只不过就是苦了两个孩子,以后泽儿与悠然两个便要托付给你们了。皇贵妃有自己的孩子,无暇抽身,所以珍贵嫔,还是要多多依靠你了。别让他们被人欺辱了,我不求他们能够有什么作为,安安稳稳的渡过这一生就够了。”沐垚的话渐渐显露出来的诀别意味让林冰玉从心底里生出了一股的绝望感。她知道,自己是从皇后这里得不到其他的消息了。
第二天,皇上便下旨在京城外的绮安山上修建一座绮安寺,却没有说明要做什么,同时还说皇后娘娘身体孱弱,所以要安心静养,宫内的事物交给了皇贵妃料理,珍贵嫔协理。沐垚听到这个旨意的时候没有任何的意外,看来宇文翼还是不想在众人面前将宫闱之事公布出来,也许将来会说自己死了,然后将自己安置在绮安寺中渡过余生。
她让绿痕托人去极乐寺中请了一尊玉观音供在自己殿后的佛堂里,终日礼佛不理世事,宫里的一切她都不想要去管了,也再也没有资格去管了,虽然撒一凌每日都会过来向自己询问,但是沐垚也算是打定了主意不再理会,一切任由着撒一凌与林冰玉去做。一段时日过去了,竟然觉得心情舒畅了不少。
三月的时候,春暖花开。落日夕终于挨到了生产的日子,不过她却并没有如愿,没有生下皇子,不过就是生下了一位公主。但是并不影响宇文翼对她们母女两个的喜欢,落日夕成为了夕妃,在宫里头的日子也更为惬意。她不将沐垚放在眼里,自然也不会将撒一凌一个皇贵妃放在眼里。
每每撒一凌到沐垚的宫中的时候都会提起她,而一提起她就会觉得从心里往外的厌恶和生气。撒一凌手中端了一盏茶,对着沐垚说道“现在那个落日夕的脾气真的是越来越大了,仗着皇上的宠爱,昨天晚上竟然将她宫里头的两个丫头打的不成样子。”林冰玉想到此事也是微微叹气,说道“可不是么。听说是那两个丫头的样貌很是清秀,皇上也可能流露出来了一些欣赏的意味,所以夕妃便找了个由头将他们打残了然后扔到冷宫里头去伺候了。”
沐垚手中紧握着一个檀木佛珠,一颗一颗的拨弄着,微微一笑,说道“那又能怎么样,皇上都不去怪罪,你们两个也不必太较真了。她爱如何就如何好了。”不同于沐垚的淡然,撒一凌可真的是要气的不行,直说“皇上也是糊涂了,怎么会喜欢这样的狐媚子,论长相她不及珍贵嫔,论才情都比不上原来的纯嫔,如何就能够看上了她呢?”“姐姐慎言,皇上终究是皇上,哪里是我们能够议论的呢。”林冰玉提醒着说道。
撒一凌也明白自己失言,撇了撇嘴不再说话。林冰玉见她不再开口,而是走到沐垚的身侧问着“皇后娘娘,嫔妾总觉得夕妃这样不太正常。”沐垚还未曾开口,撒一凌听到林冰玉的话却来了兴致,急切的问道“不太正常?怎么个不正常法?她就像是个疯子一样,不正常也许就是正常呢。”
林冰玉不理会撒一凌的话,而是继续对沐垚说道“她之前没有这么张狂的,有了点不高兴的最多也就是抢几句话罢了,可是如今却毫不犹豫的付出行动,难道真的就是仰仗着皇上的宠爱。依照我的想法,她这种做法可是十分的不明智的。”“哼,她一向都是这样不明智的,跟没有脑子似的。”撒一凌冷哼了一声说道。
可是沐垚却明白了林冰玉的意思,想了想说道“我知道你什么意思,你的意思是有人教她这样做的对么?”林冰玉见沐垚终于肯说上一句宫里头的事情,拼命的点头,说道“正是,我总觉得她身后应该还有一个人,那个人隐藏在暗处,教着她这么做的。”撒一凌疑惑的啊了一声,面上不解,说道“现在谁还能够教给她呀?她那个样子会听别人的劝告么?如果真的要劝告也应该劝告她不要做这些伤天害理的事情。”话一出口撒一凌好像也反应了过来,脑子里头闪现的想法一下子被她抓住了,话锋一转,说道“你的意思是说有人要害她?让她这样做,惹得天怒人怨?”
沐垚微微一笑,看了一眼撒一凌说道“这次你说对了。冰玉就是这个意思。所以不用对那个落日夕太过于费心了,她背后的人并没有安什么好心,你们只要安安静静的任由她去,早晚有一天她会吃到苦头的。皇上现在忍耐她,不过也就是看在小公主还小需要母妃照顾的份儿上罢了。如果等到有一天她做了什么让皇上没有办法容忍的事情,那么她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物极必反的道理你可是明白?”
撒一凌恍然大悟,一拍自己的额头,说道“我可真的是笨啊,竟然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看来不用我们动手了,有人已经出手了。”林冰玉也深以为然,说道“时间会证明一切的,想来这一天不会太慢了。”逗留了许久两个人正要起身告辞,便看见绿痕跌跌撞撞的跑了进来,对着沐垚哭道“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不好了。”
沐垚看着一向稳重的绿痕已经慌乱成这个样子了,心脏不由得扑通扑通的一阵狂跳,连忙问着“怎么了?你慢慢说。”绿痕的脸上全都是泪痕,抹得脂粉都已经花了,那样子竟有几分狰狞恐怖,跪坐在地上对着沐垚说道“夜凉那边传来了消息,说锦尚郡主有了身孕,还不满三个月,身子不稳当,前几日忽然间发作,孩子没了不说,连带着··连带着··”
说到此处绿痕的哭声更是重了几分,以至于都没有办法说出下边的话来。撒一凌连忙拉着她,问道“墨荷怎么了?你倒是快说话啊?”绿痕这才深吸了一口气,压制住自己砰砰跳动的心脏,说道“锦尚郡主就此去了。”听到这话的沐垚脑子中嗡的一声,好像被什么东西击中了一般,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十分的可怖,她手扶住了身边的桌子,才勉强没有让自己跌坐在地上。
她指着绿痕,声音颤抖着,说道“你再说一遍?墨荷?是··”去了两个字哽在喉咙里,却根本没有办法说出来。绿痕看着沐垚的样子,想要上前扶住她,可是她自己的腿也是软的,根本就站不起来,只能哭着点头。
林冰玉见到哭着的绿痕和已经懵住的撒一凌,强压住自己心头的震撼,跑到沐垚的跟前去扶住了她,想要劝上一句,却发现一句话都说不出口,如今说什么都是没有用的,皇后娘娘也真的是太过于凄惨了,身边的人都一个一个的离开了自己,可是只要他们在外头过得安好,皇后自然也就能够忍受的住这样的离别之苦。可是偏偏在这个时候墨荷就这么去了,她伺候皇后也有十几年了,皇后怎么能够不伤心不难过。
沐垚脑子里头好像有一座钟,一直不停的嗡嗡的敲打着,让她根本就没有办法思考,脑子里头一片空白。忽然间她觉得脑子一晕,接着一股腥甜冲出了自己的胸口,眼睛一黑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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