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过后,天气也逐渐变得暖和起来。
怡嫔骄矜,带着宇文翼也很是看重她这一胎,三天两日的便宿在咸徳宫里,其他的宫里都沉寂了下来。沐垚用过晚膳一边坐在看书一边监督着絮漓写字,絮漓这几日偶尔感染了风寒,但是依然没有懈怠,让沐垚很是欣慰,更是觉得自己的女儿是个可开又懂事的,只求着将来悠然能够有絮漓的懂事,也能够让她省心。
忽然絮漓一阵瑟缩,打了两个喷嚏,声音有些蔫蔫的,撂下手里头的笔,走到沐垚身边腻在她的腿上说道“母后,絮漓觉得有些冷,不想再写了。”沐垚赶忙用手搭在了她的额头上,竟然真的有些热,也难为她这么难受还能坚持着写字,一把将她抱在怀里,唤着“绿云,把那条白色羊剪绒的摊子拿过来。”
一会儿工夫,绿痕拿着一条毯子走了过来盖在了絮漓身上,对着沐垚说道“请太医过来看看吧,今儿下午公主就曾说过自己头疼的。”沐垚皱了皱眉头,说道“当时怎么不告诉我!”绿痕抿了抿嘴唇,说道“当时奴婢也说要告诉娘娘的,可是公主却说只是昨天夜里没有休息好,就不劳动娘娘操心,奴婢也就没说了。”絮漓也撑起精神对着沐垚解释着“母后,此事不怪绿痕,都是儿臣怕母后担心所以才不让她说的。”
沐垚也知道絮漓的脾气,是个有主意的,叹了口气说道“也罢,你去熬一碗姜汤过来,先让公主喝下。让小阳子去请徐太医过来给看看。”绿痕答应着便要出去,还未曾走出门口沐垚便又开口问道“绿云去哪儿了?怎么没见她过来?”绿痕有些茫然,说道“下午的时候奴婢还见到她了,后来便不知道去哪儿了,想必有什么事情也对夏至姐姐告了假吧。”
沐垚也没多加在意,绿云在这儿伺候了两个多月还算是尽心尽力的,索性挥了挥手,说道“好了,快去请太医过来吧。”她又将身子向着炕里头挪了挪,好歹这屋子里头的地龙还算是好的,她抱着絮漓轻轻地拍着她的小胳膊,说道“以后再有不舒坦的地方一定要早一些告诉我,要不然病的重的,你身上难受,母后心里头也不好受明白么。”
絮漓伸出小手摸了摸沐垚拍在她身上的手,微微一笑,说道“恩,絮漓记住了,以后定然不会让母后多加担忧。母后要照顾絮漓,还要照顾着弟弟妹妹,所以絮漓看了心疼,如此操劳,不忍心让母后更多的操劳。”沐垚将她的小手塞在被子里头,心头涌起一股子暖流,亲了亲她的额头,笑道“你们都是母后最疼爱的孩子,哪里会操劳呢。你且睡一睡,等到姜汤到了,我们先喝一些,发发汗,想必好的会快一些。”
絮漓也倒是听话,沐垚的话音刚落便闭上了眼睛。
过了片刻,夏至端了一碗姜汤走了进来,对沐垚悄声说道“娘娘,承德宫里头皇贵妃好像不太好,上吐下泻的,可能也是着了风寒,皇上还苏在咸徳宫里头,根本递不进去话。”沐垚听了这话皱眉问道“怎的还递不进去话?难不成怡嫔还敢拦着不成。”夏至没有说话,可是眼神中的意味是那么的明显,沐垚看了忍不住心中涌起一股子火气,尤其是看到絮漓越发通红的小脸,更是难过,说道“去请皇上,就说本宫说的,良渚公主与皇贵妃都病了,难不成还比不过一个怡嫔不成。”
夏至领了命便跑了出去,沐垚将姜汤放到炕桌上,轻轻唤醒了絮漓,对絮漓说道“絮漓,喝一点姜汤我们再睡好不好?”絮漓刚刚在半睡半醒间将沐垚的话听到了耳朵里头,抬起头来问着“母后,皇贵妃娘娘也病了么?母后要去看看么?”沐垚摸了摸她滚烫的小脸儿,宽慰道“你不要担心皇贵妃了,母后已经让人去请你父皇过去了,想必也是不打紧的。你好生养着。”
絮漓喝下了姜汤,对沐垚说着“这几日皇贵妃娘娘便念叨着身上不舒坦,可能也是在这春日里头着了些风寒,如今算是病发出来了。絮漓如今已经喝了姜汤,想来也不会有什么事儿了。母后与其在这里担心,还不如去看看。儿臣这边有墨荷陪着等着太医过来就行了。”
“你这孩子啊,小小年纪怎的就有这么多的心思呢,不要担心过多了好好养着不好么?”沐垚说着,只见絮漓微微一笑说道“皇贵妃娘娘就等同于儿臣的母妃,儿臣成日里头与皇贵妃娘娘在一处,也是担忧呢,母后替儿臣去看看可好?”她的小手拉住沐垚的手指轻轻摇着,像是撒着娇一般。沐垚一是对絮漓无法,二也确实是担忧撒一凌的身体,她一向都是健壮的,进宫多年来也从未听闻她有过什么病,即便是感染了风寒,也多半都不用吃药,喝个姜汤睡几天觉便好了,如今竟然上吐下泻的,不去看看也不放心。
“也好,你且在这儿睡一睡,母后去一趟承德宫里头。等你父皇过去了,母后便回来陪着你好吗?”絮漓乖乖的点了点头,顺势闭上了眼睛,也是让沐垚能够稍稍放下对自己的担心。
沐垚走到了正殿,对着绿痕说道“你与墨荷在此好好照看着,让夏至陪着我去一趟承德宫里头。”绿痕找了一件玄狐皮的大衩给沐垚裹在身上,说道“墨荷姐姐在这儿,娘娘尽管放心就是了。外头天冷,娘娘多穿一些才好。”沐垚微微点头又问着“小阳子去请太医了?”
“恩,刚刚已经拿着令牌出去了,想来再有片刻便会回来,娘娘放心,太医过来诊过脉,奴婢定然立刻就去禀告娘娘。”虽然绿痕一字一句的回答着,但是沐垚还是有些不放心,遂问道“泽儿与悠然怎么样?这几日不要让他们过来了,等到絮漓好一些再过来吧。”“恩,奴婢已经吩咐下去了,这几日感染风寒的人甚多,乳母们也都不让出屋子,生怕带了什么寒症回来,娘娘尽管放心就是了。”
沐垚叹了口气,说道“怎么能够放心呢,都是自己的孩子,还是希望他们无病无痛的才好啊。”绿痕笑笑没有回答,从门廊外拿出了一盏灯点上交给了内监小海子,嘱咐着“你替娘娘掌灯,小心着些。”小海子接过,点点头说道“姐姐放心就是了。”
沐垚收拾好了,这才发现夏至没在身旁,左右看了看,问道“夏至呢?怎么一会儿的功夫便不见了。”这时夏至从殿门外跑了进来,脚下一滑差点绊倒,沐垚吓了一跳紧走了两步问道“这又出了什么事儿跑的这样急。”夏至眉头上尽显紧张而忧愁的神色,说道“伊芙宫那边着人来报说珍嫔也病了,上吐下泻的,奴婢听着那意思仿佛跟皇贵妃一样。”
沐垚死死的拉住一旁绿痕扶住她的手,冷着脸说道“怎的都是一样的,竟然如此蹊跷!”夏至狠狠点头,说道“奴婢也觉得甚是蹊跷,所以便赶紧去到各宫探了探,生怕再有宫里头的小主也这样。”沐垚微微点头,脚步也越发的快了起来,说道“绿痕,你叫人再去请太医,我们先去承德宫一看。还有,无论如何也要给我把皇上请过来!”
承德宫中乱成了一团,几个丫头都跪在床底下,手中拿着帕子的,拿着雕花铜盆儿的,还有端着水的。沐垚快步走到撒一凌的床前,只见她的脸色煞白煞白的,一点儿血色都没有,嘴唇却是通红通红的仿佛能够滴出血来,一点力气也没有,看见沐垚也只是半睁着眼睛,虚弱的说了一句“姐姐,我好难受啊!”
沐垚接过丫头手中滚烫的帕子,替她擦拭着脸上的汗水,她的脸冰冷冰冷的,那凉度哪里还有一点活人的样子,心更是沉下去几分,沉下声音问着撒一凌身边的丫头碧儿“去问问太医什么时候过来!皇贵妃都病了怎的还这么不紧不慢的!”碧儿瑟缩着,跪在地上说道“回禀皇后娘娘,已经差人去请了,但是太医院的人说太医们都在怡嫔娘娘的咸徳宫里头呢。也派人去咸徳宫了,但是递不进去话。”
“又是咸徳宫?怡嫔到底怎么了,太医都被招去了那里。”本来沐垚还想着让夏至过去咸徳宫,可是越想就越是生气,将自己手中的令牌给了夏至说道“去安国公府,让请林深进宫来给皇贵妃看病。”夏至领命刚刚出去,沐垚便吩咐着碧儿说道“你去伊芙宫中看一看,是不是那边也没有太医过去。”
沐垚对着撒一凌苍白的面孔,心中更是难过,也更是心寒。一个怡嫔竟然能够将所有的太医都招到了她的宫里头,话递不进去,那消息自然也是穿不出来,难不成是她的胎出了什么问题不成?
正想着撒一凌便一下子呕了出来,她的力气本就很弱了,还没来得及翻下身来便呕了出来,吐了一晚上已经没有什么秽物了,全都是黄黄的水,半下子都弄到了沐垚的衣裙上,跪着的丫头们一下子慌了神,一个替撒一凌擦拭着嘴角,还有一个冲上来替沐垚擦拭着衣裙。沐垚摆了摆手,推开了那丫头,说道“我没事,不必管我,照看好你们主子就行了。”
沐垚站起身来,走到承德宫的殿门口,月亮已经升了起来,皎洁的月光洒向这宫城之内,她深深的吐出一口气,想要将胸口的憋闷之感一起抛却,却发现根本没有用。小海子站在门口,一阵风吹过他竟然瑟缩的颤抖了一下,沐垚看了他一眼,问道“怎的还没到了春日里头,就将棉衣脱了,也不怕受了风寒。”
小海子没想到沐垚会有此一问,他一直都是在殿外头伺候着的,很是羡慕小阳子能够在皇后娘娘面前得脸,不过他虽然心里想着,却是个本分的,如果沐垚不来吩咐,他也甚少会主动上前露脸伺候,此时听到沐垚问自己,抿了抿嘴唇,说道“奴才的冬衣都拿出去当了。”沐垚皱着眉看了他一眼,只见他的脸都红了,也不知道是因为冷风还是因为羞赧,问着“怎的?你虽然比不得本宫身边的小阳子他们几个,却也是拿着不少的份例银子,竟然要到了当衣服的地步了么?”
小海子跪在地上叩了个头说道“奴才的娘亲年前生了一场大病,家里只有年纪小的弟妹照看着,所以奴才的钱都拿去给娘亲看病了。”“你怎么不与本宫说呢,你父亲呢?是早逝了么?”小海子听到沐垚的问话,头垂的更低了一些,声音也有些颤抖哽咽,说道“奴才的父亲是个赌徒,他根本从未曾照顾过奴才与弟弟妹妹,当初也是赌输了钱才将奴才卖到了宫里头的。这次母亲生病,父亲不管不顾的,竟然还有两次拿了奴才给母亲看病的钱去赌。否则,奴才的母亲也不会病的这样重。”
沐垚让他起身,说道“也是个可怜的孩子,这样吧,等到宫里的事儿了了,本宫便让冬至进宫来,让她去找一找江昱豪江公子,你直接将你母亲送到他的医馆里头去,他不会收你的银子的,你放心就好了。以后如果有什么事情,就算是不敢告诉本宫,也可以告诉夏至与墨荷,再不济你与绿痕也是好的,告诉绿痕也行啊。”
小海子却没有起身,眼泪也都落在了地上,哭道“奴才谢皇后娘娘恩典。奴才本是低贱之人,原本就没敢奢望着皇后娘娘垂怜,皇后娘娘平日里操持后宫,还肯为奴才的家人费心。以后奴才定然好好的伺候着娘娘。”
“好了,起来吧!回去让夏至再给你拿几件冬衣,最近宫里感染风寒的人本就多。”小海子听罢才赶紧起了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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