荃儿看着皇上坐在那儿半天都没有说话,沐垚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老老实实的跪在那儿,不免有些心急了。想要拉一拉沐垚的衣角,却也不敢过多的动作,手一直都搅着手中的帕子,幸好那帕子是真丝的,如果是棉布的,恐怕已经被她搅的变了形状了。她咬住了自己的嘴唇,仔细想着该说些什么才能让皇上更加相信她与沐垚。
沐垚此刻心中也没有底,又不敢过多动作,只能低头看着自己膝盖之下的金丝蝠纹捧福蒲团,抿着嘴唇不说话。霎时间,她忽然想起还有一件事情忘记了,遂回头看了荃儿一眼,只见荃儿正不安的搅着手中的帕子,看到自己转过头来,满脸的惊喜。她抬了抬下巴,荃儿忍不住暗道自己是个傻子,竟然忘记了账目册的事情。不动声响的回身将刚刚带进来的几本册子拿过来,开口道“皇上,这是义安侯府的账目册子,一笔一笔的记得都非常的清楚详细。自从成婚之后,这本册子便交由荃儿来保管了,所以如果有如此大笔的开销,自然也不会不知会荃儿的,而且义安侯府的产业颇多,每个产业都需要银钱来周转的,不可能一下子拿出那么多的银钱。还请皇上过目。”
周兴金听罢,走到荃儿面前,端了那册子走到了皇上的面前放到了案几上。沐垚看着皇上略微睁开的眼睛,说道“父皇明鉴,十几万两的黄金,并非小数目,无论是义安侯府还是襄亲王府都是拿不出来的。王爷素来小心谨慎,与朝臣相谈也是为了商议国事,并不曾与他们有什么金钱上的往来。”说罢又从怀里拿出了当初盛萧然和荃儿给自己的契约,举过头顶说道“义安侯与王爷交好,荃儿也是自幼与儿臣玩在一处的,因为府内拮据,所以他们于心不忍给了一部分股份,也是为了能够不让府中有事时不会无处筹措,但儿臣并没有动过这笔银钱,账目都很详细。而且就算是义安侯府动了银钱也会知会儿臣,而儿臣并不曾见过他们曾出过如此大数额的黄金。”
皇上盯着沐垚看了一会儿,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对着周兴金使了个眼色,周兴金会意将沐垚手中的契约接了过来递到了皇上的手中。沐垚叩头继续说道“如果襄王府与义安侯府真的做过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沐垚也不敢将此事告诉父皇,还望父皇明鉴。”皇上看着摆在自己面前的账目册子和那张契约,对沐垚说了一句“你们作为王府,怎可以与经商扯上联系。”
沐垚盈盈拜倒,认罪道“儿臣知错,当初也是想着让府中的生计有个保障,而且也并未曾挪动过这银钱。儿臣愿意领罪,只求皇上明鉴,千万不要错怪了王爷与义安侯。”
皇上轻轻叹了口气,手指向跪在一旁的周起,说道“一切都是白虎帮所为,就算你们不认杀害了太子与润亲王,但是谋害亲王也是大罪。传朕口谕,将这个人拉出去五马分尸,至于白虎帮的人也一个不留。”
从皇上的上阳宫中出来,沐垚的膝盖也有些微微发软,以前在佛堂跪了几天都没有这么难受过,看来心力交瘁真的能够影响身体的。皇上并没有说是否要定宇文翼与盛萧然的罪,也没说什么时候放人。沐垚和荃儿只能回到府中静静的等待。
去往慤贵妃的启祥宫时,荃儿的手心里都是汗水,她有些紧张的问着沐垚“姐姐,你说皇上会相信我们吗?”沐垚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已经将所有事情的真相都告诉了皇上,至于事情如何发展她也不能够很好的把握,所以才要去找慤贵妃商议。见沐垚没有说话,荃儿忍不住赶上几步,继续问着“那我们只能等着吗?”沐垚停下了脚步,荃儿已经因为焦急脸上全都是细密的汗水,打湿的发尾粘腻得粘在她的白玉面庞上,忍不住替她将她沾湿的头发拢到后头,说了一句“事情到了如此地步,只能沉得住气。谁越能沉得住气,就越容易让皇上相信。”
荃儿不是很明白她的话,却也没有任何的办法,只能跟着她去到慤贵妃宫里。还未曾走到宫内,刚刚过了启祥门就听见了里头隐约的传来了皇贵妃声音。沐垚立时站在那儿不挪动了,想要仔细听一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从断断续续的声音里,仿佛是皇贵妃说慤贵妃僭越,宫里竟然搜出了皇后才配用的凤钗。沐垚忍不住皱眉,想了片刻遂松开了紧锁的眉头,对荃儿说道“或许有人太过于急功近利了,倒是有可能救了我们。你去请皇上过来。说启祥宫内出了事情。”荃儿也是听到了里面的对话,一时间竟有些没有反应过来沐垚的吩咐,有些呆愣的望着她,说道“皇上来了,岂不是要更生气吗?”
沐垚微微一笑,那笑容里带着几分凉意,说道“就是让皇上更生气。”荃儿不明就里却仍然按照沐垚的吩咐去请了皇上。皇上过来的时候一脸的烦愁,隐含着一丝怒气,看着沐垚跪在门口,忍不住说了一句“又在闹什么?真是一刻都不让朕安生。”说罢一甩龙袍走进了殿内。
随着一声皇上驾到,屋内的声响便立刻回落了下去。皇贵妃赶紧迎了上来,睨了一眼跟在皇上伸手的沐垚,说道“皇上来了。臣妾还想要要去皇上禀告呢,没想到襄王妃倒是快。”皇上也不理她,径直走到了殿中坐下,问着跪在原地一动没动的慤贵妃说道“你怎么了?”
慤贵妃叩了一个头,指着桌子上的一个凤钗,说道“皇贵妃带人搜宫,在臣妾的寝宫内找到了这个凤钗。”皇上随着她的手,看向了自己身旁的桌子,拿在手里,仔细的瞧着。那是一只金色的九尾凤凰,用红色的宝石点缀着眼眸和九尾的尾端,那凤凰的姿态骄傲,一看就知道不是凡品。皇上皱了皱眉头,说道“这仿佛是···”皇上止住了话头,这是太子宇文霖的母亲,故去的皇后阮羽媛的东西。
此时,皇贵妃也想起来了此物出自何处,更是带着一丝幸灾乐祸的神色回道“回皇上,慤贵妃竟然留存着罪人的东西,而且这东西只配皇后用的。不和祖宗规矩,所以臣妾才带着人来查。慤贵妃留着这些恐怕心思不纯,还望皇上明察。”
皇上冷哼了一声,反问她“留着一个发簪便代表着心思不纯?”皇贵妃一愣,没有想到皇上言语中竟然维护起孟依柔来,忍不住气恼,说道“慤贵妃留着皇后才应该有的东西,其心昭然若揭。”“其心?皇贵妃且说说慤贵妃有什么心思竟然让你看了出来。”皇贵妃抿了抿唇,本来不欲将此事宣之于口,可是皇上问了又不能不说,低头说了一句“想做皇后的心思,昭然若揭。”
“难道皇贵妃并不想做皇后吗?”在场的人无不一愣,纷纷低下头去,不敢去看皇上那难看的脸色。皇贵妃,更是有些支吾,结巴了半晌才说道“臣妾··臣妾不敢。”
皇上将那簪子重重的摔在了桌子上,厉声说道“所有的妃嫔没有一个不想做皇后,就像所有的皇子没有一个不想做储君。”慤贵妃叩头道“皇上息怒,这个簪子,确实是··确是遗物。”她想了半晌也没有说先皇后的名字。皇贵妃见她认了,连忙跟着说道“皇上,慤贵妃都承认了。”
沐垚暗中摇了摇头,不得不说怨不得柔贵妃停留在柔贵妃的位置上十几年,也不曾被封为皇贵妃,直到先皇后离世才坐上了这个位置,她这种不能看破皇上心思的性子,急躁的性子,能活到现在没有被这偌大的深宫吃掉恐怕也多半是仰仗了家族势力,没有几分是因着自己的聪慧而得的。
皇上将那个簪子递给了慤贵妃,说道“既然如此,你就说说如何会有这个簪子。”慤贵妃将簪子握在手里,缓缓说道“这是当初太子离宫去梓宫守灵时候交给臣妾的。”皇贵妃的脸色随着这句话难看到了极点,虽然她并没有多聪明,但是也知道此刻皇上心中最大的悲痛便是故去的宇文霖,此时搬出太子来,恐怕自己费尽心思得到的情报又不能打击到孟依柔了。
“太子说,这是他母亲留给他的遗物,但是出宫的时候不能夹带宫内物品,便来到臣妾的宫中,交由臣妾保管,说有朝一日等皇上的气消了便会去求皇上将那簪子赐给他。也算是全了他一片孝心。”皇贵妃听到此处,冷哼道“本宫记得,慤贵妃与太子之间并没有什么交集,为何太子临走之前会将这簪子交给你呢?”
慤贵妃盈盈拜倒,说道“此事还望皇上赎罪。当时太子无奈离宫,众人因为他失势,都未曾去送过。臣妾当初也是心疼他一个人失去了妻子,失去了母亲,所以才去送了送他,并未曾向皇上禀明,还望皇上恕罪。”
皇上狠狠的闭上了眼睛,他生怕自己的眼泪又夺眶而出,幽幽说道“在当初的境遇下,竟也只有你还肯去送他。起来吧。”皇贵妃听到此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能愤恨的盯着孟依柔。
慤贵妃起了身,将那簪子递到皇上的手里,说道“如今,太子已经故去了,臣妾想着这东西还是交给皇上吧。所以便将这物件儿找了出来。不曾想便被皇贵妃知晓了,也是臣妾事前没有禀明,还望皇上恕罪。”皇上随着孟依柔的话狠狠的看了皇贵妃一眼,眼神中的冷冽让皇贵妃的腿有些发软,竟要瘫软下去,幸好她身边的丫头眼疾手快扶住了她。
“你离启祥宫这么远,竟然将此事知道的如此清楚。”皇贵妃见皇上的话语中有了怪罪的意思,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她身边的丫头倒是机灵的,指了指跟着慤贵妃身边的一个眼生的小丫头,说道“也是这个叫做月莲的小丫头跑到皇贵妃身边告发,说着慤贵妃手中有这个簪子。所以皇贵妃才过来的。”皇贵妃此时也随即附和着“对,就是这个丫头前来告发,臣妾料理后宫之事,不得不前来。并不知晓其中缘由,还望皇上恕罪。”
皇上似笑非笑的哦?了一声,看向那个丫头,那丫头听到皇贵妃身边的大丫头木槿告发了自己的时候已然腿软的瘫在地上,说不出话来,当初自己若不是贪图端王府侍妾的位置,也不至于被皇贵妃利用,她想要辩解,皇贵妃却对她狠狠使了个眼色。皇贵妃早就将自己还在宫外的家人安顿了起来,当初以为是皇贵妃真心想要让她去王府的,没想到竟是为了牵制自己。只能呆呆的望着殿中的人。
皇上走向了她,招了招手让周兴金过来,说道“这样不尊主子的东西就合该打死。”一句话便被定了生死,月莲还未曾张开嘴为自己说一句话,也没来得及求饶便被人拖了出去。
皇上睨了一眼跪在那儿的皇贵妃,说了一句“朕让你料理后宫的事情也是为了省心的,没想到竟然惹出了这么多的事端。以后做事要警醒着点。”皇贵妃此刻一句话也不敢多说,只能诺诺称是,心中对孟依柔的恨意更是多了几分。皇上温柔的拿起那枚簪子,神色黯淡,无论是拥有这簪子的人,还是将这簪子交给孟依柔保管的人,都已经不在自己的身边了,人往往都是这样,失去了才会觉得可贵。自己已经失去了两个儿子了,难不成还要再失去一个儿子才会甘心吗?皇上坐回到椅子上,对着慤贵妃说道“今日垚儿已经找到了杀害霖儿与拓儿的凶手。就是白虎帮的周起做的,如今已经处死。等着哪日,你去佛堂将事情告诉给霖儿与拓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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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章会写到沐垚会经历人生中最大的痛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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