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翼要还朝的消息,沐垚是从慤贵妃处听来的,最近宇文翼的信已经越来越少了,每次也都是寥寥数字,左不过就是些安好勿念的话,每次打开的时候都是满怀期待,可是期待过后一点点的耗尽了原本的执念。春暖花开,沐垚却感受到了无比的寒冷,果然,人心暖了身边的一切都是美好的,人心寒了连温柔的阳光和煦的春风都变得那么可有可无。
五月,在宇文佑百天之后,宇文翼率领的大军终于入了京。皇上心中高兴,率领着满朝的文武重臣亲去城外迎接,这是无法比拟的殊荣,慤贵妃心中欢喜,沐垚也很为他高兴。这是他开始夺嫡之路后最辉煌时刻了,他的军功足够扫去之前的种种猜忌与不满。乳母抱着宇文佑与絮漓跟在沐垚的身后,站在皇上的身后,就像当初送他出征的时候一样,不过多了两个人最亲密的血脉联系。
远远地就看见宇文翼下了马,将头盔取下递给了身后的钰城,一步一步的向着皇上面前走来。沐垚的目光一直追随着这一年多未曾见过的面庞,他的脸上满是刚毅,与走的时候不同,透着一股子的神采奕奕,那是自己日夜思念的脸啊,沐垚多么想现在就能够用手去触碰他,来证明他是真的回来了,这一幕并非是在梦里。
他跪在皇上的面前,将手中的兵符高高的举过头顶,说道“儿臣率领大闵军,击退南朝,归还兵符。”简简单单的几个字,并未曾为自己邀功,语气中也并没有骄傲的神色,皇上更是高兴,连说了三个好字,扶起了他,满面的怜爱,说道“翼儿辛苦了,朕为你而骄傲。”
一句话说出,已经能够证明宇文翼在皇上心中的地位了,宇文晋虽然恨意更浓,却不得不忍下来,走上前去对着宇文翼说道“多亏了七弟,辛苦了。”宇文翼看了他一眼,神色复杂,最终还是笑了笑,拱手道“四哥在朝中,更是辛苦。”“当初听闻你遭受到伏击的消息,真的是担心坏了,还好有祖宗保佑,父皇福泽深厚才能让七弟化险为夷。”宇文晋笑着说,但是话中的讽刺却一丝一毫都没有减少。说到此处,宇文翼向着身后看了一眼,拉过一个人,对皇上说道“当初能够解了困境,多亏了一凌。”
沐垚站在不远处看着这一幕,宇文翼的手自然而然的扶了一下撒一凌的背,那一幕真是刺眼啊,就像一根针一样,在毫无防备的时候扎向了沐垚的心脏。撒一凌也并没有一般女孩子的娇羞与腼腆,看向宇文翼的眼神满是欣赏与爱慕,却落落大方,笑的也格外的甜,对皇上说道“王爷夸奖一凌了,还是王爷大胆敢做,才能够率领大军突出重围。”
沐垚看到此处,不由自主的捏住了手中的帕子,低下头去后退了一步,从他站到皇上的面前,眼神就从未在自己的面上停留,从前的那种贪恋竟也消失的无影无踪,看来命运又再一次的轮转了过来,当初经历过的情绪又要重复一次了,想到此处,沐垚的面庞也竟有一丝的凄然。忽然听到皇上叫着自己的名字,才抬起头来,宇文翼的眼神与沐垚在那一刻短暂的对视了一下又都各自逃开了。
皇上看了她一眼,对宇文翼说道“如今你回来了,垚儿的心也就放下了,佑儿也都白天了,你还没有见过他呢吧。待会儿回宫复命之后你便早些回去休息休息,过几日再上朝,也不着急在这一时。”“好,儿臣正好有事想向父皇禀告。”
那日,宇文翼到了子时才回到府里,钰凌与钰城要伸手去扶他都被他推开了,沐垚站在漓映轩的门口看着已经喝得酩酊大醉的人,心中一阵阵的泛酸。本来夏至兴冲冲的准备好的晚膳,已经凉过两次,热过两次,直到沐垚说了再也不用热了,便就这样冷了下去。等待是难熬的,可是再难熬总会等到他回来,沐垚将一众人都打发了下去,站在冰冷的月光下,直到身上已经被寒气逼透了,才看见了那个踉踉跄跄走进来的人。
宇文翼也看见了沐垚,站在月光下的沐垚,酒一瞬间醒了大半,两个人就这样对望着,已经一年多的时间了,本来以为的彼此思念在这一刻好像都消失殆尽了,连拥抱的力气都没有。沐垚低沉着声音开口道“你有什么话就说吧。”宇文翼听着她声音中的清冷,心中微凉,说道“我向父皇求娶了一凌,她会成为这襄王府中的侧妃。”
沐垚感觉自己的耳朵好像被什么炸开了一般嗡嗡作响,她低着头看着地上的砖缝,脑子中闪过无数个念头,也闪过无数句话,她多么想开口质问他当初不是说过这王府中绝对不会有其他女人的么?那些话还在耳边,可是转眼间,说这话的人便带了其他的女人入府,当初竟然还相信了,是该说自己傻还是该说他变心太快,原来一个人变心可以这么快,也对啊,自己已经不是第一次经历这样的事情了,口口声声说着爱的人到最后终究会离开自己。这时候应该如何?该去怨恨么?怨恨老天爷?还是怨恨命运的不公平?可是哪有那么多的公平?也罢,想得再多又能够如何,事情已然如此,沐垚的眼神直视着宇文翼的眼睛,用力的将那份爱意掩藏好,缓缓说道“好,我知道了。”
那一夜,沐垚不知道是怎么熬过来的,她的眼睛一直闭着,却根本没有睡意愿意光顾,她只能就在黑暗中苦苦的挣扎着。她矛盾,她多希望天快一些亮起来,结束这无边无际的黑暗,她又多么希望天慢一些亮起来,因为她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神色去面对宇文翼,她甚至想哭,却发现一滴眼泪都流不出来,或许就是这样吧。难过到极致,眼泪都会与自己作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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