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来探监的人,狱卒照例要去见一下犯人。
主要是检查一下犯人身上有无对方留下来的危险物品。
“来的人是你表弟?”
水澈笑道“是。”
“你们关系很好?”
如今在牢里,这里发生什么他都不觉得奇怪,水澈点头“自然。”
“他是哪里人?”
水澈眉头一皱,没有立即回答,狱卒就有些发慌。
“你们是兄弟,你能不知道他是哪里人吗?”
水澈又笑起来“倒也不是,只是姑姑嫁人许久,从未回来过,一时之间,忘了表弟常住的地方。”
“表弟他住得比较偏,是一个小镇子。叫木森的。”
狱卒面对着他随口一掐的地址,果然迷茫了。
“果真有这地方吗!”
“自然是有的,那地方偏僻,常住人口也少,出来一趟不容易,所以我与表弟也是许久未见。”
“如今我遭了这牢狱之灾,他还能千里迢迢来看我,我自然为这兄弟情谊,开心不已。”
狱卒听了这话心里的疑虑更深“你表弟住在那么不通人烟的地方,怎能知道你遭了怎样的祸患?”
水澈知道对方会这么问。
“我们每年都会通信,精确到哪一天,今年他没有收到我的信,自然就找来了。”
“他是个穷地方出来的,怎么会有那么多钱?”狱卒根本就不信他的解释,完全一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
“他一向是有钱的,只是想逃过这花花世界的纷扰。”
水澈说到这儿有些不耐烦了,眉头一皱直接道“若是大哥你不信我大可来翻看我的身上,可有什么不该有的东西。”
狱卒没想到他能够这么直接,自己先愣了,不过话已经说出来,绝没有收回去的道理。
“既然如此恭敬不如从命。”
水澈与沐沉澜只是交谈,并没有交换任何东西,哪里能从他的身上搜出什么来呢?
狱卒搜他的身时,十分仔细,每一寸地方都不愿意放过。
狱卒搜着搜着,额头上就滴下汗来“原来是我误会了,我这就给你打饭去。”
水澈表情冷冷的,第一次没给对方面子。
没得到他的回应,狱卒汗水流得更凶了。
他匆匆退出牢房门,狠狠地抹了一把汗,伸手敲了一下自己的脑门。
暗自腹诽,我才是这牢里头的头,怎么就无缘无故的怕起这个犯人来?
虽然这么想,但他一想到水澈淡然的面容,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丧气!”狱卒狠跺了下脚,原想在饭菜里动个手脚,想了想还是放弃了。
毕竟自己是真的害怕那个犯人。
水澈很快就吃到了热气腾腾,色香味俱全的饭菜。
狱卒实在不想在牢里多呆,送了饭菜就想出去。
水澈看出他的意图,开口把他给叫住了。
“狱卒大哥,我在这里这么多天了,有点儿想自己的……内子。”
离京城并不远的文羡鱼,猛然打了个喷嚏。
她抬头望天,这个点正是太阳最烈的时候,一丝风都没有,这个喷嚏真够奇怪的。
“想媳妇儿啦?”狱卒听了这话顿时眉开眼笑。
似乎是一个固若金汤的人,突然向他们袒露了自己唯一的弱点。
水澈在他眼里就有了些人气。
“是啊,哪个汉子不想?”水澈苦笑。
“可惜了,皇子殿下早就说过,你进了监狱以后,他特意给你找过,你的妻子已经不见踪影,只剩下一间空屋子。”
水澈就把眉头给皱起来。
心里却想着,还好文羡鱼那个傻女人离开了,不然自己在这里还得担心她的安全。
“兄弟呀,女人嘛,像衣服一样,都说夫妻本是同林鸟,患难临头各自飞,等兄弟你出去了,再娶个新的也不难。”
水澈听着对方的安慰,一时间,酸的,甜的,苦的,辣的,一起涌上心头,一时之间无话可说。
“大丈夫人生在世,总难免一些挫折,兄弟你也不必苦恼。”
狱卒嘴里说着安慰他的话,心里却快意的很,这个人的弱点一旦出现,竟然越发的大了,像扩成了一个洞一样。
别人或许不清楚,但他做这大牢里头的狱卒有十来年了,就没见有哪个人全乎着从这里出去的。
“是啊,只是不知道我这把骨头,会不会就这么交代在这里了。”
水澈语气有些落魄,狱卒心里一动,竟然忍不住把实话给说出了口“论理,这里头的人没一个能够活着出去的。这么多年了都是站着进,横着出。”
水澈脸色有些难看了“多谢兄弟,实情相告。”
“不敢当不敢当,你是皇子殿下亲自送进来的,我们也不能不好好关照着呀。”
水澈就笑“多谢了。”
“要是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我手里头可还有其他犯人呢。”狱卒看他这个笑容,心里头突然有些毛毛的。
“请。”
文羡鱼还在想着,自己那个莫名其妙的喷嚏,文老太太就一头闯了进来。
她的动作迅猛而又生硬,可把文羡鱼给吓坏了“祖母,您这是怎么了!”
“小丫头,你爷爷传信儿过来了。”
“啊?”文羡鱼眼睛一亮,她突然觉得自己那个喷嚏可能是在提醒着自己,水澈正在想她。
“传了什么信儿来?”文羡鱼心里也激动,差点儿一蹦三尺高。
文老太太看着自己的孙女,笑着伸手,点在她额头上“说,来了个水澈的表弟”
文羡鱼没想到这件事情还能牵扯进别人,有些迷茫“他的表弟?”
“说是他姑姑的儿子,这时候能来自然是要帮我们的。”
文羡鱼听了这话眼睛一亮“那太好了。”
“你爷爷的意思,人家千里迢迢赶过来,没呆一会儿又要走,说等人家出了京城,我们也好招待招待。”
“那是自然,就是不知道,人什么时候到啊?”
文羡鱼一张脸上洋溢着激动的笑容“到时候可要好好谢谢他。”
“你这个丫头啊,一脸的痴呆样。”
沐沉澜见了水澈,又打开一个锦囊来,这里头,让他去找文昭。
文昭知道他们来人了,就一直在风口处等着。
两人的会面虽然算不上十分容易,但也没出多少岔子。
“文老爷爷?”
沐沉澜毕竟年轻,眼力好,很快就找着了老头子。
“你就是我那孙女婿的表弟?”文昭上下打量着面前面庞白净,唇红齿白的公子哥。
沐沉澜立刻会意“文爷爷。”
“哎呀,既然都见了,我们就早点做我们该做的事情。你表哥的身份敏感,不能捅到皇帝面前去,可要让刑部放人,非得皇帝点头不可。”
沐沉澜听他这么一说,面上虽然不显,但心里已经打起了退堂鼓。
这件事情根本就是一件完全完不成不了的任务。
“你小子害怕了?”文昭一眼就看出后辈的不自信。
“文爷爷果然目光毒辣,晚辈自拜下风。”
“这不是客套的时候,如今我们最要紧的,是把人给救出来,况且我已经有了一个智谋。”
文昭笑眯眯的说这话,沐沉澜却感觉背心一冷。
“您有什么好计谋?”
“我们只要来一场瞒天过海,使出一个调包计便可。”文昭语调沉稳。尾音上扬,根本就隐藏不住自己的兴奋。
“不知道你要怎么做?”
文昭不着急回答,先把人带上楼,找了个左右没人的隐蔽隔间。
“我们先吃点,我慢慢和你说。”文昭十分自信,“这件事成了,家人很快就能团热÷书。”
沐沉澜原以为父亲给他安排的事情十分不容易,如今倒是觉得,自己出发时母亲的谆谆教导,实在是因为母亲过虑了。
不提他们的安排如何,只说文羡鱼听到爷爷即将回来的消息,十分开心。
这些时候,她已经想尽各种办法,了解到了不少有关于监狱的事情。
刑部监狱里关的人,几乎所有的都无法活着出去。
如果,水澈能够平平安安的从那里面出来,绝对是一个奇迹。
可自己没有等几天就得来了,这样的好消息,文羡鱼有时候并不敢相信。
“丫头,你这是在想什么呢?”
文老太太看着文羡鱼手里端着水盆就站在原地,眼睛直瞪瞪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文羡鱼依旧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并不清楚奶奶说了什么。
“鱼儿,你端着这水盆不嫌重吗?”
看文羡鱼根本就不理自己,文老太太也直接直接上前拍了拍她的手臂。
“啊?”文羡鱼猛的惊醒。
“祖母您叫我?”
“你这孩子,究竟在想些什么呢,祖母看你这个样子心疼的很。祖母来你这儿,也没有多久,就见你瘦了一圈。”
老太太有些心疼的握住文羡鱼的手“你嫁给他真是受尽了苦头。”
“祖母,”文羡鱼知道长辈为她心疼,努力笑着,“您不必担忧我,我长到这么大,知道怎样保护自己的,您放心。”
“你这孩子呀,好了好了,你先去歇着,祖母和你爷爷在外头过了这么长时间的日子,做些事儿啊,比你灵活的多。”
文羡鱼听了这话心头软软的,终于答应了老太太的提议,自己一边歇着去了。
“你这孩子不必想太多,我们家男人就没有笨的,至于水澈那边,要是真蠢啊,早就就不能享有天下了。”
文羡鱼这下才是真正笑了。
不得不说老太太哄人真有一套。
“你瞧你奶奶还不错吧?”老太太看文羡鱼笑了,心里也美滋滋的。
“您当然不错呀。您是我喜欢的老太太。”
“当年哪你爷爷和你太爷爷闹矛盾,我夹在他们父子中间,在你爷爷受气的时候,总能把他哄得眉开眼笑的。”
文羡鱼瞧着自己的奶奶,也跟着笑得合不拢嘴。
“笑了就好,你先歇着,我做事儿可快了。”
“嗯。”
文羡鱼自从打开了心结,整个人都和以往不一样了,她的双眼越发的明艳,亮晶晶的,和之前暗淡无光的她判若两人。
正因为如此,和她搭话的街坊邻居都多了不少。
文羡鱼每次都是礼貌回应,但从来不与他们深度攀谈,以至于他们传,附近住着一个话不多的高冷寡妇。
文羡鱼头一回听到别人称她为寡妇时,还吓了一跳。
紧接着就是有些小愤怒。
这若是在以往,她绝对会想办法怼回去,可如今,堪称多事之秋,文羡鱼只能忍着。
文老太太看自己孙女这幅憋屈的模样,既好笑又有些微微的心疼。
“小鱼儿他们说什么你不必在意,知道吗?”
得到祖母的安慰,文羡鱼反而过来安抚老人“祖母,我怎么会在意外人的话呢?如今正是非常时期,我要是还为这些小事烦恼,要怎样度过以后未知的时候呢。”
“你这孩子看开了,我也就放心了。”
文羡鱼一笑置之“今天,我做养生粥给您喝。”
文老太太眯了眯眼睛“你又要给自己照顾一些小吃食了?”
文羡鱼脸红“我怎么的也瞒不过您啦。”
“说说你今儿个要给自己弄什么好吃的?”
文羡鱼哪里肯依“我不说!”
文老太太就知道她是这个态度“你这孩子是不是嫌弃我这个老太婆了。”
文老太太这个杀手锏一出,文羡鱼哪里还能继续瞒着?
“祖母——”文羡鱼摇着老太太的袖子,“我今天用面粉炸一炸,做个吃的,您不能吃的。”
“还有祖母不能吃的东西呀?”
文羡鱼眉头一皱,又开始说起她和文老太太说过,不知道多少遍的养生规则。
“注重养生,不能吃太甜的,太咸的,太辣的,要多吃粗粮,什么油炸的就太油了,您年轻时已经吃过了,如今就不要再吃了。”
文老太太一听她说这样的话,就觉得耳朵起茧。
“好了好了,知道了,不吃还不行嘛?”文老太太也开始撒起娇来。
文羡鱼看自己奶奶撒娇,你觉得这个老太太可爱的不行。
“那就对了嘛。”
“那我只吃一个。”
“不行!”
“只吃一口还不成吗?”老太太有些小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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