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巧儿当然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去念书，当初不去不就是因为家里穷么！
如今，自己弟弟都主动肯借钱了，张巧儿若是还不把握机会，那她就是傻子了。
“大山，这孩子去念书，总不好不跟爹娘说一声，我只怕……”
张巧儿的担心还是在二两银子上，怕因为孩子念书的事情被自己婆婆拿来做文章。
叶大山却憨厚，只道“没事，我去和爹娘说。”
说话间，就直接起身，出了门就朝着堂屋走去。
张海川还想再留一会儿，但是却被叶菀催着可以走了。
“小菀，你这可不厚道啊，利用完舅舅就完事了？”张海川说话时还在笑。
叶菀却摇摇头，“等会儿可真就是家务事了，舅舅你不方便插手，这事情我能解决的。舅舅放心。”
怎么可能让张海川真的参与进来呢！
叶菀可不想自己舅舅这么好一个人又被周氏给讥讽埋汰了，这事情啊，她自己来！
果不其然，等叶菀再回屋，就听到堂屋那边尖利的吵闹声。
随即不一会儿，东厢房和西厢房两边都惊动了，叶大江带着周春花，以及叶河泽自己，三个人直接赶去了堂屋那边。
结果，吵闹声越来越大，除了周氏的，还有周春花的，甚至就连叶大江和叶河泽的声音也隐约夹杂着。
张巧儿把两个孩子哄睡了，这才一脸忐忑的看着堂屋，有点不敢上前。
可是事关自己孩子念书的大事，她是当娘的，怎么着也该去争取一二的。
“菀儿，你在屋子里待着，娘去堂屋看看。”
这争吵太厉害了，张巧儿下意识的想保护女儿，并不想叶菀跟着一起去。
叶菀却没答应，反而拉住张巧儿的手，眼神执着，“娘，我们一起。”
“别怕，我们不欠他们的，这钱是向舅舅借的，和他们没关系！”
叶菀的话让张巧儿回了神。是啊，这钱是向她弟弟借的，他们就该挺起背来。
等母女俩到了堂屋，迎接的却是周氏的谩骂，骂的要多难听有多难听。
“你这败家娘们儿，你这是黑了心肝了啊，昨儿还说没有二两银子，转了身就给孩子去报名，竟然还要去县城里念书！”
“你这婆娘，你这脑子被驴踢了是不是，有钱不紧着你小叔子念书，不赶紧凑齐了他的束脩，你尽给我动歪心思！”
周春哈也不甘示弱，直接跳出来就喊，“娘，她还让叶蕊那小蹄子也去念书了，去县城学堂啊，叶蕊那小蹄子哪有资格去！按说就该让孝义去，孝义比孝礼还大一岁呢，早该去学堂了！”
“不成，我反正不答应，让叶蕊退了，这名额必须得让给孝义！”
周春花完全是给自己家里扒拉好处的，但是怒火一样冲着大房那边。
周氏和周春花各执一词，又有叶大江和叶河泽从中掺和，简直把叶大山和张巧儿说的体无完肤。
而这当中，张巧儿更甚，完全就被说的抬不起头来。
就在周氏想要一巴掌扇过来时，叶菀直接往前面一挡，把周氏的手腕扣住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空间的缘故，叶菀觉得自己力气都变得大了许多，以前还觉得没法反抗周氏的棒打的，但是现在，她觉得自己一手似乎能掀飞了周氏。
“你这赔钱货给我让开，怎么，还想护着你娘，那行，我连你一起打！”周氏气的不行，对上叶菀那双清澈的眼睛，满心的不舒服。
另一只手抬起来，巴掌就朝着叶菀那边落去。
叶菀却是用巧劲将周氏两只手的力道都卸去了，而后把人推开。
她也没做的过分，只是护住张巧儿，而后冷着脸瞧着一屋子的人。
“怎么，现在你们是想干什么，讨伐我娘吗？”叶菀说着就笑了，笑容却是没有一点温度，冷冰冰之极，“我娘她做错了什么，是杀人还是放火了，你们要这样对她？”
“若是再敢无缘无故对我娘动手，就是亲奶奶亲婶婶，我也照打不误！”
“老大，你怎么教女儿的，竟然敢顶撞！”周氏被推的直接倒在桌旁，站起来就冲着叶大山怒吼。
叶大山不高兴大女儿这样强势的态度，但是却也护住了自己婆娘，将张巧儿放在自己身后。
他抬头，难得的对上自己亲娘，以及弟弟们的脸，“娘，二弟小弟，你们别骂巧儿了，送孩子去念书的事情，是我同意的。”
叶大山实在太老实了，除了将责任往自己身上背，就想不出来任何其他办法。
可是这一份维护之心，还是让张巧儿感动，也让叶菀心里放心不少。
至少，憨爹有进步了不是么！
想要改变，并非一朝一夕，她相信，叶大山这个憨爹以后会越来越好的。
“送弟弟妹妹去县城念书的事情是我想出来的，你们有什么火气冲着我来。”
叶菀说着就是眉色一拧，“不过你们要是为了这念书束脩的银钱问题，那我必须得和你们说清楚，这钱是我向我舅舅借的，可没有花叶家一分一毫，你们再怎么无理取闹，也不可能改变这事实！”
“你舅舅的钱又怎样，借了还不是你爹娘的，你爹娘的不就是叶家的！既然是叶家的钱，那就该分得清轻重缓急，河泽二两银子的束脩还没有筹齐呢，你们就作妖，你们……”
周氏的话还没说完，叶菀就瞥了眼，语气凉凉，“奶奶，你这话可真是有意思了，什么叫我舅舅的钱就等于叶家的了，按你说的意思，那我们向我舅舅借的钱可以属于叶家，那之前我们向我舅舅借的钱，欠下的债，是不是也是属于叶家的？”
“奶奶，你是打算一起给我舅舅还钱是吗？”
“你胡说八道什么！”周氏瞪了眼。
叶菀却没有停下，反而继续嘲讽，“怎么，欠了钱就是我们一家子自己还，这借了钱就合该是你们叶家了，这事情说破天了都是没有的道理。奶奶您这是无理取闹呢，若是这样，不如去请了村长过来，让他评评理？”
“还有，都分家了，银钱各自管账，断没有从分家的儿子手里头捞银子的事情，奶奶若是不怕被人戳脊梁骨，那就只管这么做吧，反正小蕊和孝礼不能念书，银子被拿去给小叔当作束脩，那成，我就到村长那里去说，若是村长那里说不行，我在去镇上，还不行我就去县城府衙……”
叶菀直观往严重了说，说完直接看向叶河泽，似笑非笑，“小叔，你是读书人，你说我这话说的是不是有道理？如果奶奶这么做，我去报官，知县大人会理吗？”
叶河泽郁闷的差点吐血。
这种小事去府衙报官，真是吃饱了撑的！
知县大人那是绝对不会理的，但是同时，这事情被宣扬开了，闹得大了，这叶家，尤其是他叶河泽的名声都给毁了。
他是赶考学子，这期间家里丁点错都不能出，如果真闹成这样，那就是在毁他前途啊！
叶河泽总算反应过来了，这个大侄女压根就不是心疼这些银子，她就是借此来威胁他。
只可惜，屋子里就他听出了叶菀的话外音，其他人根本还白痴似的在纠结着几两银子的事情上。
叶河泽目光深深，瞧向叶菀，好似第一次认真的打量起自己这个大侄女。
叶菀，大哥的大女儿，看着木讷温良的，却没想到，竟然是这样的歹毒心思？
爪子够锋利啊！
“小菀，倒是小叔小看你了，你这本事了不起了。”叶河泽笑的很浅，只对着叶菀，“这事情，是小叔的失误，没劝着你奶奶，让你们受委屈了。”
即便是觉得憋屈，叶河泽也只能忍了，自己算计没成功，还被叶菀摆了一道，叶河泽偏偏什么也不能发作，回过头还帮着叶菀去劝自己亲娘。
有叶河泽的加入，周氏的火很快就灭了，只最多嘴上过过瘾，将叶菀和张巧儿再骂上几句。
周春花本就是趁火打劫，婆婆都停下了，那她还有什么理由再继续呢？
于是乎，一场原本要闹大的事情，就这么渐渐平息下来。
周氏到底意难平，冷哼一声，和叶大山张巧儿下了死命令，“既然你那小舅子有钱，那你就去借，借的来自己孩子念书的钱，那就也将河泽的束脩钱也借来，我反正不管，要是秋收前这二两银子的事情没解决，我就是豁出去老脸不要，也要将秋收的粮食重新分一分。”
周春花一声尖叫，似乎没法接受事情怎么又变成这样了。
“娘，叶蕊那死丫头还在县城念书呢！孝义还没……”
“你也可以回娘家去借啊，周春花我告诉你，你打的什么主意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二房也一样，秋收前将银子交上来。”
叶菀跟着爹娘回来厨房，关上门的时候，还能听到堂屋那里周氏气急败坏的声音。
叶菀却是抿唇笑。
这一场无声的硝烟，才刚刚开始呢！
不过是念个书而已，这就受不了眼红折腾了？
以后，她会做的事情还多着呢！
“这个小叔，心思真够深的。”叶菀对叶河泽的认识又深刻了一分。
而小厨房内，叶大山和张巧儿之间的气氛很是压抑。
虽说两个孩子念书的事情是算过去了，可是这二两银子的事情，一下子就提到了秋收前。
亲娘发话了，不给银子就拿秋收的粮食抵，这……
叶大山是农村人，粮食看的比钱还重，一想到自己勤苦劳动的粮食要这么上缴没了，心里很不是滋味儿。
可是要他再豁出去脸面去找小舅子借钱？
叶大山宁愿不要粮食了。
总之，两者都是难。
“大山，要不我和弟弟说，这个银子……已经欠着这么多了，也不在乎再多二两……”
张巧儿的声音说着说着就小下去，她瞧着没动作的丈夫，直接无声的哭了。
她也没有脸啊，她哪里来的脸去找弟弟一次次帮忙，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她却尽是给娘家带去麻烦！
张巧儿转个身，趴在桌子上呜咽起来。
叶菀瞧着不作为的亲爹，蹙眉，走过去就问“爹，您怎么打算的，奶奶说秋收前，那就是秋收前，您打算如何？”
叶菀希望能听到叶大山的反抗，不过可惜，叶大山除了长长一声叹息，就没有别的了。
“怎么，爹准备上缴粮食了？”叶菀说着就哼了声，“那我们一家子一整个冬天岂不是要饿死了。爹想过娘吗，想过我和弟弟妹妹吗？”
“菀儿……”
“爹，您不是光棍一个，您是有家的有孩子的，即便是帮助自己弟弟，也该有个限度。”
“这个钱……”
“找舅舅借？”叶菀又是一声哼，“舅舅可以借钱给我们，让弟弟妹妹去念书，那是因为小蕊和孝礼叫他一声舅舅。可是舅舅和小叔有什么关系，又有什么道理，就一定要出钱帮着小叔交束脩呢？”
这年头，沾亲带故的就想可着劲儿占便宜。
叶菀一想到自己舅舅要出钱供着小叔叶河泽求学，这心里就怎么都觉得别扭。
叶菀的态度从未有过的尖锐，目光更是冷冽。
叶大山被自己女儿的目光看得浑身一震，随即神色恍惚，不由得出声，“菀儿，你……”
大女儿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
这样子的，让他觉得陌生。
叶菀心里也觉得不好受，但是她这一次是直到底了，说什么也不想让自己父母再次退缩，尤其是叶大山。
“爹，舅舅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借给弟弟妹妹念书，本就没多少了。再说他店铺刚开张，我们什么忙也没帮上，还要去跟舅舅借钱？”
“反正我是说不出口的，娘也没脸去说这话不是么！”
叶大山还要再说什么，直接就被叶菀怼了句，“爹想让娘在娘家彻底没脸吗？如此扒拉着娘家补贴婆家，甚至是婆家一大家子，你让姥姥姥爷如何想？他们该怎么看待娘，看待您？”
叶大山脑子嗡的一声，这下是彻底清醒了。
是啊，他怎么能让巧儿如此呢！
这是在消磨巧儿在娘家的情分啊，若真是一而再再而三的去借钱，这个娘家都要变成仇家了！
叶大山想到当初娶妻时的承诺，他是想给张巧儿一辈子幸福的，要待她好，又怎么能……
“是爹想岔了。”叶大山长叹一声，声音里说不出的懊丧。
叶菀趁机问起叶大山打算，叶大山只是摇摇头，“你姥爷那边是绝对不会去借钱的，菀儿你说的对，你们一个冬天也不能饿着……”
话未说尽，但是意思已经明了了。
叶菀知道叶大山心中根深蒂固的思想有了松动，也就放心了，一切只等着时间消磨，总能相通的。
“爹知道就好，小叔念书是大事情，但是断没有饿着自己妻儿供弟弟念书的。”
这一晚，叶家各房都各有心思。
叶菀不晓得其他人怎么想的，她见自己亲爹那里已经说通了，就再也没有关心过这些。
“孝礼，小蕊，你们两个今天要和我一起去县城吗？”
这两人已经在私塾那里报了名，但是真的要念书还要等到十月初，如此一来，现在还有半个月时间的休息。
家里环境太差，气氛又不妙，叶菀就想带着弟弟妹妹一起去县城。
“舅舅会在店里弄出一个房间，到时候可以让你们在那里休息，以后等你们念书了，我想着就让你们住在店铺后的房间里，也免了来回奔波的辛苦……”
叶菀将自己的打算说出来，同时也征求弟弟妹妹的意见，“你们俩觉得如何？”
叶蕊和叶孝礼互看一眼，眼里遮不住的震惊。
“住，住在县城里？”叶蕊第一反应就是家里不会答应，“爹娘要是不答应咋办？”
“这件事我过几天会和爹娘说的，我现在就问问你们的意思，如果觉得店铺住着麻烦，那我去想想办法，咱们在县城租个房子……”
叶菀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叶蕊直接打住了，“姐，咱就住舅舅店里！”
还租房子呢！
家里都没钱了！
叶蕊虽没有参与昨晚上的那场撕逼“大战”，但是今早起来零零总总听了一耳朵，大致是明白的。
还差二两银子要给小叔当束脩，家里山穷水尽了，哎，舅舅那里有免费住的，那就已经很好了。
叶孝礼也是这个意思，甚至心里生出一股兴奋的情绪。
从小在家里压抑着长大，让叶孝礼小小年纪就生出了抵触情绪。如今能够有书念，还能住到县城远离家里，叶孝礼竟有点眼眶热了。
要是爹娘也能一起住到县城就好了……
叶孝礼的情绪压得很低，念头也是一闪而过，是以谁也没发现。
叶菀没理会家里的乱糟糟，带着弟弟妹妹再次去县城里。
刚到糕点铺子，就看到有做工的伙计在隔壁进进出出的，而且打墙的声音还挺大。
“小菀，隔壁已经开始忙活了，估摸着得天，要是吵着你了，你也先忍忍啊！”于坤瞧见叶菀来了，就过来打声招呼。
叶菀摆手，“于大哥说哪里话，我没事，我先去厨房里忙了。”
说完，带着叶蕊和叶孝礼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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