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刑堂
只见燕知跪在冰冷的地板上,一副视死如归的神情。
她看着高高在上的慕国公,说道“父亲大人,娘亲曾教导过知儿,夫为妻纲,忠贞为首。我娘亲一心敬爱父亲,也请父亲为她主持公道!”
楚央与刑奴听着,相视一笑,似讥似讽。
“父亲大人贵为慕国公,顶天立地,一定不会被小人迷惑。知儿相信您一定会秉公处理,还我娘亲清白!”
楚央伸手接过刑奴的奉茶,热气弥漫,她的眼底盛满了阴狠的笑意。
慕政神情一动,却是问“你昨日偷偷见了你娘,她可与你说了什么?”
楚央悠闲地啜了一口香茶,不过不得不说,这小贱种的脑子是灵光,背起底稿来竟是丝毫不差。看看,大人已经开始怀疑了。
“我娘亲待您忠贞不二,不论前缘所爱,始终一心向您!娘亲既然已经嫁给您为燕夫人,与您相爱生下了我,又岂会朝三暮四不守女德!”
慕政眼底泛点寒光,藏在深邃的眼眸中“知儿懂的倒是不少,你娘昨天教的实在辛苦。”
楚央仰头,一口喝了大半的香茗,心情前所未有的舒畅。
愚笨如斯,自寻死路,怨不得他人。
“婢女只是看到了一个黑影进了我娘的睡房,并未看清正脸,又怎能如此就下定论,说我娘亲与他人私通?纵使下人招认,也是屈打成招!”燕知不回答他,像是背书一样继续说着。
慕政冷笑道“那知儿以为,那黑影是谁呢?”
“我……”燕知看着慕政的脸色,一时吓得说不出话来。
见燕知害怕,楚央开口安慰道“知儿可是看到了什么?你别怕,说出来,大人会为你娘做主的。”
燕知闻言心一横,眼中闪过一抹坚定,重重地一磕头,又高高地抬起,一字一顿,扬声道
“燕知一向敬重与信任父亲,父亲每每也不让燕知失望!”
慕政听她如此自称,有些复杂地看着她。
她的右脸颊,隐隐有红肿浮现。
楚央涂满蔻丹的指甲却扣紧茶杯,这句话不是她们精心为她准备的说辞!
“昨日女儿没有见到娘亲,却有了其他的救命稻草。”
楚央手一抖,心中隐隐不安。
“燕知心中,父亲是世上最厉害的人,也是我娘唯一的归宿。燕知也知道无毒不丈夫,却始终不相信您会贪恋美色、留人笑柄。”
楚央心中更加慌乱,刑奴将手放在她的肩上加以安抚。
“昨日有人告诉了女儿一个真相,女儿纠结了许久,最终选择相信父亲……所以就算明知道,女儿指认那抹黑影是父亲您,才能救我娘亲,可是女儿不能说谎,没有看到黑影就是没看到!”
其他人一头雾水,慕政的心中却渐明了。
“那天女儿是和环姨一起睡的不错,可是女儿相信娘亲,断不会做出对不起父亲的事情!女儿亦相信父亲,会还您的夫人、我的娘亲一个公道!”
慕政板着脸,看着燕知,众人碍于慕府家主的威严,大气都不敢出;燕知却不惧,坦坦荡荡地正视着他。
半晌,慕政叫燕知起来,燕知却不肯,一脸倔强地跪在地上。
“父亲为娘亲正名之后,女儿才能起来。”
“那你先告诉为父,你口中最后的稻草,那个指点你真相的人,究竟是谁?”
燕知下意识看了一眼楚央,又迅速缩了回来,说“女儿不能说。”
刑奴眉头紧皱,一脸忧虑。
楚央心下疑惑,原以为自己又中了这个小贱种的计中计,却不想此时她却想维护自己;难不成是自己又多心了,这个小贱种只是傻的单纯,妄想以微不足道的信任换取淡薄的亲情,因此最终没有按她们的嘱咐行事。
突然慕政看了她一眼,楚央只觉全身寒冷,如坠冰窖。
“那么,你信了那人口中的真相吗?”慕政问燕知。
燕知想了想,面露愧色,答道“女儿为了救无辜的娘亲,也是情非得已……但是最后这一刻,女儿还是选择了相信您。”
燕知又是一叩首,额头已然青紫,隐隐带着血痕。
慕政心下一软,竟起身扶起了她,燕知却好似不知疼痛,追问道“父亲可以放过娘亲了吗?”
慕政面色沉沉,轻轻抚上燕知昨日遭楚央掌掴的右脸颊,突然双目一瞪,喝道
“来人,将燕夫人送回听雨院,好生照料,不得怠慢!”
“大人,这……”
“你们还不明白吗?”慕政冷笑道,“慕府不幸,有恶奴横行作怪,玩弄权术欺主犯上,若不加以严惩,慕府将永无宁日!”
“大人的意思是……”
“来啊!给本爵拿下刑奴!”
楚央大惊,花容失色,刚想求情,就被慕政冰冷的笑意打断“怎么,夫人也与此事有关?刑奴陷害如笙在先,欺辱哄骗知儿在后,若不处以极刑,何消本爵心头之恨?”
“大人,无凭无据……”
“未央院所有奴仆,即刻压入刑堂受审;严刑拷打之下,本爵自会让他们悉数招来!”
楚央见大势已去,痛恨地喊道“酷刑之下必有冤屈,大人怎可屈打成招!那贱人人尽可夫,你又何必为她糊涂至此!”
慕政逆鳞被公然触碰、撕裂,抬手就给了楚央一个巴掌,怒道“不要以为你做了什么,本爵会不知道!不要以为你仗着楚氏家族,本爵就不敢动你!本爵念及旧情,姑且留你一条贱命,你若再敢多说,本爵就废了你的一双儿女,另立世子嫡女!”
十载夫妻,慕政到底知道楚央最怕什么,打蛇七寸毫不留情;楚央眼前一黑,气急攻心晕死过去。
刑奴也突然明白了,国公是一直相信燕落的,哪怕那个下人叫孟洛,是国公心底的创伤。
国公不过做了一场戏,请君入瓮,冷眼看着她们如跳梁小丑,自作聪明地以为大局在握。
而那燕知,想必早就与国公父女联手,上演这一出好戏罢了。
至此燕夫人偷情一事尘埃落定,真相竟是未央院的刑奴为自家大夫人不平,联合孟洛等人私自陷害燕夫人。
慕国公大怒,下令杖毙恶奴,以儆效尤。
此事有关慕府颜面,因而严禁宣扬,京城少有人知。
裴怀息知道时,已经是很久之后了。
燕知在信中让他宽心,写道
怀息哥哥放心,知儿会保护好娘亲、照顾好自己的。未央院的计谋实在蹩脚,先是假装好心带我看望娘亲,然后竟想让我无中生有,指认“偷情潜入”的黑影是父亲——如果我在刑堂上真这么说了,所有人都会以为是娘亲教唆我的,那娘亲的“偷情之罪”才是真正坐实了呢!我哪有那么傻啊,怀息哥哥那么聪明,你的准夫人又能差到哪里去哦?好好陪伴太子,别担心我们,知儿会一直等你的……
裴怀息回信中,将自己的贴身玉佩送给了燕知,聊表心意,也让燕知宽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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