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倾野,你当这是你家呢!”沈颜咬牙切齿,花倾野嘿嘿一笑,“也行。”
“你把他招来做什么?”沈颜转而看向白呈,不解的问。
“太子殿下身兼数职,皆为要务。今儿随了臣到封授现场去,势必要耽搁大理寺的事务,殿下不怕慢怠大理寺落了埋怨,臣却怕大理寺给臣扣个轻重不分的帽子。所以便将少卿大人叫了来。”
“一来呢,是让少卿大人看看封授大典是否真的需要殿下亲自莅临指导。二来,我先前便说过了,臣刚好知道一点点和季佳有关的事儿,或许可解殿下破案疑难。这么算来,这一趟也算是大理寺探案有需,花大人身为大理寺少卿,自然要跟着。”
白呈掰着指头数着一二,沈颜闻言微微颔首。
“说的好有道理的样子。”沈颜撇嘴,不知道这俩又憋了什么坏,奈何自己职责所在,前头便是有刀山火海等着,她也不得不同他们前往。
“既然封授事宜急需本宫莅临指导,咱们就别在这坐着了,抓紧动身吧。”
“臣来时已经备好马车了,就停在太子府门外。”白呈言笑晏晏。
泰山距天临城有一日夜的路程,好在白呈是个讲究的,备的车马都是上好的,马车上从茶水吃食到软枕薄被一应俱全,知道的是前往泰山公干,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这是下江南旅游去了。
相比之下,她和花倾野去青檀山的那一路过于粗糙了些。
“还是上将军会享受。”
沈颜坐在马车里,靠着软枕,喝着上等温茶,忍不住啧啧赞叹。
“殿下说笑了。从前时候臣常在边关,马实在是骑得腻了。所以从边关回来后便定了个规矩,能坐马车去的地方,绝不骑马。”
“上将军保家卫国,实乃我辈楷模啊,哈哈。”沈颜打着哈哈恭维了两声,转头看向窗外,讪讪敛了积笑。
打不过也说不过,惹不起惹不起。
沈颜歪头看着窗外花柳飞退,莫名的有些郁闷。
如果非要将白呈和花倾野这两个家伙放一起让她选,她还是更喜欢和花倾野相处。
虽然花倾野桀骜乖张,也总给她下绊子,但到底道行不深,她们两个你来我往的也有些切磋的乐趣在。
白呈这个滑狐狸,不仅心思深,脑袋还灵光。但凡开了口,哪怕只出了个声儿,他都能凭借着自己惊人的大脑摸透你的全部底牌。与他过招,只有被动挨打的份,毫无游戏体验。
马车晃悠悠的行驶在官道上,天色暗了又亮起来,沈颜昏昏沉沉打了两个瞌睡,再醒来时,马车已经停了,而马车里也只剩下她自己了。
“人呢?”沈颜揉揉眼睛,起身下了车,才一推开车门,沈颜一怔。
“微臣(卑职)参见太子殿下,殿下万福。”马车前,十好几个身着不同颜色官服的人齐刷刷站了四排,见马车门打开,齐齐行礼,高声迎和。
微风拂过,沈颜微有凌乱。
“免礼免礼。”沈颜反应过来,当即从马车上跳下来,招呼道。
“谢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卑职是泰安郡守王守义,您若是有什么事儿,找卑职就行。”沈颜下了马车,立刻有一名官员迎了上来,开口道。
“王守义?”
“对。”
“这名字不错啊。”沈颜看着王守义,呵呵的笑,“问你个问题,和我一起来的白呈和花倾野,他们俩去哪儿了?”
“上将军和少卿大人到了半晌了,这会儿在行宫呢。”
“麻烦王大人带路。”
“殿下哪里的话,为殿下带路是卑职的福分。”王守义两只眼睛眯成了一条缝,“殿下稍候,卑职先去取些水带上。”
“带水干什么?”沈颜不解。
“一会儿您就知道了。”王守义笑盈盈的说,说着到一旁设的亭子里要了个斗大的壶,往里头灌了满满一下子的水,然后才乐颠颠的跑到沈颜跟前来,“殿下这边儿来。”
“你拎着这么多水,多沉的慌。”
“嗨,带着它也就累累胳膊,不打紧。不带可是要要命的。”王守义神秘兮兮的说,然后带着沈颜往里走,“殿下这边走。”
沈颜看不懂王守义此举何为,不过很快她就明白了。
走过最开始的一段平坦道儿,迎接她的是一段长长长长的石阶,沈颜跟着王守义一路爬台阶走石阶,走石阶爬台阶。头顶的日头越来越烈,天儿也越来越热,沈颜爬了一身的汗,正口干舌燥的时候,王守义笑眯眯的将水壶往沈颜面前一撂,又从怀里掏出两个帕子包着的茶杯来,倒了满满两杯水,一杯递给沈颜,一杯自己喝了。
“还是王大人有先见之明啊。”冷泉入口,清凉解渴,沈颜啧啧赞道。
“殿下谬赞。”王守义呵呵的笑。
“没想到你们每日的工作竟然这般辛苦。”沈颜不禁赞叹,虽然她穿越以来生活的也是水深火热,但毕竟是太子,身份地位摆在那里,每天过得都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竟忽视了这世间还有许多平凡的人。
这满满石阶路,她只爬这一次便再也不想上来了,他们却每天都要爬,各种辛苦可想而知。
世间有百种风光,可惜世人却无暇欣赏,慌张一生,忙碌一世,只为那碎银几两,确是令人唏嘘啊。
“倒也不是,一般我们在太阳未出的时候便上山了。这石阶虽然多了些,但是没有毒辣的日头烤着,也不至于这般喘吁。”王守义瞧着沈颜憨憨的笑,沈颜闻言,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
耗费了足足半个时辰的时间,沈颜终于来到了位于山腰的行宫。
沈颜本以为她会看到热火朝天的施工现场,会看到花倾野和白呈站在前头监督施工,时不时发挥一下指导意见。再不济也是花倾野和白呈喝茶聊天,旁人各司其职。
令沈颜万万没想到的是映入眼帘的是工人成群猜拳赌博。
“这都干什么呢?”沈颜诧异的看着王守义,不解的问。
“殿下稍候,稍候。”王守义和声安抚着,然后往前走了两步,啪啪拍了两下巴掌,“大家停一停,停一停!”
王守义一发声,上一秒还沸反盈天的众人顿时收声,行宫静谧若空,落针可闻。
“给大家介绍一下,我身边的这位就是当今太子,也就是负责此次封授大典的主司大人,大家鼓掌欢迎!”
“欢迎欢迎。”众人闻言一哄的鼓了鼓掌,只不过掌声落下,众人根本不搭理沈颜,回过身去,继续喊大买小。
“来来来,押押押……”
“这这这……”
沈颜被眼前所见惊呆了,一脸震惊的看着王守义。
“殿下莫急,工人们也是实在没事干,摇骰子也是为了打发时间。”王守义解释说。
“白呈在哪儿呢?!”沈颜沉喝一声,见过磨洋工的,没见过敢这么明目张胆,简直荒唐!
“上将军在行宫里,殿下这边来。”王守义见沈颜变了脸,忙引她进了行宫。
沈颜进到行宫里的时候,白呈和花倾野相对而坐正在品茶。
“醒啦。”白呈看到沈颜进来,知会了声。
“白呈,外面那是怎么回事儿?”沈颜冲起来,质问道。
“如你所见。”
“你什么意思?”沈颜眉头拧紧,“我让你负责封授大典的筹备工作,你就是这么负责的?”
“王大人,你没和殿下说是怎么回事吗?”白呈不答沈颜,反到将目光转到了王守义身上。
“卑职说了呀。”
“王大人说了,工人们没事做,赌赌钱打发打发时间。”沈颜复述。
不想白呈却点了点头,“对啊,就是这样。”
“你叫我来就是看你们怎么糊弄事儿的是不是?”沈颜闻言啪的一拍桌子,“白呈,你别以为我不敢动你!”
“殿下别急啊,有什么话好好说。”白呈见沈颜怒了,拉出一旁的椅子,“来,坐下慢慢说。”
“说吧,我看你们有什么好说的。”沈颜走上前去,坐下,气呼呼的说。
“王大人,太子殿下来了,有什么问题尽管说吧。”
“是。”王守义应了一声,朝着沈颜恭敬的说,“启禀殿下,筹备封授大典最重要的工程就是搭建封授台,搭建封授台需要大量的木材,但是我们没有木材,没有木材就没办法动工,没办法动工工人就只能闲着,这人多事儿也多,一闲下来就容易出事儿,为了防止工人发生口角打架斗殴,所以才有了您刚才看到的那一幕。”
“没有木材?这满山的树你和我说没有木材?”
“殿下说笑了,伐木得上书请批才行,我们哪有权利伐啊。”
“那就上书请批啊,停工算怎么回事?”
“上书请批也是有流程的,首先得上报督工首司,督工首司批示后再上报礼部,礼部核准后再递交内阁审查,内阁审查通过还要送到乾圣宫,由陛下披红方可。”
“流程没问题,还等什么呢,倒是报啊。”
“关键是督工首司不在,这第一步就卡住了。”
“督工首司是谁?”沈颜问。
王守义看着沈颜,停了半晌才讪讪开口道,“殿下,是您啊。”
“哦哦哦,是我。”沈颜恍然大悟。
“您政务缠身,一直不得空儿过来,所以这事儿也就一直压着了。”
“我不在,上将军不是在呢嘛,找他啊。”
“上将军只是从旁辅官,现场指挥尚可,批示伐木文书这等大事,上将军权限不够。”王守义为难的说。
“上将军常来常往,就将上将军将文书拿给我签一下就好了。”沈颜抱怨,王守义闻言连连摇头,“不可不可,您必须得亲临现场,确认施工确实需要木材才行。”
沈颜从没想到仅仅伐几棵树而已竟然会这么麻烦。真的是被这严谨的封建帝制打败了。
“行行行,我现在看着了,伐木文书拿来吧,我这就签。”沈颜招招手,不想王守义尴尬的笑了笑,说,“伐木文书还没起草呢。”
“这又是为什么啊?”
“我们只负责向上汇报,起草文书是辅官大人的事儿。您一直不在,这文书也就没起草。”
“白呈!!!”
沈颜诧异转头看向白呈,只见白呈漫不经心的从袖带中掏出一张折子来,“公文已经准备好了。”
白呈将折子推给沈颜。
“行宫年久失修,需要加固,再加上搭建封授台,预计需要伐木五千棵,请殿下批示。”
“你不用说这个,就告诉我在哪儿签,签什么就行了。”沈颜拉开折子,密密麻麻一大片的字,沈颜也无暇一一去看,漫目去找签字的地儿。
“在这儿批上您的名字就行了。”白呈在一处空白处点了点。
沈颜大笔一挥,刷刷刷签上自己的大名,然后将折子合上,往王守义手里一递,“签完了,给,快去走流程吧。”
“走不了。”
王守义拿着文书,烫手似的推给沈颜。
“又怎么了?”
“这文书得您送。”王守义憨憨的说。
“我?”沈颜反手指着自己,像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儿。
“对。”王守义郑重点了点头。
“我可是太子!你让我送?”
沈颜登时炸了毛,从古至今,只听说过上级压榨下级的,还从没听说过上级被下级支的团团转的。
“您授权个直系下属去送也可。”一旁安坐的白呈闻言补充道。
“我……”沈颜语窒,“在这地界儿,我上哪儿找人切。”沈颜眼珠滚了滚,然后想到了什么似的,微微一笑。
沈颜凑到白呈跟前,堆了一脸的笑容。
“上将军?”
“白大人?”
“殿下有事儿?”
“借个人呗。”
“送文书得必须得是您的直系下属才行。我手下的,借了也是不行的。”
“那怎么办?我才刚过来,还得督察工程进度,主持封授大典的筹备事宜呢,也不能为了报这个东西就什么都不管了呀。”
“殿下说笑了,再怎么样也不能让您亲自去跑啊。这眼前不就有一个您的直系下属嘛,您可以差他人去。”白呈端起茶杯,浅酌一口,视线则有意无意的往一旁看戏的花倾野身上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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