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禀主子,经查证,您失踪的那两日太子殿下确实不在宫里。”将军府里,月初恭敬汇禀,“那段时间太子正被杀手追杀,曾在孟娥山附近出没过,而且还动用了我们的密道。”
“动了密道?”
“是。”
“他回来了吗?”白呈凝眸,问。
“回来了。”
“带他来见我。”
……
沈颜又到相府走了一遭,终于摸到了张远山的遗体,但是收获却依然寥寥。
经过一番细细检查,沈颜发现张远山的遗体同仵作说的一样,没有一点外伤,便是头皮里都不见破皮迹象,排除了外伤施毒。她又去厨房搜查了一番,是发之后她已经及时命人掌控了相府,可是她在厨房也完全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物品,而且当天张远山根本就没在府里吃饭,那么张远山到底是如何中的毒?
绕来绕去,张远山的死依然是个迷。更迷的是张远山为何死在她和张文静大婚的当天夜里?
张远山在朝为官多年,所谓根深蒂固,张家在朝堂之上地位斐然,便是皇上要动他都要掂量掂量,什么人会不怕死的对张远山下手?是忌惮她吗?可是她虽有太子之名,却不过徒有虚名罢了,并无半点势力,与张家结姻分明是她借了东风。更何况她才与张文静结了亲,连一天都未满,日后到底是什么情况还不清楚,什么人会这么急不可耐的杀人?或者说,凶手为什么要这么迫切的取张远山的性命?
还有相府的那个管家张涛,沈颜问他话的时候,他总是垂头低目的,沈颜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总觉得他话未说尽,有所隐瞒。他在隐瞒什么?或者说他在担心什么?沈颜不知道。但沈颜不着急。
要想知道张远山为何被害,就得知道张远山最近在做什么。她已经拿到了与张远山交好的官员名单,接下来她需要做的就是挨家挨户的喝茶闲谈了。
门串了三天,茶喝了三天,沈颜将但凡能和张家扯上一点关系的官员家都走过了,终于将张远山的人际关系捋了清楚。
张远山是以帝师的身份入仕的,后来平步青云,一路升至相国。其实他与魏贵妃的父亲魏太尉和监察御史宋康是师出同门的,但三人关系并不好。甚至还因为师出同门皆自视甚高,各自不服,还稍有过节。
三人师出同门,都有着一股子倔强劲儿。宋康身为监察御史,上至皇子王孙,下至九品芝麻官,但凡被他抓住了把柄,不扒下一层皮他绝不罢休,也正是因此,他得罪了不少人,这些年没少被阴,官阶起起伏伏最后在三品稳住,一晃已经有五年没有升迁过了。
张远山帝师出身,如今身为相国,自恃清高,也鲜少与人交往,只最近沈嘉出事,沈颜出山,他才多了点人气儿。
至于魏太尉,他女儿是后宫的贵妃,他仗着自己国丈的身份,眼高于顶,也傲气的很,这些年在前朝结党营私,没少经营。
三人品阶虽然差不多,但张远山身为相国,是皇上的私人顾问,常伴帝王侧,说的话分量更重,所以地位也更高一些。
前段时间沈嘉的事爆出来后张远山很是愤怒,他认为沈嘉祸乱宫闱,该被贬为庶子以儆效尤,同时裕贵妃监管不力,该降为嫔位,以示警戒。为这事儿,魏太尉和张远山没少争吵,甚至当堂辩礼。
也因为这事儿让本就心有嫌阋的师兄弟二人的关系更僵了。以至于她和张文静大婚之日,魏太尉都借口身体不适没有出席,只差了管家送了贺礼来。
但是沈颜到太尉府走访的时候,魏太尉真的病了。向来不可一世的魏太尉和她说,以后再没人和他斗了。
沈颜看得出魏太尉的伤心不假。何况他与张远山不合的事人尽皆知,若真是他动的手,他应该出席她和张文静的婚礼才是。
可是除了魏太尉之外,张远山和其他同僚虽然走的不近但也都没有过节。案情至此彻底陷入僵局。没头没尾的,就好像是谁突然看张远山不顺眼,随手便喂他一口毒要了他的命。
三天的时间转眼就过去了,九月十五,寅时一刻,相府发丧。
因为相府出丧,这一天城门开的格外早,百姓闻讯也都起大早到相府门口来围观。早早地,一众朝臣便都到了,沈颜到相府的时候才丑时一刻,相府门口已经围了不少看热闹的百姓了。
安世全也代表皇上献了花束。众人在礼官的指引下祭拜观瞻,献花进纸,张家儿郎跪地哭丧,寅时一刻,三声铜锣响,准时发丧。
“爹啊~啊~”
唢呐声响,哭声骤起,棺椁抬起,送殡队伍浩浩荡荡往城外走。
沈颜是皇子,不能为非天家人送丧,因而只跟着殡仪队到相府门口便算是进了孙婿的孝心。
铜锣唢呐声越来越远,目送送殡的队伍缓缓出了城,沈颜轻轻摇了摇头,欲转身进去安抚痛哭不已的老夫人,然而她转身刹那,眼角余光瞥到一张异样的脸。
那人站在看热闹的人群中,但又不同。其他人的视线皆追随着送殡队伍,眼见队伍走远,一个个哄闹着就要散了,可是那个人却在看着她!
沈颜能清楚的感受到那人投向自己的目光,灼灼而炽。然而当沈颜转头看过去时,那人却下意识挪开了视线,转身就走。
沈颜目光一紧,抬腿便欲追过去叫住那个人,然而沈颜才追了几步,前头拐角处,一角红衣一晃而过,跟着红衣一起晃的还有一张熟悉的脸。
是红娇!!
春意阁一别后,她再没见过红娇。当初她在春意阁放了一把大火,她不知道最后火势控制的如何,有没有人员伤亡,但是后来听说大理寺将春意阁的人一网打尽了,可监考里去没有红娇,沈颜以为红娇已经死了,死在了自己放的那把大火里,没想到今天竟会在这里再看到她。
沈颜看到红娇的刹那红娇也看到了她,红娇登时撩起纱巾掩面,转身就跑。
沈颜来不及多想,甚至来不及叫远处的贴身太监跟着,拔腿便追。
沈颜已经过了练轻功的年龄,但好歹和楚御认真学了好一段时间,轻功不会,跑步速度却也不慢。而且红娇穿的还是那吸睛的一身通红,在人群中很是乍眼。
沈颜卯足了力气拼命追赶,不知不觉已经拐到了偏僻巷子,一个直弯转过来,眼前却只空荡荡的巷子。
人,没了。
沈颜看着狭长空巷,皱了皱眉头,突然一惊,不知何时,她的肩上已经多了一只手。
沈颜嚯然转身,同时手肘横起,重重向身后砸去。身后的人儿手腕一转,轻而易举的架住她的手臂,然后凑上前来,小心的“嘘”了一声。
“嘘,别吵,莫把别人引了来。”红娇靠近沈颜,神秘兮兮的向四周看了看,见没人跟过来,俏唇一勾,放开制着沈颜的手。
“还不算傻,知道自己追过来。”红娇看着沈颜满意的道。
“你什么意思?”沈颜皱眉,不明所以。
“都这么明显了还看不出来吗?我就是来找你的啊。”红娇说。
“你找我?做什么?”
“自然是有话对你说。”红娇说道,“我知道你对春意阁的事一直耿耿于怀,对我也不信任。甚至当初还差点烧死我,不过我不是一个好记仇的人,何况当初确实是我对你不利在先,作为补偿,我奉劝你一句,离张远山的案子远一点,这案子查清楚了对你没有任何好处。”
“张远山的死也和你们有关系?”沈颜目光一紧,警觉道。
“我们?错错错,我是我,他们是他们,你可别把我和他们混为一谈。”红娇闻言哂笑,“他们想要你的命,我可不要。”
“是吗?那当初在春意阁你怎么解释?”
“此一时,彼一时嘛。当时我与他们确实是一条船,但不是一条心啊。现在好了,我与他们彻底断干净了,说到这,还得谢谢你呢。”红娇施施然道。
沈颜看着红娇,牙关咬紧,碾出四个字来,“他们,是谁?”
“不是和你说了,离这些事儿远一点。不论是春意阁,还是张远山案,哪一个都是你动不得的。楚御能护的了你一时,可护不了你一世。行事之前,还望殿下三思。”
沈颜闻言目光一凛,她竟连楚御都知道!
“你到底是什么人?”沈颜冷声质问。
“我?我只是个打杂的,不足挂齿。”红娇说,“我今日来,你认为是劝也好,戒也罢,反正话我是带到了,究竟要怎么做你自己掂量,再会。”红娇说,一个纵身跃上墙头,几个翻越已不见了踪影。
原来她也会武功。
想来当初自己砸她的那一下,她若是想躲,也一定躲的开吧。当初她是故意放她走的。所以她说她和春意阁的人不是一伙的,沈颜信。
那么,她是谁的人?她们在这中间又扮演了怎样的角色?她不让她追查张远山之死,又是为何?
沈颜带着满腹狐疑往相府走,沈颜走后,空荡荡的巷子里,两道身影自墙角转出来。
一白一红,正是白呈和红娇。
“现在的情况不正是主子所期望看到的嘛,朝堂越乱,对我们才越有利,您为何要我阻止太子追查张远山案?”红娇不解的问。
“我自有定数。”白呈一双凤目深沉幽幽,望着沈颜离去的方向。
沈颜,你可知你在一步步迈向死亡?
“可是主子,我们谋划了那么久,为的就是今天。如今好不容易……”
“夜莺,你多言了。”白呈睨了红娇一眼,冷冷的说。
“属下知错了。”红娇听白呈声音陡沉,当即闭嘴,恭敬道是。
“明天你到桃花坞去,将日落换回来。”
“是。”
=相府=
今天是张远山出殡的日子,同时也是张文静回门的日子。张文静终于赶上了送张远山最后一程,但是奈何她是女儿,又是新嫁妇,不仅不能送殡,甚至都不能上前。
张文静回到相府便去了后堂,一直到送殡的队伍走了才踏进前院。老夫人送走了殡仪队,哭的伤心欲绝,张文静留在跟前照看着。
“娘,婶婶,这几日辛苦你们了,祖母这里我陪着,你们回去歇息一会吧。”
两位夫人已经三日夜没有好好休息了,张文静将人哄回了房去,自己守着老夫人。
眼见三日不见,祖母从一个案矍铄精神的人儿憔悴成眼前模样,张文静红了眼睛,强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
“祖母,人死不能复生,您要节哀。”房间里只剩下张文静和老夫人,张文静拉着老夫人的手,和声劝慰。
“好丫头。”老夫人摸着张文静的手,连连颔首。
“丫头,你已经嫁为人妇,凡事都要精明着些。”老夫人苦口婆心的说,“如今你祖父走了,咱们张家便倒了半边天。你在太子那边要打起精神来,莫要让太子被其他女人迷惑了去。身为女人,我们不能运筹帷幄,但是一定要抓住男人的心,只有抓住了男人的心,我们才算站稳了脚跟。女人,还得有子嗣傍身方为妥当。”
“祖母放心,静儿明白。”
“嗯。”老夫人闻言微微颔首。
“如今你祖父的事落到了太子身上,张家人不好说什么,你在枕边多跟着些,若是有什么消息,一定要派人来告诉祖母一声。”
“祖母放心,祖父的事静儿一定放在心上。”
“嗯,不枉老爷生前疼你。行了,你已经嫁进了天家,是新妇,府里出丧不吉利,你回吧。”
“祖母,您赶我走……”张文静委屈的看着自家祖母,泪眼婆娑。
“傻丫头,你祖父走了,咱们张家不比从前,凡事都得小心着,否则若是被有心人抓了把柄去,张家撑不住啊。”
“静儿明白了。”张文静怏怏的说,“祖母好生休养,静儿或些时候再来看您。”
“嗯。”老夫人点点头,然后抬手抓住张文静的手,将自己手中的东西放到她的掌心里,“这个,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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