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颜刚从马背上跳下来,远处奔走马儿一声凄厉长嘶,轰然倒下。
沈颜整个呆住。
“又有刁民要害朕??!”
“朕?殿下慎言,乱说话可是要人命的。”这时候花倾野已经翻身下马,缓缓踱步来到了沈颜身边来。
“有人要害本宫!”沈颜指着远处倒地的马,神情激动。
“殿下想多了。”花倾野将沈颜指着马的手臂按下,悠悠的说,“您虽速成了马术,却不会挑马。您挑的那匹马虽然看上去是马厩里最壮硕的那匹,但明显只是积肥而已,并非千里之驹。殿下为了不让下官追上,频频促马,体能早已到了它的上限。方才它奔跑时脚步已凌乱,身子摇晃不稳,明显已经耐不住了。倒下只是迟早的事。”
“原来如此。”沈颜了然颔首,“如此,多谢花大人出手相救了。”
“殿下客气了。是下官唐突了,这时候还出来和殿下赛马。”花倾野微笑,“殿下婚期在即,若是意外伤着耽误了新婚之礼,下官这罪过可就大了。好在殿下福大,有惊无险。”花倾野看着沈颜饶有意味的说。
沈颜闻言摸了摸后颈,讪讪笑道,“那不能,本宫又不是面团捏的。”
“特殊时期,还是当心些好。”花倾野淡定说道,“天色不早了,我们也该回去了。再晚,怕是衙役们就要出城来寻人了。”花倾野说着,拂袖牵马,转身往回去了。
沈颜看着花倾野的背影,扁了扁嘴。到底是狡猾的狐狸,没那么容易上套。
沈颜眼见和张文静坦白不成,婚期却越来越近,心也越来越焦躁。这几天沈颜绞尽脑汁一直在想该如何才能将婚期拖延拖延,想破了天终于想到一个不算办法的办法。
那就是受个伤。
正所谓伤筋动骨一百天,张家再急,也不能让她躺着去接亲。虽然这个办法成本高了点,牺牲大了点,但好歹可解燃眉之急。
不过自从皇上派了贴身太监保护她,刺客也没了,她想受伤还有点不太容易。于是她把目光瞄到了花倾野身上。
她不知道花倾野功夫怎么样,但是他马骑得好啊。于是今天沈颜兴冲冲的跑到了大理寺来,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马厩之间也。
她趁花倾野带人去腾房的时间,偷偷摸到马厩,挑了匹最肥的马,喂了它一捧巴豆。
一上午过去了,马儿腹泻算是止住了,却也拉的脱力了。她再骑着它去赛马,一跑起来,马腿必软,马腿一软,她一摔,这事儿就成了。
当然了,早在赛马之前沈颜就在自己的膝盖手肘处都做了防护。只待马儿跌倒,往地上一滚,到时候收买个御医,就说腿折了,婚期顺理成章的也就延了。
万事俱备,只差一摔。
哪成想竟被花倾野那只狐狸看破了她的计划,看破也就算了,他还好心的“救”了她一命。
算计不成,还落了个莫须有的“救命之恩”。
唉,她好难啊~
沈颜哀叹。
想利用花倾野办事看来是不成了,推迟婚期的事儿只能另谋他法了,沈颜长嗟短叹,好不容易清净了的脑袋又疼了起来。
两个人却只剩下一匹马了,花倾野像模像样的邀请了沈颜两次都被沈颜拒绝了。
上次同乘一骑的场景还历历在目,心有余悸,她才不想经历第二次。她自己骑马好歹能掌握个分寸,可以保证自己的生命安全。和他同骑,她怕自己被摔成肉泥。
花倾野见她不上马,他做下属的自然也不好骑马,便只牵着马走在乡道上。
一路花红柳绿鸟语花香,花倾野像个无忧仙君,单手牵马,慢悠散着步,举手投足骚包无限。
真是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
都是人,凭啥她天天挣扎在生死线上,为生计忧愁,他却吃饱喝足悠闲自在的散仙似的。
“花儿~”沈颜开口唤。
花倾野听到熟悉的称谓,身子几不可察的一僵,然后木然然转过身来,看着沈颜,“殿下有事?”
“本宫都接任这么久了,大理寺的案子清算的怎么样了?”沈颜下颌扬起,双手负后,若有所思的问。
“呃……还差一点就清泉完了。”
“不行啊,你们这工作效率忒低。”沈颜皱眉,摇头,“明天,就明天,所有案子都要清算完毕,明日未时之前,本宫要看到清算总结。”
沈颜洋洋的说,她清晰的看到花倾野额上青筋从无到有,狠狠跳了跳。
“下官,遵命。”花倾野咬牙应道。
“那就好。”
眼见花倾野的脸从淡然无谓转成青白交加,沈颜的心莫名的就舒坦了,笑着点了点头。
“呀,今儿的天气真不错~”沈颜溜溜达达的走在乡道上,笑盈盈的说,“夕阳照在身上,还挺舒服。嗯~这儿的空气也蛮清新……”
后头,花倾野沉目瞪着沈颜,恨不得咬碎一口银牙。
沈颜随花倾野回到大理寺的时候,已是黄昏时分了,二人刚到大理寺的门口,便见两个衙役拖着个人往出走将人丢出了门。
“怎么回事?”沈颜见状,不禁开口问询。
那人看装扮只是个普通百姓,大理寺又不是衙门,怎会有百姓出入,还被打了板子。
“回殿下,此人几次三番跑到大理寺来闹事,冲撞府衙,犯了官威,依律仗五十,轰出府衙。”衙役恭敬的答。
“闹事?”
沈颜重复道,又回头看了那人一眼。那人后头被打的血糊糊一片,已经被打的脱了力,被扔下也只在地上趴着。眼睛有气无力的睁着,似是听到了这边动静,艰难的抬起头来,嘴唇动了动,却没发出一个音声。
“日子过的太平了,无事闹事的便多了。每年都有三两个不怕死登门闹事。殿下莫的让这些下人坏了心情。”那衙役笑盈盈的说,然后摆摆手,守门衙役见状将人又拖起来,往远处拖走了。
沈颜见那人被拖了走,倒也没多想,府衙门前是非多,他们也不过是按规矩办事罢了。
自从那天起,沈颜一直留宿大理寺,引得朝堂上下一致称颂,道太子一心为公,大婚在即仍不忘肩上之责。
只有沈颜窝在大理寺叫苦迭迭。
她不该逼花倾野一天之内将案子清算完毕的,虽然听说那天晚上花倾野整整一夜没睡,她逞了一时痛快,却忘了案子清算完毕需要她总结题词的。
“今天早朝陛下问起清算积案之事,下官已经向陛下禀明,三日之后,殿下会亲自递呈。陛下还夸赞殿下刻苦,时时不忘政务呢。”
花倾野似笑非笑的音容样貌犹在眼前,沈颜看着面前山似的卷宗,有种搬起石头砸了自己脚的感觉。
三年积案,几百份题词。
三天!
于是乎,沈颜还没想到推迟婚期的好办法,又一头扎进了总结题词的深坑里。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唉~
在沈颜废寝忘食的不懈工作下,终于赶在三日之期将总结题词题完,卷宗全部归档,将封卷函递到了乾圣宫。
皇上看到封卷函,连道三个好,将沈颜从头到脚一通夸,然后大手一招,“今晚在延庆殿办宫宴,便算是为你办的婚前宴了。”
然后,原打算回去闷头好好睡上一觉的沈颜就这么被拖到了宫宴席上。
当沈颜哈欠连天的跟在皇上身后来到延庆殿时发现,后宫嫔妃和她的一众兄弟姐妹们竟然全都在,连尚在襁褓的九公主都被乳娘抱了来。
皇上和沈颜落了座,宫宴正式开始,当即有宫女前来传菜,少顷,佳肴便将长长的宴桌铺满了。
“近来事情多,咱们一家人好久没在一起吃顿饭了。”皇上坐在正中央的金椅上,威严开口,“今儿借着老九婚前宴的机会把大伙儿召一块儿来,大家热÷书一热÷书。老九啊,你有没有什么要说的?”
“啊?”突然被ue的沈颜从懵怔中缓过来,灿灿一笑,“父皇,儿臣……饿了。”沈颜笑。
让她说,她说什么,是说裕贵妃对她有敌意还是说柔妃曾派人暗杀她?是说她的兄弟们想抢她太子之位,还是夸夸她还不会说话的妹妹天生丽质?
明明就是各怀鬼胎,她可装不出兄友弟恭来。
“太子这些日子忙着筹备婚礼,又不落政务,两相兼顾,着实辛苦。臣妾瞧着太子面庞都有些瘦了。”这时候裕贵妃适时开口,“陛下,咱们人都已经到齐了,太子既然饿了,便开宴吧。”
“嗯,动筷吧。”皇上闻言点点头,先提起筷子,夹了片芹片递到嘴里。
裕贵妃见状,提起筷子,夹了一根笋丝,这时候,众嫔妃才纷纷提了筷。
不知为何,除了开始皇上和裕贵妃开口说了两句场面话,一众嫔妃皇子女再没人开口,一顿宫宴吃的鸦雀无声,异常压抑。
沈颜也低着头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只盯着自己跟前的一碟青菜一盘豆腐,就着白米饭一口一口往下噎。
“陛下,您尝尝这个乌鸡汤,味道好极。”裕贵妃盛了碗乌鸡汤送到皇上手边,打破了死一般的沉寂。
“嗯。”皇上应了一声,然后就是碗勺碰撞的叮当声。
“嗯,是不错。”皇上喝了一口,连连点头,“这口味,不是御膳房做的吧?”
“陛下的嘴就是灵。这是新来的厨子做的。”裕贵妃笑答,“说来还得感谢八皇子。”裕贵妃说,视线投在底下坐着的沈铮身上。
“前些日子铭儿闹着要出宫去玩儿,臣妾磨不过他,便叫下人带他到众位皇子的府上转了一圈。这孩子在八皇子府上吃了顿饭,便爱上了那口,嚷着不回来了。”
“大家实在拿他没办法,无奈只能让八皇子割爱,将府里大厨送到了宫里来,铭儿这才肯回了来。”
“老八?”皇上闻言微微诧异,看向下头坐着的沈铮,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忽视了这个儿子,象征性的开口问了句,“你最近忙什么呢?”
“回父皇,儿臣最近跟着刘尚书学习如何整理户籍。”沈铮似没想到皇上会问他话,诚惶诚恐的答。
“嗯。刘勤将户部管理的不错,和他能学到不少东西。”皇上对沈铮的回答不是很满意,闻言不咸不淡的说了句。
“八皇子啊从小就好学,长大了也一贯勤奋刻苦。”裕贵妃适时接道。
“贵妃娘娘谬赞,铮惶恐。”
“本宫说的都是实话,八皇子过谦了。”裕贵妃微笑,话锋却突然一转,“只是啊,这学习的心重了,旁的就顾及的少了。”
“本宫听说八皇子自从分宫出去后,这些年鲜少进宫看望良妃妹妹。”裕贵妃缓缓说道,说到这还意味深长的看了在一旁默坐的良妃一眼。
“这理政虽重,到底不比人情。八皇子忙碌归忙碌,得了空也要常来宫里看看你母妃才是。”
沈颜听着裕贵妃意有所指的话,眉头微微挑了挑。好一出隔山打牛。
裕贵妃的话明面上听是在指责八皇子不孝母妃,实际上却根本是在帮良妃母子。
众所周知成年皇子出入后宫是需得陛下允礼才行的。柔妃和裕贵妃之子都在前朝位列要职,日日面圣,想去后宫见母妃只需同皇上知会一声便是了。可八皇子不同,他虽然也已经分宫出去了,但皇上一直没有委以职位,没有职位自然就上不得朝堂,上不得朝堂就他见不到皇上,自然也就没办法到后宫去拜谒良妃。
裕贵妃这一指责,有意无意的将皇上忽视已久的良妃和八皇子推到了皇上面前来。
“老八,裕贵妃说的对,再忙也不能忘了拜谒你母妃。”皇上闻言眉头紧了紧,开口道。
“父皇,儿臣……”沈铮闻言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怎么?”
“儿臣没用,不能为父皇分忧,儿臣……不敢为这点小事打扰您,所以才……”沈铮支吾的说。
“你还小,不急。”皇上见他自责模样,和声安抚道。
“这样吧,以后你每半个月来乾圣宫述一次职,和朕说说你最近干了什么,学了什么,顺便到后宫看看你母妃去。”
“真的?”
“朕说的话,还能有假不成?”
“谢父皇!”沈铮闻言登时起身,敬谢行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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