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得的,昭乐帝对着姜容有了点好脸色“你一片孝心,甚的朕心。”
姜容低低的娇笑,姣好年轻的面容被冬日的光线一照,少了几分刺人的艳丽多了几分少见的柔和“父皇开心女儿便开心了。”
两人都笑的开怀,外人看来和睦融融,若有人仔细些分辨,昭乐帝的笑带着几分嘲讽和不屑,而姜容笑的则感觉阴恻恻的。
昭乐帝这个反应姜容早就料到,鱼饵抛出去了,鱼儿也上钩了。
“父皇好好歇息,女儿就不打扰父皇了,先告退了。”姜容行了行礼。
昭乐帝心情很是愉快,还关心了姜容几句,这可是头一遭“天气渐冷注意加衣。”
姜容转身的背影僵了一下,似乎有些不可置信,应了一声,慢慢走了出去。
这边,薛怀珏领着薛巧卉到了偏殿,熙和长公主穿绘着牡丹花样的宫装,大郢对颜色花样并没有西沣那么严格,牡丹是郢都贵妇人最为常见的一种花样,但是郢都信奉若是一身贵气压不住这牡丹,便没有穿着的必要了,熙和长公主是帝女,自然是穿得了。挽着家常的妇人发髻,容貌想必是随了赵太妃,黛眉粉唇,玉面琼鼻,薛巧卉的眼睛同熙和长公主如出一辙,笑吟吟的逗弄着自己的幼子。
见到薛怀珏薛巧卉进来,放下薛恭诩,让下人抱下去,薛怀珏欲言又止的样子让熙和看着有些想笑,招手让薛巧卉过来,揉了揉薛巧卉的脸颊,嗔道“瞧瞧,这小脸冻得,本宫都说了,让你留在家中,非要跟出来,吃到苦头了吧。”
薛巧卉歪了歪脑袋,想了想,问道“娘亲,明泽公主为什么会认识明玉县主啊?”
小娘子年纪小,皇家关系错综复杂,弄不清,在薛巧卉的心里,明泽公主是娘亲皇兄的女儿,明玉县主是自己姑姑的女儿,不应该认识的呀。
熙和长公主有些哭笑不得,却也懒得解释这个,反而对薛怀珏道“怎么?今日见到明泽了?”
薛怀珏点头“见到了,明泽公主来给昭乐帝请安,刚好撞到了。”
“哪里是刚好?”熙和长公主说的随意,“明泽多久都不去一趟紫宸殿,怎得就这么巧让你遇到了?”
“你这话便有些多虑了。”薛怀珏道。
薛怀珏不傻,明泽公主是什么人,没有必要为了他专门去一趟紫宸殿,惹昭乐帝不快不说还丢了自己的脸面。
自己夫君什么心思,熙和长公主门儿清,摸摸薛巧卉梳的发髻,柔声问了问薛巧卉和姜容的对话,又问了薛怀珏殿内发生的事情,顿时有些头痛“你啊你,乱说什么话,明泽雍合那档子事可是个泥潭,掺和什么?”
薛怀珏这边有些不清楚了,皇家事不能论,纵然又疑问,还是噤了声。
“少和明泽联系,遇到能躲便躲。还有雍合也是。”熙和长公主道,“本宫知道你想问些什么,本宫未出阁前确实与柳妃有些交情,与理本宫按理确实应当与柳妃雍合亲近些,可是这些事情,本宫还未曾担忧,夫君倒是杞人忧天了。”
“这些事情,本宫相信侯爷也是这么想的,夫君不必太过于忧心,明泽哪是想见就见得呢?”
熙和长公主话毕,笑了笑,又搂着薛巧卉,亲昵的道“本宫只希望下次进宫能为你求个位分,你是本宫的心肝,求得个位分可比什么嫁妆都强,绝不让你婆家轻瞧了去。”
熙和长公主出身不低却也算不得高,非嫡非长,不像熙城长公主的女儿一出生就被封为丹宁郡主。
薛巧卉已经懂得了一些,羞得只往熙和长公主怀中钻。
薛怀珏也舒心的笑了笑,熙和说的对,明泽哪里是想见就见的?
从那之后,姜容在余下的几日,并未乱跑,安心窝在殿中处理政事,直到温铭觐见。
温铭到了宫中,姜容派了碧霞云袖去迎接。
碧霞知晓了急急回了自己的寝房换了身碧绿的锦裙,这是从宫外买来的,宫中宫女服饰皆有规制,但是碧霞身为姜容宫中的一等宫女,换身衣服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又在发丝中插进了一对白玉镶银的流苏簪子,手腕上带着姜容新赏的碧玉手镯,这一身,若不说是姜容的贴身宫女,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家的大家闺秀,标志秀雅。
温铭哪怕已经是七品官,依旧与几日前没什么不同,一样的谦和有礼,碧霞路上同温铭聊了许多,温铭都没有丝毫的不耐,一一作解,温铭与普通的读书人都不同,不仅仅是书本的知识,许多南方的风景奇观也能说声一二,碧霞性子本就活泼,两人一动一静也是相配。
这些都是云袖提前回来告诉姜容的,碧霞与温铭有许多话要说,云袖就先回来复命了。
云袖站在一侧垂着头,哪怕与碧霞关系不错,姜容既然问起来了云袖并没打算隐瞒,毕竟,她们四人的存在皆是为了姜容,她分得清主次。
温铭进来时,当日谎称自己是明玉县主的少女着一身鹅黄长裙,衬得肤色越发白皙,坐在檀木桌后面,两侧堆积如山的公文,少女垂着头仔细阅览,时而用墨笔做些批注,偶尔皱着眉头,似是遇到了难题,紧抿着唇,眼下淡淡的淤青,想来是这些日子都未曾睡好。
姜容知道温铭进来了,批注完两份公文之后才抬头,几日不见温铭,温铭穿着七品官服,比之前俊秀不少,见到姜容之后也不见惊讶,一副宠辱不惊的模样。
姜容笑了笑,埋头继续处理政事,不理会温铭。
碧霞皱了皱眉,公主素日是不会摆架子的,刚想开口,就被云袖拉了出去。
温铭等了小半时辰,眯了眯眸,开口“初见是臣不对让公主空等,如今公主晾了臣这许久,可是满意?”
姜容道“初见先生考验本宫耐性,怎得就不许本宫在加倍找先生讨回来了?”
这行事风格,还真是有着女儿家的小性子,温铭无奈的摇了摇头。
“浪费的是公主的时间并非臣的时间,公主心里有数才是。”温铭作揖道。
“你这是在威胁本宫?”姜容挑了挑眉。
“臣,不敢。”温铭道。
“你应当猜得到,你能得到这个官职,功劳在本宫。”姜容道。
“千里马,自会有寻它的伯乐,若本身不是千里马,公主以为会有人看得上吗?”温铭从容。
“不是每一匹马都能找到自己的伯乐,当日你误会我,如今可还有何想法?”姜容道。
“公主之权能助臣达成臣之所愿,臣愿意为公主所驱使。”温铭道。
“哦?”姜容眸中含着笑意,“本宫需要你绝对的忠心,你能做到吗?”
“这便要瞧公主的表现了。”温铭话毕,姜容若是个聪明人,自然不会在追问。
姜容知道温铭的意思,若是自己谋略不行,他便要弃她转投向他人。
“随你,但是身为一个谋士你最基本的,便是不要出卖你的主子,本宫若是没有那个能力,也不会去找你。”姜容语气也不怎么客气。
“臣本一节草民,孤身一人,若臣要背叛,公主察觉不对,臣一条命奉上毫无怨言。”温铭道。
姜容被气乐了“你啊你,我要你命有何用,本宫的事情你都泄露出去了,你一条贱命对本宫毫无用处。”
“但这是臣最重要的东西了,公主还想要什么?”温铭故作不解。
“你的忠心可比你的命重要多了,也罢,你初识本宫,许多事情还不知晓,日后本宫还有许多事情要仰仗你,朝廷的俸禄能做的事情太少了,本宫赐你一座宅子,你也方便一些。”姜容对自己人出手素来大方。
姜容手里的钱财是真的不菲,姜容生母是北夷公主,虽然当初一意孤行来了大郢,但是戚栎的母妃是北夷现在的尚太后,当初尚太后为雪夫人,给了自己宠爱的小女儿不少的钱财珍宝当做嫁妆,对外宣称自己的小女儿得了恶疾去世,这些东西最后都落到了姜容手里,再加上虞后长懿太后也经常有些赏赐,姜容在大郢从未有过钱财的问题。
“公主明白就好,臣今日来是向公主禀告臣所查到的事情。”温铭朗朗道,“详情臣已写出来递给了大理寺卿程大人,想来公主在批阅会公文就能看到了。”
“淮王妃性情和顺,信佛礼佛,经常施粥救济,宽待下人,颇得民心,京中近日流言四起,不知公主可知流传的什么?”温铭道。
姜容脸色微微难看“嫡公主除去淮王世子姜陵,心肠蛇蝎。”
“正是,这事不难推断,除去姜陵最大的受益者便是公主,但是这流言正常情况下心里清楚是一回事,传出来便就是另外一回事了。”温铭顿了顿,继续道,“公主在推断一下,公主清誉受损,谁是最大的受益者?”
姜容睨了温铭一眼“此人本宫心里清楚,就凭这个能定那人的罪吗?”
温铭笑了一声,笑的轻蔑,反问“有证据,能定那人的罪吗?”
“自然不能。”姜容对视着温铭的眼眸,微微勾起嘴角,“谁告诉你要现在动手?”
“以后?”温铭垂头,“那人什么身份公主心知肚明,若此事背后是她所做,公主位置危已。”
“你准备好证据,我们便多一份胜算。”姜容道,“不过此事势必要让人顶锅,你自己去找个人选吧,做事做的绝一些没什么坏处。”
这话可不像姜容这个年纪说出来的话,不过温铭倒是能够理解,皇家的孩子早熟,且狠心,姜容既然找自己,就说明她已经不屈从于现状。
“你瞧着碧霞如何?”姜容问完了案件的事情之后,垂眸阅着公文,像是漫不经心的随口一提。
“容貌俏丽,多言,小心思不少。”这是温铭的评价。
“温大人容貌俊秀,碧霞出身虽不高,不过温大人你也不是什么侯门子弟,很是相配。”姜容道。
“公主若是给微臣,能让公主安心些,微臣自然收着,总归不会饿到她就是了。”温铭没什么表情,一个人女人罢了,影响不了什么。
姜容摇摇头“温大人又误会本宫了,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若是赐婚也没什么意思,本宫自讨个没趣,让温大人与本宫离心那便是本宫的错了。”
温铭疑惑了“那公主是何意思?”
“温大人是否忠心本宫不知,但是本宫需要碧霞的忠心,你懂吗?”姜容道。
温铭聪明,稍加思索一点就透,心里也是一惊,姜容的意思他明白,但是姜容到底要干什么?温铭第一次对这个少女产生了疑惑。
“碧霞是一个好棋子,本宫不希望出现什么意外,若是有什么花绿酒宴,温大人还请推掉。”姜容继续道。
“微臣有分寸。”温铭点头。
“如此本宫便放心了,温大人也累了,坐会喝点茶再走吧。”姜容微微一笑。
温铭道“多谢公主体恤。”
两人谈完了话便和谐多了,姜容低头专心处理政事。
而在殿外,碧霞被云袖拉了出去,知道云袖这是为了自己好,也没多反抗,出了殿外两人找到一个僻静的角落开始静静地等候温铭出来。
碧霞性子急,眼见着半个时辰过去,温铭依旧没动静,急急的想要硬闯,都让云袖拦了下来。
“你别拦我,温大人初次觐见公主,我若在一旁伺候,也能为温大人说的几句好话。”碧霞道。
“不会出什么事的,公主对温大人的礼遇你我都看在眼里,你莫要杞人忧天。”云袖道。
碧霞捏着手帕揉捏了几下,一跺脚,转身跑掉了。
云袖站在原地叹了口气,去殿前守着。
碧霞有些心慌,她自己也不太清楚是为了什么,不过半个时辰,就这般焦急,过了一会托小宫女给云袖传话说自己今日身子不适,想歇息一日。
云袖替碧霞转告给了云兰,云兰也没在意,吩咐了几句让碧霞好好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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