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容虞憬宴到时,菜还未开始上,一桌子人到的齐全。
舅父舅母三位姨娘四位庶女。
庶子倒也不是没有,早夭的早夭,体弱的体弱,偌大的虞府在家宴上只见虞憬宴这一个嫡子,由此可见段氏的手段。
病重的虞落鸢也到了场,一身素色衣裙并不显眼,模样也不算出众,胜在肤白且五官柔和,楚楚动人说的便是虞落鸢了。
无需姜容记得虞落鸢的模样,只需打量着,穿的最为朴素的那个便定是虞落鸢了。
姜容是公主也是小辈,坐在了段氏和虞憬宴的中间。
姜容聪慧,段氏圆润,虞憬宴偶尔调侃几句,相谈甚欢,段氏瞧着时间,趁姜容不注意,打发人去催虞落筝。
虞落筝姗姗来迟,请了罪,段氏难免念叨两句,几个姨娘替虞落筝说好话给足了台阶,段氏顺势就下,虞落筝也没什么表情,除了偶尔看向虞落鸢的眼神流露出几分厌恶以外。
段氏精心准备的膳食素日里是吃不到的,姜容倒是司空见惯,也没什么特别稀奇的。
卫国公问着姜容最近的功课,姜容回答得宜,虽未全对,但比之以往,卫国公显然是很满意。
一桌子的人真心也好假意也罢,总归表面上和和气气的,父慈子孝。
但很快,姜容还未吃到一半,便被碧霞慌里慌张的打断。
碧霞跪在外面,慌张间话语结结巴巴,可见是真出了些事。
碧霞言语支支吾吾说不清楚,云兰蹙起了眉“你好生说话,不急。”
姜容大概知道碧霞想说什么,她来虞府也是为了躲着他,不成想他竟然敢直接来了虞府。
碧霞表达清楚之后,卫国公表情也凝重起来。
他听明白了,淮王王妃与小世子去桐华山礼佛,回来的路上在京郊遭到匪寇袭击,淮王王妃重伤,小世子当场身亡!
这是震惊朝野的大事。
小世子姜陵是皇室小辈中唯一的男子,虽然没人敢说,但大家心里多少都清楚,除去姜容姜姿两姐妹,姜陵原是最有资格登上皇位的,虽然并非皇帝亲子,但却是所有皇嗣中唯一的男子。
前世姜容也经历了这一件事,当时淮王姜衡大怒,虞九重不在,姜衡直接闯宫将正在用膳的姜容揪了出来,连着命令带威胁的让姜容派兵围剿匪寇,姜容哪见过淮王伯伯这么凶的时候?当时就被吓到了,再加上当时姜容一向自傲,那匪寇敢这么挑衅皇室尊严,不等各位大臣觐见,便拿出母后留下的兵符,派罗大统领去围剿。
姜容压下心中的嘲讽,表情着急“淮王伯伯现在到哪了?”
“正在前往虞府的路上,淮王心情急迫,可如何是好!”碧霞知道这事又多大,不然之前也不会连话都说不清。
“舅父……你看,本宫该如何处理?”姜容来虞府主要就是为了这一件事,姜容可不想再被姜衡从宫中揪出来了,在虞府,卫国公一是可以出主意,二是卫国公在姜衡也不敢放肆,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卫国公为国征战多年,对于这批匪寇的来源是最为清楚的。
事情来的突然,卫国公来不及细细思索,只道“事出突然,公主应仔细查探,莫要草草结案。”
姜容点头“这是自然,本宫第一次遇到这种事,也是有些慌张,还望舅父指点。”
卫国公没在说话,只是吩咐段氏和几位姨娘带着小辈下去,只留下姜容与虞憬宴。
三人探讨一番决定先稳住淮王姜衡,再从长计议。
淮王姜衡一身紫锦金蟒纹亲王袍,原本俊逸的面孔因得着急而有些扭曲,看到姜容,姜衡停下步伐,语气有些愠怒“本王贱内与内子一伤一死,公主倒是好食欲。”
“本宫乍然听到噩耗,又怎么吃的下?淮王伯伯节哀。”姜容忽略掉姜衡的语气,垂眸一副哀伤的模样。
淮王姜衡单膝跪地,行如此大礼姜容赶紧上前搀扶,姜衡摇头,眼眸通红却仰着下巴不愿掉泪,一字一句声音喑哑清晰“贱内柳氏,携稚子姜陵桐华山礼佛而归,于京郊遭匪徒杀害,贱内曾自曝身份,为首者嗤之以鼻一刀刺入,此乃蔑视皇家尊严,稚子年幼却仍丧命匪徒手中,此乃嗜血无情,朗朗乾坤,天子脚下!怎可容忍匪寇猖獗?虞后不在曾将诸事托付给公主,愿,公主出兵攻打匪寨!”
姜容求助的看向卫国公,卫国公沉着声,道“此事事出蹊跷,那匪寇的来历淮王也是知晓,公主初掌大权,不应这般草率,臣认为应当立案交由大理寺处理。”
“事实就在眼前,何处蹊跷之说!”淮王怒道。
“调查便可知晓,若事实如此,本宫定将匪徒株连九族斩首示众,绝不会让王妃与世子白白惨死!同样,淮王要觉得本宫处理不对,即可入宫觐见父皇,又可去恳求太后,本宫,无错,静等父皇祖母召见!”姜容态度强硬倔强,让虞九翊刮目相看。
不愧虞九重精心教养了十多年的女儿,此事姜容字字强硬,颇像当初年轻的虞九重。
淮王被自己侄女这么反驳着,怒火更上一层,冷哼一声,拂袖便要离去。
姜容没管,随他离去。
“淮王越发放肆,明泽到底年幼,不如姑母掌管多年朝政,积望甚深。”虞憬宴替姜容抱不平,“淮王怎会不知那匪徒来历,竟还想挑唆明泽出兵,其心可诛!”
姜容疑惑的看着虞憬宴。
“前些年,大郢与西沣战乱多年,战乱中许多流民伤兵热÷书集在一起形成了匪寇,京郊就有一支匪寇,当时朝廷顾不上这些,待战事打完,这些匪寇也销声匿迹,姑母便也没在管。”
“母后不应该如此啊。”就算姜容也知道,匪寇留着绝对是隐患。
“原因其一,匪寇在战事了结之时便销声匿迹,其二,这批匪寇大多都是弃兵老兵,打家劫舍皆是以劫富济贫的名,也确实给了百姓不少银钱,很是得民心,若是贸然出兵攻打,怕是失了民心,其三郢国动乱刚过,千疮百孔也没有精力去剿灭这些匪徒。”虞憬宴解释道。
“既然如此,这匪寇又怎会突然出手竟也不惧淮王王妃的名?”姜容一语点出关键所在。
虞憬宴没说话,虞九翊也没说话。
这事看着简单……背后若有人指示,水深的很。
姜容与虞憬宴虞九翊对视,三人皆是自觉略过了这个话题。
这个话题太敏感了,不能宣之于口,却又都心知肚明。
姜陵今年不过八岁,他的存在,怕是有人嫌碍了路,这个人最有可能的便是……姜容。
郢国皇室子嗣稀少,齐王姜域一女,淮王姜衡一女一子,圣上两女。
得亏郢国女子地位不低,也曾有过两位女帝当政,否则姜陵的出生便注定了是未来皇上。
虽然如此,但总归是有人不放心,姜容一旦出事,姜陵便是最有可能登上那个位子的人,而反之亦然。
姜陵出事,难保没人会往姜容身上想,尤其是还恰逢虞后还不在。
可惜前世姜容没人告知,出兵仓促,卫国公根本来不及拦,灭了那一窝匪寇,给日后留下了无穷后患……
卫国公不放心姜容,嘱咐了许久明日上朝应当注意的事。
姜容连连点头,虞憬宴也一直帮姜容分析着此事牵扯的朝堂势力,即使姜容故作迷惑,虞憬宴也不在意,只道安心就好,一切皆有虞家在。
其实姜容心里都有数,但是见到虞憬宴这么不放心自己,心里一暖,真好,虞憬宴还是没变。
又谈了一会,姜容离去,卫国公虞憬宴知道为何,未曾阻拦。
而姜容入宫先宣了大理寺卿觐见彻查这个案件。
又派碧霞去柳妃所在的怡景殿送些新制的脂粉。
姜容阖上眼看似在小憩,实则在回忆前世的事情。
这事背后水确实不浅,淮王王妃与齐王王妃不同,齐王王妃是虞家的长女虞九潇,轻易动不得,而淮王王妃则是侯府世家出来的幺女,家世还算过得去,但其远房表姐却是皇宫后庭的柳妃。
说起来淮王王妃再不济也是侯府世家的出身,柳妃却是这世家的一个旁支所出,本与这皇宫毫无关系。
当时这世家的淮王妃心悦淮王不愿选秀,便挑了姿色拔尖的柳妃前去选秀,柳妃固然貌美,却因得出身最初只是个选侍,后来还傻傻的在当初文贵妃陷害虞后的时候,替虞后顶了罪,入了冷宫度过十年。
本以为柳妃这辈子就完了,不成想虞后掌握大权之后封为柳妃,赐协理六宫之权,抚养雍合公主,可谓是柳暗花明又一村。
旁人只道柳妃运气好,可熟知柳妃性子姜容只能冷笑,何来运气?不过是人为罢了!
虞后日理万机,早就不屑于柳妃之流,除了让青若多加留意也没再有别的动作,柳妃也很识时务,知道自己不能和雍合太过于亲近,但事实呢?两人暗地里早已勾结在一起,不对,母女二人本该连心,何谈勾结二字?
如今虞后一走柳妃便蠢蠢欲动,只是柳妃这动作,未免也太快了些,自己不过今早刚刚知晓虞后离开的消息,而柳妃随后便动手,显然……虞后离开的消息被泄露了。
前世姜容哪里知道里面会这么复杂?后来嫁去西沣,对于后来姜姿的谋反也不怎么清楚,姜容不是争不过,只是不想争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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