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无担忧道“丫头,丫头?”
星辰问道“锦无,蓝风沂对阿辞如何?”
锦无有些疑惑,还是说道“蓝风沂曾舍了大半功力救他,曾为了他在皇宫为奴,这天下除了你,没人比蓝风沂对他更好。”
“我比不上蓝风沂。”星辰淡淡的说道。
锦无道“不,你比得上蓝风沂,你是为了他,蓝风沂是为了自己。”
锦无轻笑了一下,“蓝风沂和我一样,我们这种人,生来就是为了自己,一旦投入了感情,能为那个人生为那个人死,但容忍不了那个人不属于自己,除非还未决定要占为己有,一旦决定,绝不容许任何人再占据她一点心思。”
星辰抬头看了他一眼,锦无难得吐出了真心,便顺着话说了下去“对,我对你便是还未决定一定要占为己有,因为你心里太多云辞,我不知道自己能否除去,我们都接受不了失败,如果我决定了,刮骨疗毒,我也一定要你全部都属于我。”
“锦无……”
“丫头,我喜欢你啊。”锦无看着她,有些淡淡的疲惫,亲昵的揉了揉她的发丝,说道“我喜欢你啊,从知道你是女子,或者更早的时候,我就喜欢你啊。”
“云辞都看得出来的事,你不知道吗?”
“阿辞也看得出来?”星辰问道。
锦无笑了笑“云辞进宫前身体已经崩溃,以那时的状况,他活不过两天,那时,他将你交给了我。”
星辰沉默了片刻,她的眸子一直带着些秋霜似的美感,此时却沈静下来,好似秋霜下一眼清泉,静静的看着地面。
锦无自知有些话一辈子也不该说出口,可他和蓝风沂确实有些像,有些明明知道不该说的话,还总是心不甘情不愿的去为自己尝试一下。
他忽然笑了一下,想起个话头将这件事揭过去,可刚要开口,星辰却笑了一下“阿辞那么傻的人都看出来了,我怎么能不知道?”
锦无像是被什么东西一下子钉在了原地,脚步一下也无法挪动,星辰看他的模样失笑,说道“第一次和你一同去旖旎苑时,我就已经知道了……”
“那你……”锦无深知星辰不是习惯于把这些话说出来的人,她习惯于等着他自行消化,就像当初对待云辞,她一早也未曾表现出她捧在心尖上的喜欢,她尊重云辞,等着失忆的云辞重新去爱上一个她,而不是怀揣着以往的爱来要挟云辞。
她同样也早已发现锦无的心思,一直等着锦无自行消化,可显然,锦无没有那么轻易的放弃一个人,自行消化出了问题,她也不会避而不谈,让锦无继续抱着那些幻想。
星辰的笑容很美,那张脸总是不经意的带着些妖艳,即使她每次说话的时候都沉静如水,温和至极“我喜欢阿辞,我承诺过他,会在他身后等着他,让他若是有一日回头,不必苦苦寻我。”
锦无的眸子黯淡下来,几乎有些不自觉的问到“即使他现在跟着蓝风沂离开?”
“对,即使他和蓝风沂离开,”星辰眸子像是带了星子,璀璨的让人不敢逼视,“锦无,你清楚,无论我说了什么,都忘不掉他,我至今依然相信,即使是蓝风沂,也不能从我手里抢走他。”
锦无愣了一下,忽然想起云辞之前重伤之时,他好奇的问星辰为何不担心云辞被蓝风沂拐走,那时星辰满目都是自信,他记得她说,“她要是说一个怕字,就把美人让给他们。”
她确实从来没有说过怕字,她说她对不起云辞,说离开云辞也没什么,说她要还清云辞,说蓝风沂比她待云辞更好,可是自始至终,她从没说过,她怕蓝风沂带走云辞,她怕云辞再也不回来,她从未这么说过。
锦无苦笑一下,摇了摇头,“算了,和你说这些做什么,还是说正事吧,玄机阁你去不得,你落到夏沧林手里会出事的。”
星辰忽然一笑,像是当年狡黠的小道士,她站起身,拍了拍锦无的肩膀,顺势把他按在圈椅里,笑道“锦大少主,别操心了,不会有事的。”
锦无还没来得及站起来拉住她,这如今穿着裙子依旧走路利索的小道士手脚利落的以轻功从窗户直接跳了出去,转身又消失在冰冷的街道,等锦无跳下去,已经没了人影。
“回家一定会被骂。”星辰百无聊赖的在街上走着,心里暗戳戳生出了一些怯意,在望山王府附近徘徊了许久,还是决定先行离开,等到明日出发前去赈灾时再出现,这样望山王就没有心思再骂她了。
这么想着,她变戏法一样拿出一张道士皮贴在脸上,做工很粗糙,高手一眼就能看出来是易容,但和之前小道士的形象九分相像,她如今身份没有什么见不得人,就算被认出来也没什么,因此她穿着是大家闺秀的装束,顶着一张丑惨丑惨的脸,招摇过市的出现在了曾经的乾坤市。
乾坤市早就被赵五查封了,但谁都知道,真正的“乾坤市”纹丝未动,藏在某些不知名的角落里蠢蠢欲动,而如今这个被封了了的空壳子,被穷疯了的人掀开一个口子,进行着许多不为人知的交易。
这里有用粮食买奴隶的,有许多因为雪灾养不起孩子的家庭把孩子买了为奴为婢的,甚至在这地方,还能看见卖自己的。什么在雪灾中未被毁了的东西,他们都拿出来售卖,借以换去一些粮食。
星辰有些心酸,却也知道自己做不了什么,她救了一个两个,还有那么多人看着,她一纸奏章上奏朝廷,封了这个恶心人的地方,这些人可能失去所有的生路,所有人都会饿死,包括那些也许被买走还有一线生机的孩子。
这群人的中央,忽然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其中夹杂着细细的哭声,星辰脚步一顿,顺着声音往前走去,之间一个巨大的铁笼子,里面关着数十个被捆着手脚的少年少女,皮鞭把他们身上打的皮开肉绽,少年少女们尖叫着哭成一团。
一旁一个瘦的像是一捆柴的老头佝偻着腰,手里拿着皮鞭拱手抱拳,说道“各位客官请看,这些都是美人坯子,又能干活又能玩耍……”
他打开笼子走进去,一把揪起一个少年的头发,迫使少年仰起头,他似乎自己也累的气喘吁吁,说道“各位请看,就连这男的,也是颇有姿色,公各位客官玩乐之用……”
人群中响起一阵鄙夷之声,老头却面不改色的笑着,谁都清楚,一群附和众人鄙夷的人,总有几个下流龌龊,大宣从不缺少玩弄男宠之人,不然京城也不会出现男妓馆,这群人鄙夷过后,自然有人悄悄买人,这雪灾之际,人是最便宜的东西,能有几个忍住不买。
老头一个个将少年少女的容貌展示出来,直到他揪起最后一个女孩儿的头,星辰的瞳孔微微一缩,立刻叫道“住手!”
那个少女也无力的看向她,她浑身都血液冲向头顶,心里轰然一下子炸开,疼的她眼花缭乱,她站了好一会儿,才惊疑不定的叫道“小燕儿……”
向来一件事没发生在自己身上,人是很难感同身受的,刚刚还在心酸感叹人性的星辰,这会儿只恨不得把那恶心的老头拖出来扔在大街上用鞭子打死,她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指着笼子里的人,半天说不出话。
老头上前,谄媚的笑道“这位……”
老头看着他的脸,本想叫公子,可一看那身衣服,又有些惊疑不定,最后琢磨许久,只好不再叫了,说道“客官是想要哪个?”
星辰忍住一巴掌扇向老头的冲动,牙咬出了血腥味,才颤抖着伸出手,指着小燕,说道“我要她。”
小燕抬眸看着她,迷蒙的目光有些躲闪,星辰指着她,重复了一遍“我要她!”
老头连忙把人拖了出来,星辰小心翼翼的蹲下抱着小燕,那是以往在质子府,她都要怕着三分的刁蛮活泼的小燕,此时怀里的少女战战兢兢,一双眸子像是迷路的小兽,盯着星辰的脸仿佛看到了个熟悉的人,却又不确定,半个月的打骂让她不敢轻易开口说话。
老头先凑了上来,小燕不自觉的缩了一下,老头道“客官验好货了吗?”
星辰冷声问道“你要多少银子?”
老头忙道“不贵不贵,只要五两。”
以往星辰总拿了一些珍珠玛瑙的哄小燕玩儿,那少女不识货,每次都娇蛮的说一定是假的,她宁愿从云辞那里拿来一些云辞都看不懂的书自己默默的啃着,因着这些书,她比别的几个仆人多了几分清高,此时却只值五两银子。
小燕轻的没什么重量,星辰运了内力,将她抱了起来,冷冷的看着老头,扔下一锭十两的银子,说道“一个人值十两,我还要再买一个人。”
老头欢喜极了,忙收好了银子,笑的见牙不见眼,问道“客官还想要谁?”
星辰冷笑“你!”
老头一惊,脸色陡然变了,星辰问道“蓄意伤人,贩卖奴隶,你胆子不小啊。”
老头吓了一跳,连忙跪下,说道“客官饶命,小人实在是被生计所迫,这些奴隶……不,这些人都是自愿的,都是自愿的!”
“自愿的?”星辰的眸子像是淬了冰,她冷声说道“那好,我这五两银子,要买你发国难财的人头!”
老头腿一下子软了,他大声呼着饶命,可眼前的人不为所动,他目光四下看了一眼,周围都是看热闹的人,他咬了咬牙,忽然站了起来,叫道“来人,来人,杀了他!”
这种贩卖奴隶的摊贩一般都刻意请了打手以防有人闹事,星辰能轻而易举把十多个打手杀了,但她怀里抱着虚弱的小燕,一时不便出手,刚要考虑把小燕放在哪儿她目光所及比较安全,便有一把刀从她面前飞过,刺进一个打手的胸口。
锦无忽然站在她面前,打手都是手提棍棒,见到这人直接拿刀杀人,都是雪灾的灾民,吓得腿软了一下,再没有勇气上前。
锦无看了星辰一眼,将染月从已经死透的打手身上拔出来,轻飘飘的贴在老头脖子上,冷声问道“说,哪儿抓来的人。”
锦书少主的威势即使被刻意敛去,也不是一个区区奴隶贩子可以承受的,老头双手伏地,战战兢兢的说道“大人饶命,小人就是……就是鬼迷心窍,在……在大理寺牢房买的……买的人。”
雪灾之下,人命太贱了,大理寺也养不起那些每日仅仅需要一碗清粥的犯人,一些没什么大错的家奴因抄家被扔到大理寺的,总会便宜卖给这些奴隶贩子,家奴一般长相都还过得去,对一般人而言,买走做个玩具绝对不亏。
星辰皱了皱眉,低头问小燕“小元他们呢?”
直到看到了锦无,小燕才彻底将这个穿着怪异的人与喜欢调戏她的小道长联系起来,她的眸子热÷书焦了一瞬,很快又涣散起来,她低声说道“小元……小元他们都被卖了……我……是最后……最后一个……”
锦无把匕首推进一分,冷声问道“你把这个女孩儿的朋友卖去哪儿了?”
老头连忙摆手,说道“不是我,不是我……我买这个女孩儿,没有朋友……”
星辰看向小燕,小燕的眸子里是灭顶的悲伤,她虚弱的说道“不是……不是他,每天,都有很多人去大理寺买人……小元……还有小莺阿姐……他们,都被别人买走了……”
星辰的心一下子掉进了冰窟,她紧紧抱着小燕,低声说道“对不起小燕,我当时……说了保护你们的……”
小燕想抬手给她擦眼泪,没力气抬起手,她摇摇头,说道“小道长……你没事,你没事……真是太好了,我听说……听说世子被囚在皇宫了……我跟他们说,世子是……禁足反省而已,他们都不信。”
是了,星辰心里痛了痛,当时赵五囚禁云辞,对外却只说因为他和星辰不知廉耻禁足反省,直到云辞离开,外人也还当云辞是养不熟的白眼狼。
小燕继续断断续续的说“世子……他们说世子不好……我解释……他们都不信,世子是个很好很单纯的人……”
“嗯,别说了小燕儿,别说了,我带你回去……”星辰心疼的说道。
小燕却不停的说道“世子呢?小道长……世子没有和您一起……世子走了吗?”
“嗯,他走了。”星辰急着给小燕治伤,抱着小燕心急如焚的离开。
小燕紧紧抓着她的衣袖,问到“世子……怎么了?他是不是受伤了?”
“没有……”星辰心急的说道。
“他是不是……出事了?”小燕不解的说道“不然,他怎么会离开小道长……抛弃我们呢?”
星辰已经到了望山王府门口,侍卫刚要拦她,她一把扯下人皮面具,怒道“去叫府里的大夫,快去!”
“是,小姐!”侍卫忙不迭的跑了进去,小燕亲看看了她这一手大变活人,却并没有多少吃惊,虚弱的笑道“我就知道……我那天看见小元带回来的姑娘……我就知道是小道长。”
星辰心急火燎的抱着她放在床上,府里的大夫们已经提着药箱跑了过来,望山王都忍不住看看自己宝贝外甥女带回来了个什么人,甚至心里想好就算外甥女把那潜逃在外的洛王世子给带了回来,他也一定要稳住心神,还没准备好要说些什么,他便看到床上躺了个一身是血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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