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如何了?”待皇帝带着众人离开,季云深和老侯爷落在后面,方才为了避嫌,自己只能闭着眼站在外围,虽然知道这都是那丫头自导自演的一出戏,但说到底,也终究是不太确定的。
老侯爷有些沉默,看着被踩踏地凌乱地小道,回想方才一路走来被积雪覆盖过却没有一个脚印的道路,笃定地低声问道,“她是故意的吧。”
不然,哪个傻子要害人还故意将人丢在这么明显的地方,再丢进一点,保准这帮睁眼瞎侍卫还要再找上许久……指不定,还得去冷宫里面逛一圈。
这么刻意的手法……若真的是德妃的人为之,那这丫头也着实丢人了些。
季云深也没打算瞒着老侯爷,也瞒不过,只含笑点头,“是……”
果然。
老侯爷撇撇嘴,想着方才那丫头面色青白的模样,却又有些心疼,嘟囔道,“死是死不了的,估计,昏迷也是装的。只是,被冻得不轻那是肯定的。”
季云深咬了咬后牙槽,无奈叹息,这丫头,对自己素来都狠,半点不拿自己的身体当回事,就算要反击,也不是没有其他方法,她倒好,将自己直接捆了丢草丛里。
很多时候恨不得将她吊起来打一顿!
“哎!罢了……”老侯爷叹了口气,对自家闹心的孙女着实是没办法,孩子长大了如今什么都藏着掖着,譬如当年的北陌,譬如如今的颜枫,想想她这三年竟有这样的机缘,便也觉得心疼。
别人家的女孩子,尚未及笄尚且还岁月静好地在后宅之中学习女红礼仪,天资好一些家底丰厚一些的,便请了先生教诲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可她南宫凰呢?彼时,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南宫凰、脱离了家族荫蔽什么都不会举步维艰连银子都没有多少概念的南宫凰……到底是如何渡过那些年的?
他曾以为,那丫头真的是去守灵。
没成想,她竟是在外面闯荡出了这样一番天地……藏书楼啊,那是站在世界情报塔尖的组织啊,即便是皇帝都要客客气气以礼相待、只言片语都要斟酌二三,此番令人艳羡的身份她倒是瞒地紧低调得很。这丫头在藏书楼还似乎极为“受宠”,以往,倒的确是扮猪吃老虎都扮到自个儿跟前了。
“随她吧。”季云深也是叹气,无奈,但除了随她折腾还能如何?左右……这天塌下来还有自个儿替她顶着。他随着老侯爷往小径外走去,一边出声说道,“让那江湖郎中在府中待命。”
江湖郎中?不明不白的一句话,老侯爷下意识转身询问,就惊觉季云深身后一闪而过地黑色残影,快得几乎以为是幻觉,“他?”
“她将自己放心地捆了丢在这地方,自是有她的退路……司竹定是隐藏在她身侧。”而且,季云深能够肯定,言希一定在盛京城,那么,北陌即便不在,也一定不会远了。微抿的嘴角微微勾起,带着一丝松懈下来的笑意,那丫头素来大胆却也谨慎,这皇宫防卫虽说严密难攻,却挡不住司竹。颜枫都这么堂而皇之地进来了,司竹怎么可能不来?
甚至……今夜将整个盛京城控制在掌心的,可不仅仅只有黑鹰骑。颜枫、南宫凰都深陷皇宫,事态千钧一发,藏书楼不可能没有准备,可能启月阁的杀手都已经埋伏好了,就待皇宫之外的言希一声令下了吧……
这边事情暂歇,可今夜却远没有过去,这一次南宫府堵上了一切打上了皇帝的脸,前殿之上,还有一场战事要打,半点疏忽不得。老侯爷抬头看着高远的天际,不知道为什么,他想起那个自称上官家族二长老的矮胖男子,想起他信誓旦旦的模样,想起他据理力争的样子……
阿婉。
是一个最不像孤儿的孤儿,他知道那是谎言,没有一个孤儿有这样高贵到骨子里、血脉里的气质,可他不在意,南宫烈也不在意。
日久见人心,不管她来自于哪里,是不是孤儿,她的心意、她的为人他们都看在眼里,这就够了。即便是从哪里受了罪逃出来的,也并无多大关碍,南宫家想要护住一个弱女子,还是护得住的。没想到,竟是隐世家族的圣女啊……
倾一族之力,培养出来的圣女……如此看来,倒是南宫府高攀了。只是……那个什么劳什子圣女,当年阿婉自是不愿做,甚至对于自己的身世只字未提,想来也不是什么好差事,那么他南宫府的嫡女,自是也不会去做的。
夜色沉沉。月凉如水。
雪花熙熙攘攘地飘着,并不大的碎雪熙熙攘攘地,天地间安静地仿佛能听得到雪落声。
诸般思绪繁杂宛若错综复杂的线团,总令人有股郁结之气堵在胸口不甚畅快。似有什么诡谲之手隐没在沉沉夜色之后窥伺众生,宛若上苍神祇执棋对弈,以天地为棋盘、蝼蚁众生皆为棋子。
令人无力……
“侯爷不必多虑。”即便不曾睁眼,季云深也感受得到身旁老人呼吸之间都是忧思沉郁,大约也猜得到老侯爷担心什么,只是二长老的事情此刻并不适合悉数相告,只出声宽慰道,“往后之事,不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罢了。倒是此刻前殿之上……还要颇费一番心思了。”
“走吧。”长长呼出一口气,老侯爷敛了心神,如季云深所说,此刻最紧要的,还是前殿之上那场并无战火的硝烟。
而皇后偏殿,今夜格外热闹,太医们进进出出,蹙着眉进、蹙着眉出,摇头晃脑的无法对症下药。相对的,殿内的气氛便愈发沉凝、大刺刺坐在那散发着冰冷的气场,竟是比皇帝都要多了几分威慑。
皇后宫中宫女大多也算是见过了世面、近身伺候过皇帝的,如今随侍在侧,竟也有些心惊胆战的,不由得纷纷看向那昏睡不醒的少女,只期盼这位大小姐赶紧醒过来……